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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太后比皇上小不少。
二,太后的耳朵好得很。
万妼刚踏进樱花林,就听一个太监说死也不要去她宫里伺候的话。那小太监说话时的语气,嫌弃中带着恐惧。恐惧是理所当然的事,做奴才的对主子该敬更该惧,但是嫌弃???万妼真想挖开这奴才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空无一物。
万妼不说话,身后的宫人也不敢出声。整片林子静得可怕,只有从林间穿过的风吹得樱树沙沙作响。她垂眸看了眼跟前跪着的两个小太监,对她大不敬的是这个叫姚喜的,瞧跪着的背影身段倒跟个丫头似的。
“公公这么刚烈的人怎么跪下了?”万妼这话是冲姚喜说的,宫中日子本就闲得难受,她便刻意地想调弄调弄这个不懂规矩的小阉驴。“怎么说也是宁死不入宁安宫的人对不对?真真儿是有骨气。”
姚喜听说话人的声音,觉得此人至多不过二十来岁,以为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在替主子说话,为了保命磕头道:“姐姐有所不知。奴才不肯去太后娘娘身边伺候是有苦衷的啊!”
姐姐?谁是你姐姐?万妼脸色一暗。这小阉驴好大的胆子,攀亲戚攀到她身上了。
郑大运闷低着头,暗暗为他的小心肝默哀。姚喜算是下等宫人,别说几位正经主子,就是刚进宫的淑人也轮不到姚喜伺候,所以才听不出太后娘娘的声音。
万妼本想命人把这三番两次冒犯她的小太监拖下去杖毙,听他说是有什么苦衷,又不禁好奇起来,想听听看这人要怎么为自己开脱。
姚喜明白,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全指着下面这番话了,她定了定神才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奴才命硬,逮谁克谁。在家时克死了父母兄嫂,不得已被人伢子卖进宫做了太监,怕连累人连干爹也未曾认过,更不敢有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念头。”
宫女在方才姚喜坐过的山石上铺上一个蒲团大的方形锦褥,万妼被人扶着悠然地坐下了。“这么说,哀家杀了你也算替世间除了个祸害,免得你再克死人不是?”她这是起了兴致,想陪这小太监好好玩玩,生杀大权在她手上,怎么玩死这小阉驴全看她的心情。
姚喜一听这话不祥啊!又听出这自称哀家的声音就是方才她错认成宫女的那个,想想自己竟敢称太后娘娘为姐姐,姚喜觉得自己死定了。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想再垂死挣扎一下,赶忙回话道:“虽说奴才命硬,但哪能硬得过皇上的冲天龙气?哪能硬得过娘娘的齐天之福?哪能硬得过我大兴的永世基业?奴才在宫中当差,日夜紧邻着太后娘娘和皇上,沾上的福气便是再烂的命也够改了。不过为怕万一,还是不敢往主子们跟前凑,怕教主子们染了奴才的晦气。”
“说完了?”万妼这话叫人听不出情绪。
姚喜不安地抬起了头,想看看太后娘娘的表情如何。她有没有说完,接下来还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全看太后娘娘的意思啊!
万妼就坐在姚喜正前方,姚喜一抬脸二人的视线就撞上了,视线相撞的一瞬间二人都有些诧异。万妼没想到一个小太监会生得如此好看。姚喜没想到太后娘娘会那样年轻。
可惜了这张脸,偏偏生在一个太监脸上。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万妼忍不住对姚喜生出一丝怜惜之情,不过那一丝丝还不足以说服她放过姚喜。“那哀家就给公公两个选择。是要自行了断,还是去宁安宫啊?”
姚喜听明白了。太后娘娘这句话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你是想横着死还是竖着死啊?
选择自行了断肯定是死,选择去宁安宫伺候会死得更惨。刚还说自己命硬克人,一转眼就为了自保不顾太后娘娘的死活?姚喜真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都怪这张破嘴,要你胡说八道,这下把自个儿坑死了吧!
“嗯?”万妼看姚喜忽悲忽怒忽愁,一瞬间变幻莫测的神情觉得有些趣味,便恶意地催促道:“说话。”
“奴才”姚喜一咬牙:“奴才命硬,不敢让娘娘涉险,此生无福进宁安宫伺候娘娘,情愿自行了断。”自己动手好歹能选个舒服体面些的死法,要说错话被太后发落,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万妼唇角一勾,人还算机灵,答得不坏。“进了宫做奴才,你的命就不是自个儿的了,死不死的你自己说了可不算。”万妼有些乏,轻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对身旁的宫女道:“传哀家的旨,叫内官监那边让这个小太监顶值夜太监的缺。”
姚喜松了口气,小命暂时是保住了。又马上担心起来,以太后娘娘往年的行事作派,怎么可能轻饶了她?摆明了是要把她弄到跟前慢慢折磨啊!
姚喜站在门口等寒秋,根本没挪过地儿,到底是谁撞谁啊?再看小宫女尴尬做作的神情咋的,现在碰瓷都不需要演技了吗?
