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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三百多天的陪伴教导,年幼的白蔹似乎只是小小少年‘行侠仗义’的战利品和标志。像浮烟山那个落难的小姐一般,年少便游荡江湖的罗槿,谁知道救过多少人,自己又在里面排第几位?
白蔹并不特殊,那一段印刻在心脏脑海的记忆,不管是那污秽血腥的场面还是阳光般降临的少年,对眼前这人都不值一提。
那时候笑容明媚的少年太过耀眼,尽管恢复声音后,告诉过他自己的姓名,但那人还是一口一个‘杜若’的叫着,总是忘记,也丝毫没有要改正称呼的意思。大大咧咧,尽管有一身了得医术身法,可不过就是被父母惯坏了的孩子。
就算是到现在,对‘白蔹’这个名字他还是没有一点印象呐。
那个与他有过节的采花贼倒是让他看清了一件事,罗槿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不管碰到谁有难,都会出手相救。
——既然现在起了兴趣,眷恋起了那些缥缈虚幻的温暖,就要变成对他来说特殊的存在才行。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果然没有被记住啊。
罗槿不合时宜的问话打断了白蔹的思绪,让他又一次打量起罗槿这人来。相比十年前那个有些张狂、十分活泼的小哥哥,现在这个穿着一丝不苟,眼眸黝黑明净、只看着他的青年医官更有吸引力,也更合他胃口。
想法似乎越来越见不得光,也越来越肯定的要去行动。
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大不了事成之后烧了他的府邸、将人带走,再嫁祸给那个已经死干净的采花贼就是了。
要变成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人,那让他余生只能看到你一个就是最方便的办法。
“是你从未在意过。”
留下一句话,不再理会罗槿的纠缠,白蔹脚尖点地,微一躬身,便跃上了皇宫屋顶的青石砖瓦,动作优雅至极,也十分迅速。尽管罗槿很想追上去,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没有白蔹那般了得的身手,守卫皇宫高手多,他也没有白蔹一般得圣心,自然留在了原地。
只要白蔹有心隐瞒,自己如何能够看破?
从精湛的马术开始,罗槿就应该知道,白蔹对他隐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了得的轻功也是一样。
想了又想,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立刻掏出了装带应急药品的小布袋。里面装带的药品已经更换过了,有些无处放置的东西却还在里面——比如采花贼射入自己膝盖骨的银钉子。
将那拇指长短的细银钉取出来,放在掌心细细查看着。银白色的长钉折射着淡淡的光芒,靠近顶端的、用来固定的圆头下,刻了一朵小小的杜若花,花茎夸张的延伸到了细钉的下方,占得面积并不小。
这套银钉是采花贼从白蔹处得来的,罗槿知道;‘鬼医’杜若手下物件都刻有杜若纹样,罗槿也知道。
白蔹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自己太迟钝了。而且,对视一眼、看清面容后恢复了记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贴近关系上了。
有一点白蔹说的确实没错,罗槿是救过不少人,不是每一个他都能记得清楚。
大概是当日火焰太过旺盛,才疏忽过了这明显的‘印记’,直接将银钉收进了口袋。一边叹息着,罗槿一边重新将那银钉收了回去。
要是早些知道白蔹和杜若是一个人就好了。
要是早知道,说不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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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但也算和白蔹单独会过面。历经三世都是一帆风顺的罗槿,从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也许是成长环境大不相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亲人死亡,‘爱人’性格才会变得如此难以捉摸。
带着失落情绪回到府邸的罗槿,天色一黑,就立刻得到了东宫的传召,说是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连忙收拾了东西,赶向了东宫。
——好像很久没有听过上官贺的消息了……也是,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告了长假、不掌事的医官,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生不老药和宣王头上。
与热闹的白日景象不同,都城的夜晚异常寂静,星星点点的昏暗灯光就显得格外温暖。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东宫,又一次见到了守在太子妃床前与她交谈的太子殿下。
似乎是打算了早早休息,太子妃已经卸去了白天的妆容、褪去了绫罗珠饰,简单的束了发,穿了素色衣服倚靠在长椅上等候。
“罗大人来了。”
见到罗槿,太子妃眉眼弯了弯,直了直腰身,虽然六个月已经显怀的肚子妨碍行动,但她依旧坐的端庄优雅。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有些羡慕起东宫这祥和的气氛来。
“行了行了,快过来看看吧。”太子似乎是有些着急,朝着罗槿瞪了瞪眼睛,惹得太子妃脸上也泛出笑意,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娘娘请。”
垫了软垫等太子妃将手腕搁置在上面,又拿出白色丝帕轻轻覆盖,罗槿探出右手轻压上去,细细摸索着太子妃的脉象。
罗槿手刚放上去,太子就开始不停地唠叨起来:“太子妃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胃口,精神也不好,这到底是……”
“殿下。”太子妃微笑着打断太子的话:“是臣妾怀胎,还是让臣妾来回答好了,也让罗大人安心些诊脉吧。”
并不介意又罗槿这个外人在,三个月以来,每日的号脉也让太子妃熟悉了罗槿,直接不留面子的数落了心急的太子殿下。
果然,太子妃说完话,太子殿下就闭了嘴,只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罗槿看。还好之前被阿武盯习惯了,罗槿对类似的眼神已经有了免疫力,太子并不会影响到他什么。
不过,太子妃的脉象很奇怪,夜里和白天相差很大。
白日里太子妃只是亏欠气血的脉象,晚上则变成了灰败之气的阴脉。
以为是自己心神不定出的差池,一个人的脉象不至于转变如此之快,静了静心,又一次伸手搭了上去。
从来都是在规定时间里诊断的罗太医,这是第一次在夜间接受传召。听太子的闲言,罗槿知道太子是觉得太子妃这些日子晚膳用的少、才找他来诊脉。可这一诊,出现的却是大问题。
游历江湖时,也听说过服用特殊药剂可以遮掩脉象会,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在东宫,要做出这样的‘成就’又不被发现,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这个人真是熟知朝廷细则,知道外臣夜间非召不得入宫,要不是今天太子这一趟,直到后来症状显现出来、太子妃暴毙而亡,罗槿都不会有辩解的机会。而且,这位太子妃是饱受西北将军侯疼爱的唯一嫡女,除去太子妃对于太子来说会是双重的打击。
到底是什么人要加害太子妃呢?
