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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身有种渊渟岳峙的威压,那感觉竟颇似庙堂上居高临下的金身巨像,仿佛只要金刚怒目、反手一压,便足以将脚下众生碾得粉身碎骨,令人下意识地震慑降服——而谢云知道那其实是尹开阳修炼“兵道”心法,与玄武印祖传的摄心术配合,才会导致的这种效果。
兵者,诡道也。
谢云收回目光,只听尹开阳几乎无声地笑了下。
“——开始总会有些反抗的,但也有人随波逐流,有人趋炎附势,更有人扪隙投机后者数量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扩散,因为人总是善于被统治和被管束的,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何况我也不打算去如何统治他们,”尹开阳漫不经心道:“我已向圣上提议,收复中原武林后,将针对各大门派实行募兵制、均田制,仅此已足够改变这天下江湖各自为政的状态,否则你以为圣上为何对我如此鼎力支持?”
谢云眉心微微一跳。
尹开阳这话,倒像是在暗指自己没有给圣上下傀儡术似的。
“但仅仅募兵制这一条就足以改变中原武林立足的根基,你遇到的障碍和阻力不可能小,到时候又打算怎么办?”
尹开阳一笑,反问:“阿云,当年你年纪小的时候总想反抗暗门,我是怎么办的?”
谢云有刹那间的凝滞。
“那么”半晌谢云再次沙哑道,声音如寒冰般坚冷:“当你用悖逆者死的方式镇压住各大门派,统一天下武林之后下一步又是什么呢?”
尹开阳不答,抬眼望向远处的门楼。
九层楼顶,皇旗猎猎,盛装大礼的帝后正并肩站在封禅坛高耸入云的玉阶之下。
那是江山社稷九五至尊,普天下权力与财富的巅峰。
“不用以这种眼神看我”尹开阳在谢云难以言喻的注视中慢悠悠道,“你应该很清楚,这天下最了解你我的人,便正是我们彼此”
“正如我当年把你从黔州荒原上带回长安,是因为寄望于百年后,将这些都交于你传承下去”
谢云张了张口,却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驳。
很久后他才吸了口气,声音轻得随风而去:“——那你知道当初我为了脱离暗门,甚至不惜令自己流放漠北数年是为什么吗?”
尹开阳偏过头看向他。
谢云牙关咬得很紧,唇角却浮现出一丝隐含恶意的弧度:
“因为我长大了,而你还没死。”
巍峨门楼上。
“吉时已到——请圣上登坛——”
长长尾音未落,宫人已将皇帝身上层层叠叠的礼服理好,太常卿亲自躬身在前引路,太子奉送圣上登坛,武后也举步随行。
谁料就在这时,驻守在坛下四周的卫士中突然有几人上前,一言不发地挡在了武后和皇帝之间。
皇后一眼瞥见这几人都铁甲蒙面,就知道是暗门武士,心中当即咯噔一下:“你们干什么?”
“禀皇后殿下,”一名武士低头抱拳,语气却平平地不怎么客气:“为安全计,掌门进谏请陛下先行祭地,封禅完毕降坛后,再请皇后另行登坛。”
“这是什么时候说定的?本宫如何不知道?”
“禀皇后殿下,掌门今日清晨觐见,圣上已经同意了。”
“封禅大礼,事事自有太常卿率百官定好流程,怎能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改就改?”武后语气骤然转厉,不容拒绝道:“——陛下,您说呢?”
皇帝回过头,似乎也有些游移和不确定。冠冕垂下的层层玉珠之后,皇帝眼底似乎非常浑浊涣散,半晌才迟疑地张开了口。
武后却没等到他发出声音,便咄咄逼人地再次询问:“再者,圣上封禅阅读祭文时需要有人手捧玉策等物伺立身后,本宫不一同登坛的话,难道要圣上亲自来做这些事情不成?可笑荒谬至极!”
“”皇帝的目光转向暗门武士,犹犹豫豫道:“朕觉得皇后此言,似乎也很有道理”
“陛下,”太子突然出声道。
本来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太子,突然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顿时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忐忑——特别是他被自己母亲极度威严冷静的目光盯住时。
那目光贯穿他的童年,他年岁越大,那目光便越冰冷,越多了一种芒刺般令他胆怯畏惧的东西。他本能地想要挪开视线,但电光石火间脑海中浮现出另一道成熟坚毅的身影,在自己羡慕的目光中负剑执酒,俊朗落拓:
“江山广阔浩大,但一个人退缩之地不过方寸若是一味束手待死,岂不是死得更加窝囊?”
“启禀陛下,”太子咬了咬牙,顶着母亲的目光单膝跪地:“——儿臣受封东宫,理当禀明天地神灵,祭告山川社稷。儿臣愿意侍奉陛下登坛封禅,以全人子之心、储君之礼,往陛下恩准!”
说罢他纳头便拜了下去。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结了,太子脊背犹如针刺,鬓角渗出了密密的冷汗。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像仅仅眨眼般的工夫,他听见皇帝如释重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太子此言甚妥!如此,便令太子随朕登坛吧。”
武后戴着镶宝护甲的手指猝然握紧,衣袖中,黄金定魂针刺破了她的肌肤。
与此同时,远处山林中一片参天古木连起的树冠中,单超半跪在枝丫顶端,一只手习惯性搭在七星龙渊剑柄上,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他箭术精湛,自然目力非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皇后凤冠霞帔的背影并没有随着圣上一同登上九十九层汉白玉阶——倒是太子随同皇帝,在夹道跪拜中举步缓缓往封禅坛而去。
难道是谢云安排的计划出现了破绽?
