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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说法真让人振奋。你猜其他人怎么说?他们说‘糟透了’!我猜他们想说‘像狗屎一样’。苏朗,要不要来杂志社工作?”
“实话实说,杂志‘像狗屎一样’。”
会长大笑起来。
苏朗耸了耸肩,之前的压力不见了,轻松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叶若彤亲自泡了茶,每人一杯,会长很真诚地感谢。苏朗喝着茶,听会长慢慢开了腔:“潮东市的事情,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你们干得不错,但我还想听听详情,以你们的角度。”
“好。”
叶若彤把事情讲了一遍。会长很认真地倾听,偶尔插言,询问一些细节。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把前因后果描述完毕。
苏朗注意到,办公桌的左角,一支钢笔正在打印纸上自动书写,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随着讲述结束,它停了下来,倒向一边。
“一个小玩意儿。”会长解释。他拿起记录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很好,作为研究‘真理世界’的资料,它很有价值。”
“关于司徒凡的事情我很遗憾。”叶若彤说,“我了解他的心情,但他不应该用整个城市作为赌注。”
“司徒凡很有前途。他迷了路,真可惜。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他把桌上的报纸递过来,“看过了吗?”
卡夫卡遗稿今日拍卖!
又是这张报纸。
“看过了。”苏朗说。
“拿到遗稿的家伙不够幸运,他死了。”会长说,“那东西前后换了四个主人,简直是个诅咒。”
苏朗从来没听说过。
“之前都是地下拍卖,但这次不一样——很不一样。”会长说,“死的是个选民,他被人杀了。”
苏朗皱了皱眉,坐直身子。一般来说,能杀选民的只有选民。
“有人拍到了这个。”会长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照片中,那位体面的绅士倒在地上,浑身是血。身旁站着一名东方男子,手中拿着一叠东西。镜头有些虚,但依旧能够看出他的面貌。
居然是司徒凡!
“不可能!”苏朗和叶若彤同时惊叫起来。他们对视一眼。司徒凡居然没有死!
“你们确认尸体了没有?”
“没有。”叶若彤摇摇头,“那种情况下,他应该活不了。他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不对!”
她抓起照片,盯着瞧。苏朗已经发现了疑点,说:“司徒凡断了一条腿。但照片上的人站得很稳,不像假肢。”
“有的选民可以断肢重生,但司徒凡不行。除非他在弦力上有了新突破这个人可能不是司徒凡。”叶若彤抬起头。
“欧洲方面发来了传真,我们不能用‘可能’搪塞,我们有这个义务”会长双手在桌面上交叉,身体前倾,“先生、女士,选民行会需要你们的帮助。”
“去欧洲?”苏朗问。
“对。那边有人接应。”会长拿出另外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年迈的欧洲老头,精神还不错,“托尼怀特,我们杂志的欧洲版代理人。卡夫卡的遗稿就是在他的拍卖行里售出的,这件事让他很没面子。”
“选民?”
“一个普通人,友善的朋友。”
“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这是你的护照,还有一些证明。”会长接二连三地从桌子下面掏出东西,厚厚的一叠。
苏朗觉得会长笑起来像只老狐狸。然后就看到,对方又拿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塞在自己手中:“你会用得到的。”
“会长先生。”苏朗低头瞧了瞧,叹了口气,“容我补充一句,体面先生也像‘一坨狗屎’。”
'第二章在巴黎'
巴黎,戴高乐机场。
苏朗和叶若彤拖着行李,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机场很大,布局混乱,错综复杂的路标好像迷宫的指示图。各种老旧的设施呆头呆脑,似乎用了一百年。倒是2e航站楼看上去不错,但苏朗清楚,2004年这里发生过塌方,死了六个人。
航站楼外,有很多人举着牌子,都在等人。其中一块牌子上用中文写着:优雅女人,体面先生。
苏朗走过去,牌子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面孔带着几分东方人的特征,瞳孔却有些发蓝。看到苏朗靠近,她用流利的汉语问:“是体面先生的苏记者吗?”
“我真不想承认。”苏朗掏出绿色的记者证。
“首席记者,了不起!”女人给了苏朗一个法式拥抱,亲吻了面颊,“我叫苏珊。中文名字也叫苏珊。”她转向叶若彤,“你就是优雅女人的叶记者喽?亲爱的,我喜欢你的眼睛,真迷人。”
“我也是。”
苏珊同样拥抱了叶若彤,直起身子:“上车吧,在这鬼地方一分钟都不要待,该死的政府每天都在浪费纳税人的钱!”
苏珊的座驾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开起来也热情似火。没用十分钟,他们已经出现在巴黎市区,几次险象环生的超车后,速度终于放缓。
“你应该去开f1。”苏朗由衷地说。
“我不喜欢那种赛道。”苏珊回头说,“我参加过去年的达喀尔拉力赛。噢,别问我名次,反正跑完了全程!”
“那可真棒!”叶若彤说,“苏珊,你是法国人吗?”
