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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才让他忽视了她身上的美好以及对自己的付出。
回想刚刚在殿外听到的两个宫女的对话,皇上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全心全意爱的是承乾宫的东珠,而东珠对他来说就像那天上飘忽不定的五彩云朵,看得见,抓不着,更是留不住。似乎越是如此,便越让他着迷。
而眼前这个一心一意拖着病体替他做靴子的锦珍,正像他爱东珠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可是……自己何曾真正关心过她,在乎过她?少年天子不禁自责,他还是亏待了表姐。
表姐?
这个称谓让他想起外祖母佟老夫人的话,皇上当锦珍是表姐,那后宫之中其他人怎么看?她的日子怎么过呢?
皇上神情恍惚,思绪混乱。
锦珍看在眼里,则会错了意,她小心翼翼劝慰皇上:“东珠自小就是那个脾气,嘴上从不饶人,可她的心却是极好的。皇上别往心里去,明儿一早,锦珍便过去看看,好好劝劝她。其实皇上对东珠的好,她心里最清楚,只不过性子使然,说话往往不会刻意讨巧,其实越这样,皇上才越中意。所以啊,皇上就不要气了。说不定,她现在早就一切随风,什么事都没有了。”
锦珍说了这一大车的话,是想做什么?
皇上心想,锦珍是在帮自己东珠做和事佬吗。
皇上越发苦闷。与皇后刻意做出的大度不同,皇后的大度是掩藏了自己的委屈,为了那个位子而不得不做出来的。而锦珍是因为真的在意自己这个皇上、这个亲人,所以她所想的、所做的全都与自己的心思保持一致。在这样的思想和行为中,她根本没顾上自己。可这样,她会不会很委屈呢!
就像现在带着病给自己熬夜做鞋,她做得开心,自己穿得心安理得,可是于她,又是费了多少辛苦呢!
“他只知乌云珠是他的良配知己,只知道她为他做了什么,可是被一叶障目,他眼里可曾看到我为他所做的一切?”
康熙耳边响起当年在这个宫殿里,额娘对吴良辅说的话。
“不要。”康熙说。
“不要什么?”锦珍颇感意外。
康熙将锦珍搂在怀里。
是的,这是男人对女人的搂抱,而不是姐弟之间的相拥。
“不要,我不要走父皇、额娘的老路。锦珍,朕会对得起你。”康熙在心中自语。
殿外,碧落与抱玉会心一笑,悄悄关好殿门。
李进朝与随行的太监侍卫原本老老实实站在殿外候立,此时也得了闲,留下一班值守,其余的都到西厢的耳房里歇息。
费扬古站在廊下,依旧如木桩般为皇上护卫。
在这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室内的动静,那是少年天子与仁妃欢愉时不经意间发出的声响,仁妃的娇喘、天子的闷吼,想来室内自是一片迤逦。
费扬古面无表情,但内心十分纠结不安。
他很清楚今晚整件事情的走向。
原本此情此景应该早在半个时辰前发生在承乾宫贞顺明德殿内,发生在东珠和皇上两人之间。但是因为东珠的固执,才使得皇上移步此地,因此成就了仁妃。
眼下,已是康熙七年正月末。
在康熙四年一同入宫的几人当中,如今便只有东珠没有侍寝。
将近三年的时间,她依然守身如玉,并为此一次一次拒绝了皇上。
这对于一个盛宠之下的皇妃究竟意味着什么,费扬古比任何人都清楚。
“东珠,其实你不必这样。”他在心底默念,袖中的拳头已然微微握紧,眼前似乎腾起一丝湿润,“傻丫头,你真的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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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飞来醋意欢喜难()
第二天一早,天阴得很是厉害,似乎又在酝酿一场雨雪。
东珠裹在厚厚的斗篷里,在春茵和宁香的陪伴下,来到坤宁宫,照例给皇后请安。这种晨昏定醒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虽然刻板无趣,但任谁也得遵守。
昨日请安,东珠来得晚了,皇后便有些不高兴,才打发了她做秀女规制的差事,让她烦不胜烦,耐着性子做了,今儿少不得又得跟皇后周旋一番。
紧走慢走来到坤宁宫,原本比昨日要早些,可是在门口仍听得里面已经有了谈笑声音,看来有人又捷足先登了。东珠叹了口气,解下斗篷交到春茵手里,举步入内。
“东珠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福如意。”东珠行了礼。
皇后笑道:“昭妃妹妹想来昨夜睡得迟了,这会儿还没清醒过来,你不看看皇上在这儿,不给皇上请安,倒先给本宫行礼,真是该罚。”
“啊?”东珠这才认真打量起来,果然,自己拜的宝座椅上坐的不是皇后,正是皇上,此时皇上正带着三分玩味的神情盯着她看呢。
东珠只得又拜了下去:“东珠给皇上请安,皇上福顺安康。”
“罢了。”皇上看来心情不错,没抓住她的把柄发作起来。东珠松了口气,这才坐在左侧上首那属于自己的位子上,谁料一抬眼正对上仁妃。
仁妃今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从穿着到装扮华丽了许多,这神情也与往日大不相同,脸上肤色更是白里透红,像熟透了的杏子,娇嫩艳丽。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她身上竟然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装。那是红色古烟纹碧霞罗制成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的合欢花,还有童子抱鲤的图案。
看到那身衣服,东珠只觉得像被人暗地里突然踹了一脚,有些疼,更有些惊,还有些不舒坦。
只听福贵人说道:“东珠姐姐怎么傻了吗?没见咱们仁妃娘娘今儿穿了承恩服了吗?姐姐不会连这身衣服也没看出来吧。那还是咱们初入宫时,太皇太后赏下来的,任谁第一次承恩之后便可穿的。你看,仁妃姐姐原本肤色就较常人白皙,如今再穿上这红艳艳的服色,多么娇艳动人?”
