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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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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似是想起什么,对赵权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这是刘寿之女,我听你父皇说起,你们见过的?”

    赵权一笑,颔首道:“月前春蒐,父皇曾令孙儿与刘小姐比试过赛马。”

    太后想不到两人竟有这般前缘,兴致盎然道:“那是谁胜出了?”

    赵权看了一眼刘陵,笑道:“并未分出胜负,中途让煦儿给打断了。”赵权与赵煦亲厚,又是兄长,从来直呼其名。

    刘陵听赵权说得客气,不禁洒脱一笑,道:“回禀太后,原是晋王殿下技高一筹民女自愧弗如。”

    赵权客气道:“刘小姐过谦了,本王怎么敢当?”

    太后瞧着身边两人,赵权自是不必说,天下间怕是再难找出这般风度俊逸的男子了,难得一旁的女子亦是灿若牡丹,高贵雍容,行动间总透着磊落大气的风仪,与赵权站在一起,便是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叫人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太后嘴角一笑,道:“你二人不必互相谦让,待哪日空了再比过,我给你们做裁!”

    话音一落,一人跨进殿内,说话的却是他身后一人,只见那人大步跨入殿内,风风火火道:“皇祖母要给谁做裁?”

    说话的正是广陵王赵煦,与他一同来的是安王赵显,二人皆是满面喜气,至主位前跪下请安拜寿,喜得太后忙吩咐左右扶他们起来,一时间殿中越发热闹了起来,各位小姐们亦是与赵煦赵显见礼不提。

    赵煦依旧惦记着方才听到的话,笑问道:“皇祖母还未说,到底要给谁做裁?”

    赵权睨了他一眼,却并未说话,太后不知就里,拍了赵煦一下,笑责道:“正说呢,方才你三哥说起他与陵儿比试过赛马,竟是被你打断了,你呀!没有一天能安生些的。”

    太后对赵煦也是十分疼爱,他母妃常年在山中吃斋念佛,并不太照料他,可难得他却心无城府,是个直肠子,兄弟中排行又小,圣上许是怜他母妃不在身边,对他十分宽纵,读书骑『射』多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并不很约束他,因此他封号虽是不高,却活得十分自在,是宫里难得的富贵闲人。

    赵煦一听太后的话,便知说的是春蒐那日他差点一箭『射』中了刘陵,幸而有赵权帮他遮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忙胡『乱』揭过不提。

    赵权等又陪着太后说了些话,便有内侍过来请,言道圣上已至戏台,请太后过去开锣呢。

    太后如何不喜,携了众人便一路浩浩『荡』『荡』往戏台走去。

    赵权觑了个空,便稍落后了些与刘陵并行,礼道:“还未谢过刘小姐当日义助之恩。”

    刘陵一愣,回想起那日白熊突发狂颠,那个跟在赵权身边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摔在了白熊跟前,为白熊所伤。

    她那时早已认出长亭就是上元夜跟在赵权身边的女子,可情况紧急,她未及多想便持剑出去挡了一挡,只是白熊力大如山,她虽惯于引弓『射』箭,可在白熊一掌之下,却仍被击倒在地。

    后来赵权骑马奔来,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那个女子,其间惊险之处,现在想来仍是令人心颤。

    刘陵回过神,赵权这是替那女子谢她,她含笑施礼,落落大方道:“殿下不必客气,我与那位姑娘也算相识,况且也并未帮上什么忙,若非殿下赶来,恐怕我与那位姑娘情势危矣。”

    赵权亦是想起那日危情,心中犹自有些后怕,若非刘陵持剑挡了一挡,恐怕他赶过去亦是来不及,不禁欣然道:“刘小姐过谦了,当日情势也只有刘小姐这般心怀的人能挺身而出,小姐高义,本王感念于心,若他日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小姐尽可开口。”

    刘陵行礼谢过,赵权亦是让礼,刘陵今日着了件鹅黄春衫,行动间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哪里看得出是那个扮作男儿模样与他争锋相对的人,赵权想不到两人竟有这般和气说话的时候,不禁一笑,颔首示意便大步往前了。

    刘陵看着赵权在前方的背影,心中浮现的却是那日赵权策马来救的模样,她本对赵权这类亲王皇子存了几分轻视的心思,她长于簪缨世家,对侯门宫廷的男子多少也知道几分,当今皇室几位亲王之争,她虽在闺房,可偶尔从父兄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一鳞半爪。

    赵权是她接触最多的皇子,亦是皇室风头正盛的皇子,以她祖父的端方,每每谈及当今晋王,虽有疑虑,却从未有过恶言,想来能立稳朝堂,令诸多人顾忌,赵权定然是个既有野心亦有手段的人。

    她从未想过,他们竟会在上元夜相识,她更未想过,似赵权这般身处高位的人,竟能如此对待一个女子,那日的情景总在她脑中浮现,赵权策马呼啸而来,如天神一般引弓连发,最后一刻,他竟决然地以身覆在那个女子身上。

    她见过他们情深缱绻的模样,那并不令人多震动,大抵权势如赵权这般的人,要宠爱一个女子就是这样,可只有一个男子真爱一个女子,才会在危难时刻,不顾身份以身代之罢!

