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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宗则真是恨死了。
早知道自己也抽烟好了,整天过的什么顶真日子,这不吃那不吃,这不干那不干,讲原则讲奉献,到头来也不过是被最擅长吃吃喝喝的副厂长李军给踩在脚下。
一时悲从中来。
何小曼顺利地搬进总师办。除了日常的下车间,她最喜欢的就是看房宗则办公室的各种印染方面的书籍。
她在大学的专业就是纺织品设计,和印染自然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看到房宗则的珍藏,如获至宝。
这让房宗则稍稍气得过一些。
房宗则是东方印染厂很稀有的大学生之一,学的也不是纺织品专业,但因为有了“大学生”这个头衔,加上自己也比较好学,比大多数混日子的人还是要强了很多,一步一步到了总工程师的位置。
见何小曼少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看书,房宗则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偶尔何小曼还会向他请教,问得也相当专业,加之何小曼有着高校里接触的最新讯息与资源,房宗则慢慢觉得跟何小曼聊天,倒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至少比跟李军说话痛快太多。
李军这厮,根本只能用一个字来解释,就是“混”。混钱、混人脉、混资源,最后还真把自己混出了点名堂。但是房宗则看不起他。他觉得李军没有真本事。
好在,新来蹲点的年轻的何总,也不太跟李军接触,反而喜欢留在总师办,比较关心技术的发展。
这才像个正确的领导嘛!
房宗则觉得自己获胜的希望应该比李军大。
在房宗则看来,谁都可以是最后的赢家,只要不是李军。
第一次登门()
何小曼对房宗则和李军二人;一开始的印象并没有很大差异。一个主管技术;一个主管销售;如果这两方可以心往一处使;合力应该还是蛮强的。但显然东方印染厂内部;毫无合力可言。
在何小曼看来;东方印染厂的失败;每一个在领导岗位上的人,其实都难辞其咎。
和小青工们相处数日,她是故意先下车间的;一来她的确要摸清厂里的工作流程和生产详情,二来她要先听听工人嘴里的厂领导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数日下来,她心中便有些数了。先前料想的没错;房宗则和李军都不是省油的灯;对于东方印染厂的亏损,二人都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但是如果非要把二人相比较的话;各自的缺点还是略有高下。
房宗则心眼小;有着知识分子常见的狭隘与小心眼;容不下人;喜欢计较细枝末节。
李军看上去倒是挺大方;整日呼朋唤友,和谁都称兄道弟;但是,处事邪乎;常常违反厂部纪律。
这样的两个人;迅速在何小曼心中有了定位。和房宗则过于亲近,要防止被他写匿名信举报;和李军过于亲近,要防止被他拖下水。
原本,这二人都不宜接近,但是作为外来者,何小曼不能一来就与全世界为敌。她要借力打力。
鉴于何小曼行得稳、立得正,不怕被举报。所以,她选择了首先接受房宗则。
这果然让小心眼的房宗则心生欢喜,不由在何小曼跟前说了李军不少坏话。何小曼知道,房宗则说的多半是确有其事,李军此人乖张贪婪是无疑的,刘兰芝那儿的审计报告很快也可以说明这一点。
而且审计得越深,李军会越坐不住。自己只需不搭理他,晾着他,他自然会生出许多事来,到时候见招拆招就好。
倒是总师办的不少技术报告与产品总结,引起了何小曼的兴趣。
最近这段时间,丁砚一方面忙着办理落户J省理工学院的手续,另一方面就是忙何小曼这边东方印染厂的事。先是从职工调查研究表中,他读出了不少又有用又有趣的数据,整理出来让何小曼看了,受益匪浅。
这天看到何小曼与他约会还随身带着一大摞文件,不由好笑。
“丁砚,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你还别说,房宗则这个人做事倒真的特别细致,每半年都会对新产品进行总结研究,数据还很详实。”
这回丁砚可没像平常那样欣然接过何小曼手中的文件,而是按住她的手:“小曼,今天是什么日子?”
何小曼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日子?”
一抬眼,望见丁砚柔情脉脉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一敲脑袋:“天哪,今天是我生日!怪不得我妈让我晚上早点回家,肯定是要给我过生日啊!抱歉抱歉,最近忙晕头了。”
丁砚笑道:“所以,今天不谈工作好不好?”
“好!”何小曼态度非常端正,立刻将文件收进包里,伸手掠了掠额头的碎发,“你也不早提醒我,害我穿得这么随便就出来了。”
何小曼穿得其实也不随便,“如何订制”的浅绿色丝绸衬衫,白色长裙,刚刚走进饭店的时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向这边看。
丁砚不由笑:“如果不随便的话,你打算穿什么呢?”