“宫女姐姐您可看好了,我一直在墙根底下站着没动。道这么宽,要不是您非得往我身上撞,咱们怎么可能遇得上?”姚喜想起刚才小宫女央她帮忙抬箱子的事,忽然回过味来。她这是被人讹上了啊!要命的是对方有两个人,可以互作伪证,丽嫔娘娘宫门口的人又帮她进去叫寒秋了,再没有第四个人在。
不出意外。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胡说,你明明是走在路当间,被箱子撞去墙角根的。”叫琴儿的宫女也出来帮腔。
“诶!还是这位姐姐看得清楚,是箱子撞的我对吧?没事儿,我没怎么着,两位姐姐忙去吧。”姚喜逮着宫女说话时的漏洞把事撇得干干净净。她虽然没在后宫伺候,道听途说的对于宫里各位娘娘小主也有个大致印象。
于美人这个人怎么评价呢简而言之就是弱弱弱弱弱弱化版的太后娘娘。这个弱化当然是指实力,而不是脾气,反正名声不太好就对了。能在奴才堆里有好名声的,才是真正的好主子,有位叫兰贵人的算一个,姚喜听过不少人说她如何如何好,可惜好像因为什么事进了冷宫。
第80章 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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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喜抹掉眼泪;扶着宫墙站了起来。从宫门望进去;前院的石灯早已灭尽,整个景灵宫只有西梢间里还有亮光。
姚喜拍了拍抖得厉害的双腿,扶着门框深呼吸一口,打算再进去,直到找到那幅画。她怕鬼不假,但是更怕宁安宫那位。
已经在门口那块软地吃过两次亏,姚喜这次没有那么冒失了;她扶着宫门,先伸出一只脚探路,忍着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到探路的脚将软地踩实了;然后猛一蹬地,快步跑到结实的石砖地面。
姚喜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哪怕再有灵异的事发生;只要坚定目标就能无所畏惧。她想好了;先去西梢间拿上灯;然后每间屋子依次找,她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和宫里去世的各位娘娘也从无过节;不用怕的。
冤有头债有主;鬼也要讲道理不是?
摸黑到了正殿门口;姚喜不小心碰到半开的门;又听到头顶响起铃铛声,她整个人吓得一激灵,尖叫着一气儿冲向有光亮的西梢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姚喜尖叫着奔跑着,像身后有无数厉鬼在追她一般。
西梢间里有盏青铜油灯,就放在半人大的黄铜镜前。终于再度看到光亮,姚喜一路紧张到极点的心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她走到黄铜镜前正要拿起油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姚喜叫得震天响,猛退几步后重重摔在地上。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她不敢相信。她分明看到自己在镜子里,满脸流着血,油灯照亮了她血糊糊的脸,身后的世界一片漆黑。
姚喜彻底崩溃了。“呜哇哇——————”
她感觉心脏快爆掉了,浑身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她低着头,不敢看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明成帝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了一大跳,端着酒正要喝,手一抖,酒撒了一身。
万妼把帕子递给明成帝,让他自个儿擦。
“冷宫那边好像出事了。”明成帝从不来景灵宫附近。对于冷宫里的女人,他多少有些内疚。虽说进了冷宫的女人都是罪有应得,但老话也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只当进了冷宫的女人死了,不想知道那些曾与他恩恩爱爱的人过得如何。
万妼听到姚喜的惨叫声有些开心。这和刚才那种看热闹的开心还不一样,更像是母亲生了个不会啼哭的孩子,于是焦急地拍打孩子的屁股,好不容易听到孩子第一声啼哭的那种开心。
喜悦中带着心安。
她刚才一边和明成帝说着话,心思却一直在景灵宫,许久听不到动静,万妼真的担心那小阉驴被吓死了。再听到熟悉的惨叫声自然放了心,人还活着,而且听声音,那小阉驴精神头还不错。
“没出事。我罚一个小太监守冷宫,估计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吧。”万妼笑着道。
“哦?那太监怎么得罪太后了?”明成帝用万妼的帕子擦掉衣裳上的酒液,漫不经心地问。
万妼也不能说是因为那小太监嫌弃她。于是道:“误了上值的时辰,叫他长长记性。”
万妼上扬的嘴角忽然僵住了,因为景灵宫的惨叫声变成了哭声。
“那太监也是胆小,守个冷宫而已,竟吓哭了。”明成帝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太孬的奴才,宫女胆小些尚在情理之中,但太监哪怕去了根说到底也是男子,是男子就该有男子气概。
万妼很想告诉明成帝。不怪那太监胆小,你去你也哭。没准哭得比那太监还惨。
此时万妼并未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心中为一个小太监辩解,只觉得坏了心情。她忙碌半日是为了看个乐子的,可是听着景灵宫传来的抽抽嗒嗒的哭声,万妼竟然高兴不起来。
观荷亭紧挨着景灵宫,姚喜的从痛哭哀嚎到嘤嘤抽泣,万妼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小阉驴长得像丫头,行动像丫头,就连哭声也像是受了委屈的丫头片子。
万妼觉得那哭声既聒噪又惹人心疼,再配上那小太监清丽标致的小脸,引得万妼揪起心来。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只想逗逗那小太监寻个乐子解解气而已。
“皇上还不回去?夜都这样深了,明儿一早可还要上朝。”万妼不想当着明成帝的面向一个小太监服软,想着等明成帝一走,去景灵宫让那姚喜向自己求个饶,此事便算翻过去了。
明成帝怎么可能听不出万妼的逐客之意。大晚上的又是湖畔边儿,本来就凉嗖嗖的,他也有些困了,可万妼越想他走,他越要死撑着多呆一会儿。
“朕陪太后说说话。”明成帝替万妼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太后因朕之事身陷险境,这些年宁安宫一直不太平,朕虽下旨命宫卫加守,无奈暗箭难防啊!这杯酒敬太后相助之恩!”
明成帝想起两年来万妼经历的种种,含着热泪饮下凉酒。
万妼看了感动万分的明成帝一眼,内心毫无波动,敷衍地喝了那杯茶。明成帝一直对她当年手刃言官后的那番话深信不疑,以为那些事她是为他明成帝做的。
但她怎么可能是那么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