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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道生上来一把就从背后把李贤抱住了:“雍王!你这是在干什么,再传到宫里怎么办,还活不活?!”
李贤咣当一声将剑狠狠扔在地上,流着泪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这样憋屈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再忍忍、再忍忍”赵道生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总有一天你会坐拥天下,向那个姓武的女人复仇只需要再忍一忍”
李贤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颓然坐倒在椅子里,放声大哭。
“你总有一天能上当储君的,阿仁。”他没注意到的是,赵道生脸上满是阴霾,一遍遍神经质地重复着:“我一定会让你当上储君的”
上元二年在一片诡谲的阴云中降临到了长安。千家万户除旧迎新,鞭炮庆典火树银花,却掩盖不住大明宫中一天比一天浓厚的政治硝烟。
年后,圣上头疾发作,原本打算迎娶于阗公主入宫的计划只得暂时延期到四月。
长安寒冷的气候让皇帝的病情反反复复,最终九五至尊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下令开春后再次离京,出巡东都洛阳。
皇帝这些年东巡洛阳的次数十分频繁,基本都是让太子留守京城监国。但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后劝说,还是真心疼爱太子想带他去养病,圣上特意下了道诏令,让太子也一同随行。
太子出行当然不是随便收拾几辆马车就能走的,圣旨一下,整个东宫就人仰马翻起来了。收拾冬衣的、掌管药材的、准备马匹的、沿途护送的、请愿随行的种种陈杂事物不可细数,让原本就恹恹的太子更加心烦意乱,直对着心腹内侍发火:“不要事事都来问我!内务交予太子妃,外务一概戴相、张相等大臣做主即可!不用跟我汇报了!”
内务交予太子妃没什么毛病,政事全由大臣做主毛病可就大了。内侍有心劝说几句,但看太子爷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也不敢多说,只得呐呐去了。
漫长隆冬,阴云弥漫,太子空有伤春悲秋的心,却没有春末秋残的景,只得唏嘘着自去看太上感应篇。谁料刚看到一半,内侍又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了:
“殿下!殿下不好啦!”
太子砰地把书一拍:“我不是说了”
“走水啦!”内侍鬼哭狼嚎:“殿下快跑,走水啦——!”
几个小宫人在东宫后院放鞭炮取乐,期间禁军谢统领悄然经过,却没人注意到。
小半个时辰后,鞭炮炸了伙房干柴,正值天干物燥,火苗瞬间吞没了半座寝殿。
御书房,单超将手中白子果断一掷,起身道:“请让臣护送陛下离宫。”
皇帝还沉浸在棋局里,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时才听见宫人尖叫的声音终于由远而近:“东宫走水啦——”
“弘、弘儿!”皇帝脸色剧变,整个身体颤栗不已:“快去救太子快,快!”
宫人上气不接下气:“回禀、回禀圣上,今日轮值的北衙禁军已经在组织人手救火了,请圣上先行暂避!”
——北衙禁军。
单超浓密的眉梢登时一跳。
皇帝撞翻了整局棋盘,颤颤巍巍的几乎站不起来。宫人正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就只见单超伸手把皇帝整个架了起来,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不远处东宫方向正冒出滚滚黑烟,人声脚步喧杂,到处乱成一团。单超一边架着根本走不了路的皇帝,一边七星龙渊拔剑在手,路上根本无人敢拦,不到片刻便从御书房赶到了紫宸殿。
武后早已在紫宸殿中焦急等待,见到皇帝安全无恙地被送回来,登时喜形于色:“好个忠武将军!好、好!快来人——”
她还没来得及褒奖单超两句,就只见这救驾有功的忠武将军把皇帝往前一推,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道:“臣先行一步,请陛下恕罪。”
皇帝年纪大了又抱病在身,一路上浑浑噩噩心跳如鼓,忽听单超说要走,登时吓得清醒了一半:“等等!爱卿上何处去?朕需要你护驾”
“太子殿下尚未脱险,臣现在立刻去东宫探看,请圣上恩准。”
好个忠臣!
武后面色微沉,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已欣然道:“爱卿时时不忘忠君爱国,不愧是国之栋梁!去罢!”
单超一抱拳,并未看武后一眼,径自转身去了。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阅读
东宫这火极其邪乎,不消片刻就已经把半座前殿烧了个精光。单超赶到的时候,太子及裴氏已经被北衙禁军冲进去抢了出来,此刻正惊魂未定地被赶着撤离;马鑫满头大汗地忙着指挥救火,恨不能生出八张嘴八只手来,现场混乱如鼎沸一般。
单超**着向周围一望,没看见谢云的身影,登时全身的血都凉了。
“马鑫!谢云呢?!”
“你他妈睁开你的狗眼,统领不就在”马鑫一抬头,登时魂飞魄散,差点当场尿了裤子:“人呢?!哎,你上哪去?!”
单超脱下外衣,拦住一个提着水桶奔来的禁卫,将外袍浸透了水,湿漉漉往口鼻上一捂,毫不犹豫冲进了火场。
太子寝殿。
火势虽然还没蔓延到此处来,但后殿中已经浓烟滚滚,温度非常高了。
谢云一手推开内室滚烫的门,另一手将湿冷的绸布捂在自己口鼻前——那掌心竟然被深深划了一刀,鲜血与白绸晕染在一处,让他脸色看上去有种生硬的冷白。
他站定在了内室门前。
即便是在黑烟那么浓的火场里,他都能清晰地分辨出,这是那诡异香气最为浓厚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诱发青龙开印?
太子是从何处得到它的,为何又不来对付自己,偏偏去对付根本不成威胁的杨妙容?