“呃……”何小曼想了想,“起码出门的时候会花十分钟挑衣服吧。不过……可能十分钟后也还是穿这身……”
“形式主义啊!”丁砚叹道,“不过我喜欢。哪怕结果一样,但挑选的过程,很仪式。”
所以说,丁砚懂她。何小曼跟丁砚说话,永远不费力,丁砚总能立刻领会她的意思,明白她想说什么。
这是默契。
“生日快乐,亲爱的。”丁砚从身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何小曼手中。
一只小小的暗红色丝绒盒子。丁砚热切地看着她,期待她打开。
何小曼纤长的手指轻轻揭开盒盖,一只漂亮的绿水晶发卡映入眼帘。
“好漂亮!”何小曼轻呼。
“喜欢就好。”丁砚起身,“我来替你戴上。”
何小曼有些害羞:“啊,这就戴啊……”
“当然啊。你今天偏偏就穿了浅绿色,这样有缘分,当然要给你戴上才好。”丁砚丝毫不顾旁边无数的目光,接过何小曼手中的发卡。
何小曼微微侧过身子,好庆幸自己今天绑了长辫子。丁砚替她将发卡夹于一侧耳畔,由衷地叹道:“真好看啊……”
赞叹完,还要很肉麻地补充:“我是说人。”
要你补充。何小曼脸都红了。
餐厅里好多人都看着他们,眼神艳羡。何小曼不太习惯在人前秀恩爱,偏偏丁砚这人别的事情上彬彬有礼,但在秀恩爱这件事上,非常不低调。
菜上来,二人边吃边聊,何小曼牢记丁砚的话,绝口不提工作。
“这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你多吃点。”丁砚就怕她营养不够。
何小曼摇头:“不能吃太多,今天晚上我妈保准一大桌子菜。”
丁砚突然认真地望着何小曼:“小曼,我能去尝尝阿姨的手艺么?”
咦,他怎么能把登门拜访这种事说得如此不着痕迹?何小曼有些忐忑,她还没跟家里人坦白二人的交往,虽然都心照不宣,但毕竟没有正式公开。
不过……何小曼心中一动,过生日倒也是个好机会。既然丁砚想来……
那就来呗!
“可以啊。反正我爸妈也都认识你。不过……”
“是不是要买点礼物?”丁砚突然想到,空手上门好像不大好。
“礼物不重要啦!”何小曼道,“既然晚上去我家,那下午的时间也归我怎么样?”
丁砚当然求之不得,立刻甜言蜜语送上:“我一辈子都归你了,一个下午算什么。”
情话真是百听不厌,何小曼心里美滋滋的:“那呆会儿就去我家呗,就说谈工作……”
嗯,谈完工作就留下吃饭,大家心照不宣,大家都美滋滋。
所以啊,这年头谈恋爱真是不容易,要么饭店,要么影院,要么压马路,除了这些地方,能让情侣们安安静静坐下来好好深入开展人生剖析的地方,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其实丁砚今天主动提出要去何家,也有些打前哨的意思。先以朋友的身份登门,后面一切便好顺利展开,也可以顺势邀请何小曼去自己家,让这样的相处变成一件日常的事。
虽说何小曼不让丁砚买礼物,但丁砚还是在路上买了些水果。
“第一次拜访,总不好空手的。”
何小曼笑:“真的是第一次吗?”
“呃……好吧,第二次。这一转眼,我们都认识四年了。”
何小曼和丁砚走进珍珠弄的时候,好多窗口又伸出了脑袋。谁让今天是礼拜天呢,休息在家的人特别多,非常适合管闲事啊。
“小曼,今天真好看啊!”是蒋家姆妈。夸人是假,趁机多看两眼丁砚是真。
没人敢问丁砚是谁。何小曼如今地位早已不同于往日,珍珠弄的邻居对她,更多了几分敬佩,不敢造次了。
听到外头有人喊何小曼,王秀珍在窗口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丁砚,顿时目瞪口呆。不过,王秀珍现在也今非昔比,机智得很呐,立刻回过神来,换上笑脸:“这不是小丁嘛!快请进!”
她是见过丁砚的,虽然时间隔了很久,但丁砚出众的相貌,让王秀珍记忆犹新。
而且,何立华早就跟她咬过耳朵,说女儿只怕是和丁砚在谈恋爱,就等着她向父母坦白。
今天一看居然把人都领回来了,这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王秀珍是不会去想这个小丁是谁的儿子,她只知道,宝贝女儿带回来的男生,就是宝贝男生!
“阿姨好。”丁砚很有礼貌。长得帅气的男生,还有礼貌,真是一件特别罪恶的事。
粗略一算,大概已经有七八个窗户里的姆妈们,被丁砚倾倒。
王秀珍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大声道:“哎呀,你看看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下次不许啊!”
得,真是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下次”也预订了。
何小曼在旁边看得差点笑出声来。
进了屋,何小曼道:“今天把小丁叫来,是给我打工的。有一堆工作要他做呢。”
“啧啧,真狠心。这样的高材生都敢差使。”王秀珍直砸嘴。
“就是啊,我可付不起工钱。妈,要不,你请小丁吃个饭,当是替我结账?”
王秀珍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只要小丁愿意,我天天替你结账!”
这“丈母娘”也太猴急了,就差直接送进洞房。
春色无边()
“去我房间吧。”何小曼倒是没想多;只是单纯觉得楼上房间安静;又有书桌;方便二人看资料和讨论。
虽然没牵手;二人说说笑笑地上楼;神情倒也非常自然亲密。
王秀珍在楼下目送他们上楼;心中越想越欢喜;顿时就觉得自己还要去一趟菜场才好。便跑去了姚家。
今天是礼拜天,何立华也休息,正在姚家和老姚下棋。
如今他的电视机装配事业已经基本告一段落;但他却并没有退出“装配”第一线。偶尔珍珠弄的邻居家里有什么电器之类的坏掉,何立华会很主动地去帮忙修理。
谁不知道何家如今风生水起,社会地位显著提升。邻居们却也是没想到;何立华居然还愿意无偿帮人修修弄弄的;故此邻居们无不夸赞,说何家现在这样好;是何立华为人正直;且与人为善的缘故。
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