“没错。但我的父亲是中国人,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我从小就喜欢中国文化,暑假的时候,去旅行过好几次。”
“我建议你看路。”苏朗说。
“该死!”苏珊猛打方向盘,躲过一辆迎头驶来的大卡车。法拉利发生了一次轻微的漂移,叶若彤差点儿栽到苏朗怀里。
“法国到处都是乱开车的人,总统太软弱,这些家伙统统应该坐牢!”苏珊说。但事实上,刚才是她上错了道。
第20章 Ⅰ(20)()
汽车越来越多,法拉利终于安分下来。苏朗觉得,这比自己发生车祸那回刺激多了。路边的建筑依次矮了下去,大片的绿色跳脱出来。约有几十亩,各种植被恣意欢聚。有一些低矮的建筑,在枝条掩映下露出一角。
“怀特先生住在这里?”
“你在开玩笑吗?”苏珊哈哈大笑,“这里是拉雪兹神父公墓!不过你说的没错,他已经在这里选好了地方。”
“抱歉,我以为”苏朗说,“那么我们去哪儿?”
“还有十分钟的路,银塔餐厅。十八种烹鸭手法炉火纯青你们体面先生是这么介绍的吧?”
“为什么?”
“为了享受美食!难道不应该?”
“不,我是说什么时候干正事?”
“今天是美食之旅,明天是红磨坊,后天我们要参观卢浮宫、凡尔赛宫”
“等等!”苏朗打断她,“怀特先生不是很着急吗?”
“当然着急。但亲爱的,这里是法国。”苏珊回过头,笑容意味深长,“请你开始享受‘法国时间’。”
——“法国时间”立刻降临。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前面的汽车停了下来,人们纷纷丢下车子,奔向公墓。整条路被堵死,谁也过不去。
“该死!”苏珊大力按着喇叭,但根本没人理会,“这群混蛋急着给自己挖坑吗?”
“我们去看看。”叶若彤突然说。
浩浩荡荡的人群涌进公墓,好像是一场游行。那些法国人神色激动,嘟嘟囔囔着听不懂的鬼话。在墓园的西北侧,更多的人早已经围在那里,好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苏朗拉着叶若彤,用力挤进去。
几个人发出哀号,旋即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掩盖。苏朗挤到最前面,发现一座公墓的土层被掀开,焦黑一片,显然发生了一场爆炸。棺木露了出来,上盖也已经被炸飞,里面躺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兔子。
兔子?
苏朗揉揉眼睛。没错,是兔子。
长长的耳朵,肥硕的身躯,两条弯曲的粗壮后腿标志性的三瓣唇微微开启,露出雪白的门齿。兔子瞪着毫无光泽的眼睛,面孔扭曲成古怪的笑。
一些人跪在地上,双手举向天空,仿佛是在祈祷。一个墓园管理员模样的男人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的上帝!”苏珊也挤了进来。她用力扒着苏朗的肩膀,露出一颗脑袋,“是瓦西里的墓!狗屎,这是谁干的?”
“瓦西里是谁?”苏朗问。
“一个流亡巴黎的俄国作家,成名作是兔子园那些恶作剧的家伙,就没有一点儿敬畏之心吗?”
“这不像恶作剧。”苏朗摇摇头。掘墓、巨大而逼真的兔子、炸药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苏朗想到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人都是作家——那么,谁会获益?
“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卖得不错吧?”他问。
“你说最近?是的,非常好。很多地方脱销了,出版社连夜加印你是说”苏珊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炒作,那也太冒险了。不过,兔子园肯定要火。”
“苏朗。”叶若彤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
“注意那个人。”叶若彤指着一个混在人群看热闹的家伙。他穿着黑西服,戴着黑墨镜,就像从电影黑衣人里跳出来的一样。
“他和这件事有关联。”叶若彤说。
“你们等着。”
苏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慢向那边挤。可黑衣人警惕性非常高,就在苏朗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转身钻进人群。
“该死!”苏朗用力分开人墙,从后面钻了出去。到处都是人,他们占据了小丘、矮树、高些的墓碑凡是能存身的地方,都挤得满满当当。不光如此,仍有许多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目标消失了。
正在苏朗懊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引擎的声音,一部轻型摩托车从树丛里蹿出来,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冲出了公墓。
那个黑衣人!苏朗眼睛一亮。沿着摩托分开的人流,他用力奔跑起来。黑衣人冲上了公路,但这里到处是车,根本快不起来。他瞄了一眼反光镜,发现那个东方男子正在后面奔跑,几乎追了个首尾相接。
“蠢东西!”黑衣人嘟囔了一声,用力扭动油门。摩托车发出嘶吼,从两辆汽车狭窄的缝隙间穿过,留下尾气滚滚。
他在加速。苏朗判断了一下,自己还能追得上。体内的能量弦在不断振动,两条腿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次纵跃,都能掠过五六米的距离。
“我的天!”黑衣人开始不停地回头。他已经穿过了堵车区,时速表指向五十公里,却依然没有甩掉那个年轻人,“他简直是个魔鬼!”
黑衣人慌乱起来。他见过这种人,就像组织的头儿,那种力量让普通人无法抗拒我不能落在他手里,会被杀死的!
他拼命地扭动油门,摩托车好像发狂的公牛横冲直撞,他庆幸地看到,那个年轻人正被越抛越远。
前面是桥。黑衣人松了口气。只要上了西岱岛,他就不可能找到我突然,一辆大货车莽撞地并线,把摩托的后轮蹭了一下。摩托车顿时失去平衡,把他整个儿甩了出去!
轰!摩托车一头扎进塞纳河。
黑衣人狠狠跌了一跤,左臂钻心般疼痛。他什么也顾不上,捂着胳膊跑过矮桥,朝人流最密集的地方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