是承恩服。
是了,原本身为侧妃,不管是东珠、锦珍,还是乌兰和明惠,都不能穿红,只有这一身衣服,也只是初次承恩后的三日内可穿,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这身衣服,她也有一件。
以前,看明惠穿过,也看乌兰穿过,但都没有今日看锦珍穿上那样让人触目惊心,不知为什么,东珠的心里就突然不自在起来。
不用抬头,自己也知道从上方火辣辣射来的那道复杂的目光来自皇上,东珠生了气,这算什么。昨晚上片刻前才信誓旦旦说爱着自己,可扭过脸才出了承乾宫就进了景仁宫,还让锦珍侍了寝。就好像从前,明明把降雪轩给了自己,又在连理树下许了愿,可转身就给了明惠,还在那里宠幸了明惠。
东珠心恨,果然天子最是薄情。
皇上看东珠面上带着几分怒,心里虽有些忐忑,但随即又想到这许是醋意,东珠在为自己宠幸锦珍而吃醋,这个信号让皇上心里觉得甜丝丝的,于是面上便和缓地露出些许笑容。
这笑容被东珠看到,越发以为他在得意,更是恼恨,于是冷冷说道:“恭喜!恭喜!姐姐这几日一直咳着,原该好好休息,皇上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还要让你侍寝,回头姐姐得多吃些补品好好调养调养。”
这话说的,无论如何在任何人听来,都是醋意正浓。
仁妃好性子,红着脸也不答话。
福贵人却似乎听不下去了,便说道:“呦,以往东珠姐姐同仁妃不是最好的吗?怎么今儿仁妃一得宠,东珠姐姐便不高兴了,看起来还很是有些介意呢!”
东珠对上福贵人的眼睛:“我不介意,只是觉得皇上没有体恤佟姐姐,所以为佟姐姐不平。”
看她绷着脸,一本正经与福贵人对答,皇上只觉得有些好笑,虽知道她为自己吃醋心里很是欢喜,可又怕她真的恼了,日后两人独处又要受她冷脸,于是便有意化解。然而皇上还未开口,皇后先说了。
赫舍里是何等人物,昨晚皇上最初去了哪里,中间又转向哪里,今早打哪里来,她是一清二楚。虽然仁妃侍寝她心里也不痛快,但是若与昭妃相比,倒还好些。此时看她们在殿中对答,又看皇上的神情,依旧是紧张东珠,便越发要把贤良做到极致,于是说道:“昭妃说得也是,仁妃身子一向柔弱,是该好好调息,臣妾会命太医院好好侍候的,还请皇上放心。”
皇上略点了点头。
纳兰明惠坐在下首,看着皇后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心中便涌起不可抑制的恨意与酸楚,如果不是皇后,自己腹中这一胎也该有三个月了。如果龙胎还在,管她是仁妃还是昭妃,自己在这个深宫中即使不被皇上宠爱,也算有了依靠,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纳兰明惠搅着手里的帕子,她的心如同这帕子一样,拧巴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荣常在,对这一切更加惶恐,如今殿中才不过五六个人,自己已是最下风的,若是再有一批秀女进宫,想来以后这屋里都没有自己落座的位子了。
如霞站在荣常在身后,心中所想与秋荣是一模一样,看来自己得费点心思帮帮她了,不然这样下去,便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殿内一时无人说话,倒有几分冷清。
似是为了调节气氛,福贵人向皇上撒娇:“皇上,您可是答应过乌兰的,要带乌兰到南苑骑马,还要和乌兰比谁先到金池子呢,皇上说话不能不算数,咱们什么时候去?”
福贵人这样一问,皇上面色微红,又拿眼睛去瞄东珠。果然,东珠脸色越发阴沉,竟把头扭向一旁,只顾盯着角落里的那个盆景。
赫舍里见了,便问皇上解围:“乌兰别吵,皇上最近朝堂上忙,没有工夫去南苑,你若想去,本宫陪你就是了。”
福贵人撇了撇嘴:“皇上说话不算数,还金口玉言呢!”
东珠冷哼一声,接语道:“皇上说话,向来都不算数。”
同样一句话,福贵人说得娇嗔可爱,而东珠却是冷言冷语。室内又重新安静下来,宁香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东珠的袖子,示意她不要随性。
春茵却感同身受,也气呼呼地冷着脸。
看她主仆这副神情,皇上倒笑了:“谁说朕说话不算数了。昭妃,朕昨晚上怎么跟你说的?”
皇上的话,让众人如坠云端。
东珠却以为他又要胡搅蛮缠,又怕他在人前说出昨晚两人的尴尬事,于是连忙说道:“算了算了,若没什么事,臣妾先告退了。”
她起身就想溜,皇上怎能让她如愿,便沉了脸说道:“朕在这里,朕还没叫你跪安,你能走吗?”
东珠泄气:“那皇上还有什么圣训,请一并说出,臣妾恭听就是。”
皇上道:“昨晚,朕说过,今早朕要同皇后一起检视你起草的那个秀女规制,你可都做好了?”
东珠这才放心,瞧了一眼宁香,宁香便捧着一册文稿上前呈给皇上。
帝、后一同览鉴,皇后阅后似有疑问:“你这妃嫔品阶编制,与前朝不同,乃参考了唐宫的建制?”
东珠略点了点头:“自上古至两汉、魏、晋直到唐、元、明、清。东珠以为,历朝历代后宫建制相对最为明确的就是唐朝。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品阶清晰,人数确定,十分规范。”
听她如此说来,仁妃与福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