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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李八卦刚刚飞到半空,就被雪白大舌头一卷,像只皮球一样“哐当”摔落在雪地。
第二次,她金丝缠紧紧缠住大舌头,踩着树玲珑磨磨蹭蹭往上飞,然而刚刚摸到夜空,手中的金丝缠一沉,她便生生被拽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池砚掩在宽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声音仍是淡如水:“继续。”
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又被李八卦压了回去,她胡乱擦了擦破血的额头,一咕噜从冰凉的雪地爬起身。
她黑漆漆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圈,乍然重重一鞭子挥向大舌头,趁着它疼得瑟缩时,犹如闪电一般,踩着树玲珑直冲云霄。
在大舌头卷土重来时,再次挥出第二鞭,不是向大舌头,而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挥向夜空,打中,一定要打中!
“嗷!”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后,夜空划出一道红红的口子,大舌头终于有气无力地砸回雪地里,溅飞无数积雪。
“破了!肚皮破了!”虽是疼得龇牙咧嘴,她还是忍不住在树玲珑上又蹦又跳,“二师兄,快来!”
不过片刻,池砚飞到她旁边,先是在她额头抹了药,这才看向口子,淡淡道:“意外出现了。”
李八卦一怔:“什么?”
“外面不是出口。”
“那是什么?”
“百鬼沼泽。”
“呜呜,妖怪的肚皮还能缝起来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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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沼泽。
接连成片的泥淖里;污泥和血水染得杂草丛泛着幽幽的黑红之气;间或有几只乌漆墨黑的食尸鸟“嘎嘎”飞过;因多日没寻到新鲜腐尸下肚;叫声凄厉中又带着凉意。
永无止境的黑夜;无风;绵延百里的杂草丛却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咔嚓;咔嚓。
片刻,在沼泽里栖息的百鬼苏醒,带着一股腐烂又酸臭的气息;一个接一个从泥泞里挤出白骨森森的身子。
有的缺了头,有的少了胳膊,有的胸前多个大骷髅;有的断了两条腿;漫无目的地在沼泽里寻找吃食。
“饿。”
这时,一个血尸一把掀开挡在他面前的白骨架子;起皮的嘴微微翕动。
他约莫八尺高;一身褴褛的衣裳早看不出原本颜色;满是干涸的黑血;全身上下没有丝毫活物的气息。
唯独那被挖掉的双目;尽管黑漆漆;空着两个大洞,却仍是源源不断往外冒黑血,顺着他血肉模糊的脸颊;滴落在百鬼沼泽里。
“饿。”
他低声呢喃着;迟缓地往前行,偶尔有不小心碰到他的白骨鬼,他就不耐烦地掰断他们的骨架,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嚼着。
不好吃,要新鲜的,活的,热的,有肉的。
“啊,走开,放开我!你们走开!救命!孟洵,你在哪儿?救我!孟洵”
倏地,远方传来一声尖叫。
“人。”血尸耳朵动了动,转了个身,一步一步往东南方走去。
刺啦。
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云羽凰狼狈地在百鬼沼泽里艰难逃跑,秀美的脸蛋满是划破的口子,喜服也被扯得破破烂烂。
她法力并不高,只能甩出一道道微弱的红光攻击追着的鬼怪,然而倒下一波,另一波又从沼泽里爬出,有些是才开始腐化的腐尸,手上的皮肉似掉未掉,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就在此时,一只发霉的手臂自沼泽里伸出,紧紧拽住云羽凰的脚踝,用力一拉,她就扑倒在泥泞中,盘好的发髻散开,满头秀发沾着带血的泥。
很快,四面八方涌来的鬼怪围住她,用力撕扯着她的手,她的脚。
“啊啊啊!走开!你们这些低等下贱的腐尸!”云羽凰彻底崩溃,只能精疲力尽地抱住头,小声啜泣着:“孟洵,孟洵,孟洵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孟洵”
身上的肉连皮带血被撕下去,仿佛用极薄极利的刀刃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她逐渐疼得没了意识,只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孟洵”
“饿。”
突然,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那些撕扯云羽凰的鬼手瑟缩一下,不情不愿收了回去。
蚀骨的疼痛消失,是孟洵来了吗?!她惊喜地掀开眼帘,迫不及待仰头。
入目是一个高大的血尸,滋滋往外冒乌血的双目,空洞地盯着她,爬满蛆虫的嘴角上扬着诡异的弧度:“好吃。”
“啊啊啊!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不远处,孟洵站于杂草之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面无表情地看着血尸细嚼慢咽地啃咬着云羽凰的手指。
如斯炼狱,旁边的圆空打了个冷颤,颤颤巍巍抬头,想问问他的师叔何时去救人。然而一眼,他怔住了。
冷,锥心刺骨的冷。
一向温润如玉的师叔,总是春风和煦的师叔,他的眼眸冷成一个寒冬,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惊讶出声:“师、师叔”
孟洵未动:“何事?”
“您”不去救人吗?
圆空踌蹴片刻,眼见血尸已经啃光云羽凰的半个手掌,他实在不忍,手执一把普通长剑就要冲上去:“我去救云居士!”