箱笼、书柜、床榻都被翻遍了,却什么异状都没有。无所不在的香味让谢云呼吸微微不稳,不用看都知道皮肤下的刺青纹路正时隐时现。他隔着白绸用力吸了口气,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瞬间令神智清醒了许多。
龙血对这种致命香气有一定的抵御作用,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发现的。
然而血气不能抵挡太久,谢云在温度越来越高的内室中站了一会儿,忽然瞥见案上垒起的书信中露出一张纸,纸页边角隐隐写着什么。他内心狐疑顿起,抽出纸张一看,瞳孔微微紧缩。
——那是个女子。
女子素衣明眸,立于月下,身侧梅树落英缤纷。她将一朵红梅簪于自己如云的鬓发,回首一笑,满眼温柔,极其传神。
那是杨妙容。
下角清清楚楚题着一行字:上元初年除夕,弘字,另盖了一方鲜红的太子私章。
谢云手一松,纸卷轻飘飘落回桌案。
谢云眼瞳深处,一丝危险的纯青色忽隐忽现,胸膛缓缓剧烈起伏。
出事那天妙容不同寻常的癫狂,和灵堂上太子撕心裂肺的嘶吼,无数诡异的画面从他脑海中翻涌而过,渐渐浮起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
谢云下意识退了半步,忽然眼角瞥见八宝阁顶端有个废弃不用了的小香炉。
火焰噼啪声越来越近,黑烟已经烧得很难看清周遭的景象了。事后谢云再也无法回忆起那一刻自己的感受,他仿佛被鬼使神差一般走上前,取下香炉,打开了盖。
刹那间一股浓烈到令人心悸的香气扑面而来,砰!一声亮响,谢云失手打翻香炉,踉跄着退了出去!
——就是它!
谢云大口**,手指近乎痉挛,在墙面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痕。再次开印的*从骨髓深处升起,呼啸着冲向四肢百骸,甚至令他全身每一寸血脉都发出了急不可耐的咆哮。
不、不行
青龙一生开印的次数是有限的,他前不久才开过,现在发作十有*会死!
谢云脊背紧贴墙壁,用手紧紧掐住脖颈,喉咙中发出了难耐的呜咽。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竭力维持神智,勉强推开内室房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外面房梁和墙壁已经开始着火了,这样高的温度,若是常人应该全身皮肤刺痛才对。然而谢云却仿佛丧失了痛觉,一手用浸透了鲜血的白绸捂着鼻端,径直穿过后殿,迈过门槛时膝盖一软,颓然摔倒在地。
他摸索着灼热的门框想站起身,然而就在这时,前方殿门“砰!”地重响,紧接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谢云!”
那一瞬间谢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头。
单超目光猝然落在了那张湿透的血绸上,登时脸色铁青。紧接着他一个字都没说,上前弯下腰,把自己浸了冰水的外袍朝谢云兜头一裹,随即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你”
单超厉声道:“别废话!”
前殿横梁坍塌,浓烟肆虐,已经根本冲不出去了。单超只看一眼就果断放弃了来路,从大理石影壁后退向后院,此处尚未着火,所有人都跑到前殿救火去了,出路空空荡荡,空见黑烟飘散,连个侍卫把守都没有。
单超长吁一口气,男子英挺的面容满是汗水烟灰,虽然跟斯文完全搭不上边,却又有种折服人心的刚毅和可靠:
“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去前面和众人会合”
“单超,”谢云轻声道。
单超一愣,只见谢云竟然把脸埋在他胸前,露出一段修长脖颈,竟然隐约露出了龙纹刺青!
“你怎么了?!”
“往东走”谢云声音嘶哑模糊,夹杂着细微的疾喘:“历来东宫眷属所居之院,早已废弃良久,带我去那边”
作为禁军统领,谢云对这座皇宫的熟悉程度堪称了如指掌,甚至每一条密道、每一座暗门、每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废弃小院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单超在他断断续续的指引下走了半顿饭工夫,所经过之处越来越幽深僻静,良久后终于找到沿溪而建的几座小小院落,果然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谢云整个人沉进冰冷刺骨的溪水中,片刻后猛地探出头,扶着岸边长长出了口气。
这疲惫至极的模样堪称狼狈,但因为浸透了水的缘故,他头发显得格外柔黑,湿漉漉贴在白皙透明的肌肤上,嘴唇又有种异样鲜艳的红,因为**而闪动着细微水光。单超只看了一眼就猝然别过头,盘腿坐在岸边,沉声道:“你一个人跑去内殿干什么?”
“”
“哪怕是太子要谋反,皇后叫你去东宫找罪证,也不该在那种时候冒死往火里跑,你把自己的性命置于何地?!”
“”
“说话啊!”单超勃然大怒。
谢云手臂搁在岸边的石头上,目光微微迷离,眯起眼睛打量单超。半晌他唇角一挑,显出了那标志性的,略带戏谑、挑逗和恶意的弧度:
“那你呢?”
“你往火里跑的时候,又把自己的性命置于何地了?”
“我是为了你!”单超吼道:“你又是为了谁,嗯?!这场火是谁放的?!”
两人对峙片刻,周遭静寂无声,冬日阴灰色的天空沉沉压在水面上。
忽然溪水哗啦一声,谢云伸手环住了单超肌肉结实的脖颈,形状修长优美的眼睛与他近距离对视,挂着水滴的眼睫几乎贴在了单超挺拔的鼻梁上。
下一刻,谢云柔软冰冷的唇吻了下来。
第78章 荒园()
单超愕然怔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