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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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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妙容不禁别开视线,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我知道外子曾在漠北待过几年,想必就是和将军在一起的吧,那时候将军还很小?”

    那些过往她其实都听谢云说过,此刻只是没话找话而已。单超却似乎浑然不觉,笑着叹了口气:“是啊。当年我还是个突厥人的小奴隶,因为不服管教而被酷刑拷打,要不是谢统领花钱把我赎出来,现在早就死过十八回了。后来我跟谢统领在漠北长大,每天跟他习武、念书、打猎、赶集打了狐狸剥皮去换盐,在沙漠中掘井舀水挖野菜,好几次遇上黑风暴,都是谢统领带着我逃出来的。虽然那时候日子清苦,但现在回忆起来,却过得很快乐。”

    单超眉目萧索,叹了口气。

    ——长一张英俊硬朗的脸确实有好处,只需稍稍作态,就让女子情不自禁地生出怜爱来。

    这忠武将军一朝富贵,还能不忘旧恩,倒是个难得的人物。杨妙容这么想着,语气就更加和软了:“我只知道外子曾经流放漠北,倒不知道还有那么多事情。”

    单超笑起来,瞥了杨妙容一眼。

    “将军看什么?”

    “看师娘。”

    杨妙容面色一红。

    “其实昨天初见杨姑娘,并不觉得如何惊艳,甚至隐隐还有些失望之感。”单超唏嘘着摇了摇头,叹道:“小时候觉得师父十全十美、无所不能,定要个出身高贵又美貌绝伦的女子才配得上;因此昨天在长乐宫外我就想,师父怎么找了这个姑娘,没配个公主呢?”

    “但今天与杨姑娘短短一晤,才发现原来昨天的想法极其谬误。杨姑娘兰心蕙质、温文有礼,绝非庸俗脂粉所能比,是我太肤浅了。”单超起身抱了抱拳,充满了歉意地俯下身:“请杨姑娘原谅我之前的不敬”

    “哎,将军做什么!”杨妙容立刻起身把单超扶了起来:“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

    单超顺势被扶起来,两人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单超这番试探可说是非常大胆,但正因为如此,原本因为陌生而略显怪异的气氛倒被打破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渐渐升了起来。两人又寒暄数句,管家来请开饭,单超立刻起身要告辞,但杨妙容怎能在饭点上送客?于是恳请留饭,单超又推辞两句,顺理成章地应了。

    这其实是非常诡异的场景——单超府上那些下人早上才被赶走,谢云大发雷霆,严令闭门拒客,简直是重重一耳光打在了忠武将军府的脸上;然而晚上忠武将军本人就在谢府留饭了,还言笑晏晏,奉为上宾,浑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人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也没人发现这场交锋的节奏,已渐渐掌握在了这个貌似英俊诚恳、礼貌有加的男人手上。

    晚膳摆在后院,从花厅过去要绕半个谢府。两人一路闲谈着穿过花园,单超言语得体、极有涵养,又有很多西域塞外的风趣见闻,逗得杨妙容掩口而笑,只觉自己从老家出来后见过的所有人里,单超的优秀程度简直能排上前三。

    “吐蕃擅长结阵。阵前交锋,骑兵下马,各个穿着重铠组成铁锁大阵,寻常刀剑根本无法贯穿。有一年我就想了个办法,用火油浇在牛尾上,点燃了往吐蕃军队中一赶”

    杨妙容正听得有趣,突然只见单超似乎瞥见了什么,声音忽然一顿。

    她好奇望去,却只见花木掩映中,谢府那方小小的白玉温泉还冒着热气,映在单超怅然的眼底。

    “有何不妥吗,将军?”

    单超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那永远风度翩翩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痛苦,但再睁开眼时,瞬间便恢复了温和从容:

    “想起那年重回长安,在大门口奉上龙渊剑求见,统领便令人带我进来走到温泉边,就见统领在里面浸着。一晃八年过去了。”

    他环顾周围,只见溪水假山、花木依然,不远处书房在梅树中露出一角雕花的琉璃瓦。

    “谢府什么都没变,连师父看上去都还是一样的年轻,变的只有我吧。”

    那叹息伤感而悠长,杨妙容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下意识便脱口问道:“你师父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为何现在闹得势不两立了?”

    “因为太子吧,”单超说。

    杨妙容当即僵住。

    单超仿佛没看见她明显变了的脸色,一边举步向前走去,一边微笑道:“师父追随天后多年,早已有了非同一般的情谊,但在外人看来我却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虽然师父几次严令我与东宫保持距离,但要是我真的那么做了,他日太子登基后清算旧账,还有谁能在新君面前维护师父?因此这些年来多有误会,逐渐成了今天矛盾重重的局面。”

    杨妙容涩声道:“我也觉得太子并不是什么坏人”

    太子不是坏人,那坏的又是哪一个呢?

    谁都没有把这个答案宣之于口。

    他们并肩跨进后院抱厦,桌案上早已琳琅满目摆放了一桌菜肴,另有满满两碗碧粳米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太子仁善知礼,确实是个好人。但京城势力错综复杂,杨姑娘切莫因此而劝谢统领改弦易张,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禁军统领府怕是就危在旦夕了。”

    杨妙容筷子一顿,只见单超坐在自己对面,正仔仔细细地剔着鱼刺,温言道:“眼下圣上意欲禅位,天后反应越发激烈,长安城内正是局势最紧张的时候。师父是我此生唯一的家人,以前是、未来也是,太子那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护住师父安危的。”

    杨妙容直到此时才真正动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低叫了句:“忠武将军”

    “来,吃块儿鱼。”

    单超把一块雪白肥美的清蒸加吉鱼夹到她面前,杨妙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单超在自己面前放了只小玉碗,把所有一根根去了鱼刺的肉都浸满了汤汁放在里面,不由愕然道:“您这是在做什么?令下人剔刺就好了!”