果然在不知不觉中,罗槿彻底卷进了这趟浑水,再也出不去了。
一边深入探查脉象,感受到其中的凶险,就皱起了眉头,越来越深。
所谓阴脉,就是没有胃气,而真脏脉是胃气已经败坏的象征。现在,败象已见,就可以断其必死。
怀孕之人饮食用药最需小心,这下毒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查下来相当费劲,而近三个月太子妃的食谱药膳都是罗槿负责,要是这位娘娘出了事,那罗家各脉也都完了。
如果说发现的能再早四个月,这位太子妃或许还有保命的余地,现在……
闭了闭眼,这样的坏消息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动手的人一定是在太子妃怀孕之初就动作了,他知道负责东宫的医官期间换了多次,而自己管理的时间最长,用那些江湖传闻来解释,太子一定不会听,恐怕太子妃也会受到惊吓。
可是这般拖延下去,太子妃和她的孩子一个都保不了,而且…死亡过程极奇痛苦凄惨。
说了也没用,就算罗槿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只能让太子妃娘娘解脱的轻松一些,尽量保住腹中胎儿而已。
不忍心的抬眼稍稍望去,太子妃笑容十分美好,这位娘娘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和善人,也有能力将太子殿下吃的死死的。这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现在是一位好妻子,将来也应该是一位好母亲……不出意外,应该是母仪天下的那个女人,可是…
虽然外臣夜间非传召不得进入皇宫,太子妃的阴脉只有在夜间才会逐渐显露,可照顾太子妃确实是罗槿现在的职责。
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窥伺’自己的太子妃,太子斜眼看过来,就见罗槿咬住了下唇,普通一声,硬生生的跪倒在地上。
“微臣有罪。”
第49章 睚眦鬼医·清冷御医()
“罗大人,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柳眉微皱,疑惑的看过来。
太子冷哼一声,道:“还能怎么,先说太子妃娘娘的身体如何了。”
只当罗槿是窥伺太子妃美貌,太子挂起了脸,也打起了换人的注意,看在太子妃在一旁的份上没有责罚,却没想到罗槿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说话。”
抬起头来望了眼坐在上面的太子妃与太子,罗槿跪正了身子,道:“臣无能,时至今日才发现娘娘身子有恙。”
“在微臣看来,娘娘怕是在孕育之初就遭人迫害,不慎服了亏空身子的毒…药,那人又用了特殊方法限制脉象,日夜不同所现脉象不同,白日诊脉只是气血不足,夜里则是胃气败坏的阴脉。”
“阴脉?”太子眯起了眼睛、站起了身来向询问道,并不了解这些名词。
“微臣会尽力保住娘娘腹中胎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把拽过罗槿的衣领,将他拖拽起来,太子横眉竖目、一字一顿,道:“能有什么毒…药厉害至此、伤人于无形?那□□对太子妃的身子会如何?”
“厉害的不是药…剂,而是隐匿阴脉的手法,只有在夜间才能诊断出真正的脉象。若只是毒…药,发现了总有办法解,就是这隐匿的功夫,发现不了……”
抬头看着太子的一双似是要着火的眼睛,罗槿更加诚恳的说道:“微臣,会尽力保住娘娘腹中胎儿。”
“孤的意思是一定,不然…”
“罗大人。”
打断了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在呆愣过后出乎意料的冷静。她看着罗槿,小心翼翼的扶着木质桌几站起身来:“那…本宫如何?”
对上那一双含了水光的眼睛,太子妃语气轻轻,脸上仍残存着未退去的笑意。
只有身在其位,才能知道那个角色的艰辛与难过。
他曾经痛恨过告诉自己杜若已经‘抢救无效’、让他‘节哀顺便’的医生,也曾经怀疑他们是不是未尽全力、恶意敷衍,一直到了现在,罗槿才知道‘医者’这个角色的无奈。
明显的感受到衣领处、太子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罗槿低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微臣无能…”
瓷器跌打在玉石地面上、震成碎片。罗槿被太子一拳打中下颚,身子歪倒在地上,口腔顿时蔓延着一股血腥气。
明明有能力躲过去或者拦下来,还是生生的挨了。
罗槿痛恨自己不能挽救这个善良女人的性命是原因,可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