孟洵没有拦圆空,只手指一弹,在他周身镀了层寻常百鬼无法靠近的白光。
至于云羽凰。
他看见了,在天地无极乾坤袋吸人时,她松开了李八卦的手。如今百鬼撕咬,是她自己种的因,发了果。
他不会救她。
旋即他手指紧握,泛着骇人的青,低声道:“八卦,你现在在哪个场景?是不是饿着了,冷着了,吓着了,受欺负了?八卦”
“啊啊啊,竟然是无脸鬼!啊啊,怎么还有肠穿肚烂鬼!!呜呜呜,你多久没洗澡了,好臭呀!”许是为回应他,一声惊声尖叫划破沉闷的百鬼沼泽。
池砚在后面善后,李八卦先从破口的夜空爬出,一出来,瞬间变回原来的身形,一咕噜滚落在地,仰头就是一张放大的没有五官的鬼。
这种鬼通常是生前常做不要脸面之事,下到地府便被剥掉整张脸,因此阎罗王给他们取名无脸鬼。
无脸鬼本领不大,脸却十分骇人。
她一边尖叫一边踢了无脸鬼一脚,爬起来一溜烟往后跑,不过一转身又迎面撞上一个全身溃烂,身上挂着肠肠肚肚的肠穿肚烂鬼。
肠穿肚烂鬼是生前嗜酒的烂酒鬼,使得地府飘满恶臭,阎罗王素来爱干净,得知后黑脸大怒,下令鬼差扯出他们的肠肚挂于自身,以儆效尤。
后太上老君为了百鬼沼泽,特地到地府买永世不能轮回的恶鬼,还没开始砍价,阎罗王就喜笑颜开,分文不取打包送。
“白白胖胖,甚好!”
肠穿肚烂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黑的牙,以及铺天盖地的恶臭气息,恶心得李八卦当场就要吐出来:“呜呜呜,讨厌的百鬼沼泽,李耳我不喜欢你了!”
“阿嚏!”
下一瞬,八景宫内,正笑吟吟捧着玄光镜回看李八卦取灵丹妙药的太上老君打了个喷嚏,他对一旁伺候的金角道:“变天了?”
金角摇头:“阳光普照。”
“那为何我会受凉?”太上老君摸了摸鼻子,把目光挪回玄光镜,“去沏杯热茶来。”
“是。”
“等等!”金角刚抬脚,太上老君又喊住他,眯着眼睛凑近玄光镜,捋着白须道,“你过来瞧瞧,小八卦穿的衣裳怎么瞅着有些眼熟?”
金角凑过去,仔细看了半晌,点头:“是有点。”
“仔细说说。”
“这”金角挠了挠头,“说不上来。”
太上老君顿时气得白须都翘起来,从袖口掏出小珠玉算盘:“沏茶去沏茶去,再扣一个月工钱!”
金角委屈:“是。”
就在金角被扣掉工钱,心疼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时,肠穿肚烂鬼已经凑到李八卦白嫩的脸蛋旁,流着哈喇子:“好肥的肉”
哐当。
“肉”音还未落,他的头就一歪,咔嚓几声,滚落到杂草丛。
发生什么了?
李八卦刚刚召唤出金丝缠,还没挥出,肠穿肚烂鬼已经头身分离,流了一地的肠肠肚肚。
很快,淡淡的竹香袭来,李八卦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手执玉笛的孟洵,她惊喜得一个箭步冲过去:“嗷嗷,大师兄!”
孟洵弯身,把她抱了个满怀,一笑,冲淡满身的寒霜:“为何从饱死鬼肚子里爬出来?”随即目光扫过她虽止住血,却红肿得老高额头,笑意僵在嘴边,“额头怎么伤了?”
“嘻嘻,原来我是掉到饱死鬼肚子里呀。”李八卦点了点头,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我额头是不小心摔地上碰的,不疼的!”
不疼?
孟洵眸光微沉,没有揭穿她,只是用手帕仔细包扎好她的额头,温声道:“不疼出去也要煮鸡蛋给你滚一滚。”
李八卦不解:“滚一滚?”
“就是用热乎的鸡蛋敷额头。”
“哦哦!”李八卦似懂非懂地点头,一会儿,双眼冒光道,“那敷完以后,鸡蛋可以给我吃吗?”
孟洵失笑,理了理她乱糟糟的发髻:“可以。”
“真是暴遣天物。”
突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血尸那边传来:“不长眼的东西,美人是用来看的,可不是用来吃。”
这声音,三师兄?
李八卦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松松系着长衫的花无邪。他手指抵在血尸额头,给明舟使了个眼色,明舟马上把云羽凰从不能动弹的血尸嘴里救出。
见云羽凰总算得救,一直无法靠近血尸的圆空松了口气,回头大声道:“师叔师叔,云居士得救了!”
闻言明舟一个激灵,在看到孟洵和李八卦时,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三师兄,是大师兄和小师妹!他们也在这儿!小师妹!我在这儿!小师妹!”
隔得不远,李八卦趴在孟洵肩头,用力挥着小胖手:“三师兄,十一师兄!好久不见!”
孟洵道:“我们过去吧。”
“嗯!”
此时云羽凰的半只手臂和一只腿已被啃得血肉模糊,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她本是奄奄一息,意识模糊。然听到“大师兄”三字,竟悠悠转醒。
孟洵也在这儿吗?
模糊视线里,是孟洵抱着李八卦走来的身影。
又是这个臭丫头。
云羽凰迷迷糊糊想着,不由重重咬破红唇,挂着血肉的手也一点一点插进泥泞。孟洵不会不理她,一定是李八卦从中阻挠,不让他来救她。
呵呵,这笔血仇,她记下了。
总有一日,她会在她身上十倍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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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凭空出现如此多新鲜的活人;沼泽里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鬼苏醒;从泥泞里钻出;仿佛不要钱一样;密密麻麻一大片;流着口水向他们涌来。
明舟嘴唇颤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多的恶鬼?”
“百鬼沼泽。”这时池砚也走了过来,手一扬,在他们周围布下一个百鬼无法靠近的光圈。
他余光看到疼晕厥的云羽凰;眸底的疑惑转瞬即逝,继续道:“当年太上老君为炼制天地无极乾坤袋,在地府收罗永世不能轮回的恶鬼关押于此;然后他们的血肉逐渐腐化堆积成沼泽;故称百鬼沼泽。”
换言之,他们现在所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