单超的第一反应是握紧剑柄,全身肌肉绷紧如时刻准备出击的猛禽——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长剑。
他抬手时,透过衣袖隐约可以看见,结实光滑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一根朱红缎带。
同一时刻,门楼脚下的石亭中。
重臣在礼乐中齐齐叩下头去,只有谢云望着十丈门楼顶端,瞬间发觉有什么不对,当即拔脚向前。
——下一刻,只听“锵”一声铮然撞响,他被胸前横来的长刀硬生生挡住了脚步!
那长刀皮鞘鲜红如血,触之冰冷刺骨,黑金篆刻了三个笔画繁复的字:新亭侯。谢云顺着刀身延伸而来的方向望去,尹开阳正含笑盯着他,摇了摇头。
“报——”
禁卫疾步奔来,不顾阻拦直接入亭,在谢云身后砰地重重跪地:“报统领!崆峒掌门江元闯至第八道关卡,被暗门雷使雷中塘重伤,不支下场;华山副掌门王冲和闯至第十一关,被暗门首座弟子景灵击中颅顶,现不知死活,其余人等皆已落败!”
“——你看,”尹开阳似乎感觉很有趣,“我就知道会拼命的只有崆峒华山两家,其他人果然是点到为止了”
谢云面沉如水,当着他的面用两根手指将新亭侯从自己胸前一寸寸压了下去:“现在神鬼门中,有多少人练了那邪功心法?”
尹开阳饶有兴味地收了刀,并不回答。
谢云断然转向身后的禁卫:“传令马鑫,携太阿剑闯第十一关!”
第46章 孽缘()
禁卫揖了揖手,转身大步而去,只听尹开阳“啧”了一声:“怪不得你当年去漠北前从暗门剑窟中偷了龙渊太阿,是因为知道太古神剑对洗髓经有克制作用,对么?”
谢云冷冷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多了但你看,我的话就比你少。”
这是标准的谢云式反击,尹开阳失笑,叮地一声随手新亭侯钉在了地上。
“我差不多知道你那个姓马的副手。”他说:“当年马家因交好诸遂良而牵连下狱,唯独他因天赋根骨奇佳的缘故被你看中,召到身边悉心教导,其父母家人也由此出狱翻盘。据说此人剑术极为了得,但心性骄横,常出狂言,满朝重臣得罪了个遍”
“我以为这八字评语用在景灵身上更合适,”谢云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尹开阳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摇了摇:“不,这两人不能放在一起比。”
“”
两人对视良久,尹开阳悠闲道:“今天过去后,有一个将变成死人,活人和死人怎能在一起比?”
谢云久久没有说话,半晌终于慢慢地哼笑了一声:
“原来这八个字,是景灵跟你学的。”
社首山阴,十二座高台顺着山路蜿蜒而上,犹如仰天飞起的狰狞巨龙,直直冲向烟拢雾照的山巅。
第十一道关卡四周围着铁丝栅栏,景灵一身劲装、脚踏鹿皮短靴,嚣张的火红头发在脑后随便一扎,刺啦一声把左臂被刺破的衣袖扯了,精壮臂膀上赫然已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就你一个上来送死的炮灰”他桀骜阴沉的眼睛盯着马鑫,从齿缝间一字一顿道:“谁给你的胆子,还敢佩太阿剑?!”
马鑫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闻言挑衅一笑:“就你一个牙都没长齐的红毛小鬼,还敢管别人叫炮灰?”
“——你!”景灵一把抬起夺魂钩,鲜血淋漓的钩尖直指马鑫,咬牙道:“‘勘云十二式’剑法是从何处学的,谢云教你的是不是?”
马鑫反口相讥:“连我都打不过的人,有何资格直呼我家统领的名讳?”
景灵勃然大怒,但紧接着静了下来。
“我早该知道,谢云识人不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冷冷地道,眼底慢慢溢出猩红色彩,与此同时紧握夺魂钩柄的掌心发出黑光,逐渐向整个巨大的铁钩蔓延:
“只有你的鲜血,才能弥补他这个致命的错误。”
马鑫当即一凛,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景灵身形骤然原地消失又再次出现,裹挟劲风的钩锋已来到了自己面前!
“报!”
“马鑫刺伤神鬼门景灵,两人缠斗不分上下!”
“景灵突然功力大涨,打伤了马鑫!”
“统领!马鑫重伤失手,险险被夺兵刃,怎么办?”
谢云骤然转身,只见又一个手下快步冲来,喝道:“报——!神鬼门重下杀手,马鑫重伤垂危!已撑不过去了!”
尹开阳站在边上犹如看好戏一般,紧接着人群中最后奔来一名禁卫,还没近前就张开了口。只是他声音还没从口中发出来,就看见半空中人影一花!
刹那间禁卫来不及反应,只觉自己肩上被来人伸手重重一按,随即借力向远处凌空而去。
“统”禁卫愕然转头,终于发出了音:“统领?”
神鬼门关卡处,骁骑营官兵将周遭数里围得水泄不通,忽而人群中传来惊呼,随即众人纷纷抬头。
半空中一道身影如利箭般掠过,轻功快得令人连是谁都看不清,唯见袍袖在风中翻滚飞舞,继而穿过重重峻岭与石筑高台,直向着第十一座关卡而去。
——景灵抬起眼睛。
巨大的气势从那乘风而来的身影上骤然爆出,旋风卷起了周遭气流,漩涡般从脚底直冲而上,随即向四面八方扩散;下一刻,谢云逆风而至,衣裾向后飞舞,背后发着光的刺青花纹从颈侧、手臂、脚踝延伸,赫然呈现出了一条青龙形状!
听不见的龙吟从虚空中响起,谢云与错愕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