    “谢统领爱吃鱼,”单超柔和地道,“下人剔刺不干净,怕伤了口腔,还是我来吧。”

    杨妙容愣在了座位上。

    正在这时侍女挑帘而入,盈盈一福身:“杨姑娘,谢统领回来了!”

    谢云将裹在身上的雪白狐毛披风丢给管家,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衣袂袍袖卷起风雪之气,俊秀的面孔犹带寒霜,一双眼睛冰冷明澈毫无喜怒,直勾勾盯住了单超,话却是对管家说的:

    “我不是说,忠武将军府来人,一概赶出去么?!”

    “谢云!”杨妙容立刻起身喝道,声音里满是责备:“单将军是我留下的贵客,上门拜会有何不可?!”

    谢云站在饭桌前,瞳孔紧压成线,越发显得眉目乌黑修长、眼角弧度弯起,面容五官无可挑剔,犹如紧绷住了怒火的琉璃雕像。

    单超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站起身,冲他挑了挑眉,微微靠近了笑道:“师父,你回来了。”

第69章 密旨() 
抱厦中鸦雀无声,谢云和单超久久对峙,前者眼底酝酿着晦涩的风暴,后者却气定神闲。

    杨妙容轻声警告:“谢云!”

    许久谢云终于缓缓坐下,似乎长长地吸了口气,拿起了银筷。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那是情绪几乎已经压抑不住了的表现。单超盯着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饭后侍女小心收了桌子,又奉上茶来,单超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道:“好多年没跟师父对酌谈心了,还是换酒来吧。”

    杨妙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谢云,禁军统领一顿饭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手掌下按着装满了肥嫩鱼肉的玉碗,脸色生冷坚硬,嘴角就像被坚冰冻住了似的,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换酒。”

    “谢云”杨妙容担忧地唤了一声。

    “你去休息吧,”谢云打断道,“让人不用在这伺候,都到外面去。”

    杨妙容求助般瞥了眼单超,单超微带歉意地冲她使了个眼色。

    杨妙容其实很怕谢云待会把碗劈头盖脸砸忠武将军一身,但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带所有人退下了。

    直到厅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谢云终于把玉碗“咚!”地向桌面一放,汤汁顿时溅了几滴在黑酸枝木光亮华美的桌案上,被他指了指:

    “你威胁我?”

    单超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杨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师父愿意这么觉得的话那就算是好了。”

    他拿起酒壶,在羊脂玉杯里斟满了宝石般清亮的葡萄酒,亲手放在谢云面前。那动作殷勤周到又洒脱利落,完全是个成熟男子照顾自己的情人,带着不容拒绝的细心和周到。

    “你在哪儿认识杨姑娘的?”单超笑问。

    谢云冷冷道:“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

    “不用担心,我真的什么都没跟杨姑娘说。你看,师父有可能触怒你的事情,基本上我都不会做。”

    这话说得那么诚恳,以至于谢云瞬间生出一股讽刺感:“触怒我的事情你都不会做?”

    单超低头为自己斟酒:“你想说八年前山洞里那个夜晚为什么我没有停下?”

    厅堂中一片死寂,单超抬眼笑道:“可是后来也没真的触怒你啊,不是吗?”

    空气仿佛一寸寸结成了薄冰,稍微一动就利刃般切割在皮肤上。

    单超看着离自己一臂之遥的谢云,他以为谢云会暴怒,失态,甚至劈手把那只玉碗砸在自己头上但事实是谢云纹丝未动,半晌竟然嘴唇一挑,露出了极度嘲讽的笑容:

    “是,我在你身上尽心尽力,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血,一刀捅死了岂不是连本都收不回来?!”

    单超有一点意外,他看着谢云满眼讽刺的神情,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对别人的。

    那是极其深刻隐晦的自嘲。

    “别说这个了,”他立刻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反手亮出干干净净的杯底:“喝杯酒吧,谢云。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你总该为我接个风才是。”

    谢云在单超的凝视中许久没动,半晌终于拿起羊脂玉杯,面沉如水地喝了那杯葡萄酒。

    “昨晚长乐宫散席后,我去东宫见了太子。”单超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口气悠闲散漫:“太子大婚后也算琴瑟和谐,只是身体越发不行了,说话那会儿工夫就咳了几次。跟我说冬天还没过去就用了好几斤的百年老参,今儿我看圣上御赐的药材里有些人参灵芝之类的,就让人全送去东宫了”

    “墙头草,”谢云嘲道。

    “说我?”单超微笑着说,“但我本来就是东宫党啊。”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谢云腮帮线条绷紧了,良久忽然冷冷一哂:

    “所以你把皇后赐下的药材送去东宫,然后把剩下的送到我府上,是嫌太子死得不够快,还是想把北衙一门都拖下水?!”

    “唔,”单超无辜地看着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摇了摇,说:“你错了。”

    “”

    “我是先把东西送给你,被你退回去之后才给的太子谢云,我不会给你任何人剩下的东西。”

    谢云一时说不出话来。

    单超拎起酒壶又给他满上,唏嘘道:“不过拜你所赐,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刚回京就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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