    赵权已经走远,刘陵摇头一笑,忽然想起自己受伤后赵权还派人送过伤『药』,想来他已是忘了。

第87章() 
赵权已有些醉酒,脚步都有些踉跄,他素来自持,极少饮酒过度,今日虽是醉酒却并未放浪形骸,此刻已是深夜,圣上本令他就歇在宫中,可赵权却禀了圣上,回府去了。

    及至他回到府中,外间已下起了雨,虽是春末,却有些寒气『逼』人,赵权步下车撵,『揉』了『揉』额角,已清醒了几分。

    赵权停在那处许久,似是在想什么,身边的侍者不敢上前扰他,只能静静等待,片刻后,赵权不发一言,举步往书房走去。

    张勉跟在他身后,暗忖着要不要向赵权禀报长亭的近况,可偷偷看了看赵权的神『色』,斟酌了一下,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眼见前方就是书房,赵权却顿下了脚步。

    张勉心中暗自揣测:殿下冷落江姑娘已近半月了,不知今日会否去见她……

    他自己是『摸』不透殿下的想法,自那日殿下将江姑娘抓回来之后,便让宫中的女官来教江姑娘礼仪。

    殿下本是有些怒气,过了两日后倒是自己消了气,巴巴地又去看江姑娘,可那江姑娘也忒大胆了,仗着殿下对她的宠爱,竟又顶撞殿下不说,还出言不逊,对着殿下好一顿奚落,殿下是什么人何时受过这等气,盛怒之下,便命人将江姑娘关到了湖边的一处旧院子里,撤了伺候的下人,一应吃食用度都随了侍女。

    张勉后来试探着上禀了长亭的境况,还未说点什么,赵权听着长亭的名字便冷冷地摔了笔,张勉哪里敢再报。

    只是今日之事,不知该不该说,殿下的样子,似是故意想要冷落江姑娘,让她吃些苦头,好让她知晓在这王府内,殿下的宠爱便是后院女子的一切。

    只是这江姑娘『性』子倔起来也是令人头疼,那院子说得好听在湖边清静,其实是后院离前院最远的院子,又小又旧,湿气又大,没人愿意住那里,因此才闲置了下来,平日里也没个人气,阴森森的还有些怕人,连侍女都不愿去打扫。

    再有宫中女官得了殿下的令,自然对江姑娘十分严苛,那宫中的女官皆是些脸冷心硬的人,稍有差错便是一顿罚,那些细碎的法子折磨起人来,也亏得江姑娘练武出身,硬挺了这半来月竟是丝毫未松口求殿下。

    张勉暗自一叹,正想着今日这事到底要不要禀报赵权,前方的赵权却已停下了脚步,他暗暗瞥了一眼,赵权神『色』似是有些落寞的模样,不禁低了头,不敢再看。

    往左便是去往后院的路,赵权却停在了路口,他心中忽然有些恍惚,算算他已有半月没去见长亭了,竟才这么久么?

    他心中仿佛已过了数年,他当日盛怒之下,便命人将长亭关进那冷宫似的小院,又撤了照料她的下人,命女官好好教她礼仪,他自小在宫廷中长大,怎会不知这些女官的手段,可他那时心中气恨交加,只想着如何拔掉眼前女子的利爪,让她如其他姬妾一般温柔顺从。

    他惩罚她,冷落她,可终究说来,也不知惩罚的究竟是谁,他恨她醒来便弃他如敝履,恨她伶牙俐齿奚落他的感情,他没有别的法子,他只能用这种对付其他女子的法子去惩罚她。

    可他心中却清楚,她怎会屈服?

    赵权冷冷一笑,衣袍的下摆已经有些湿了,他一掀下摆,大步往后院走去。

    果然这座小院离前院最远,赵权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院前,院子建在湖边,又背阴,周遭种了几杆青竹,本是个夏日纳凉的去处,可此时过来却犹显凄风苦雨,分外凄寒。

    赵权眉头一皱,他极少来此处,却不想是这般光景,推门走了进去,夜雨中,小院里湿寒中却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潮』味。

    这味道赵权并不陌生,他和长亭落难时在陈黎那件破草屋里便是这个味道,一旦想起陈黎城那个草屋,赵权的心不由得便已经软了几分,他缓步往里走,这院子很小,没几步便是主屋。

    赵权顿了顿脚步,低头似是沉『吟』了一刻,眉目郁结,却仍轻轻推开了门,方一进屋他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明明已是春末,这屋里竟似还在寒冬,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连赵权亦觉得沁骨一寒。

    屋子并不大,靠左边便是床,床帐只垂下了一半,另一半在寒风中微微拂动,更添了几分凄寒。

    赵权缓步近前,床上的人似是没有察觉,只是呼吸声有些粗重,赵权坐在床边,屋角昏黄的油灯闪了闪,赵权看清帐中人熟睡的脸。

    长亭缩成一团,眉头微皱,似是睡着了,只是呼吸声甚为粗重,赵权忽觉有些不对,俯身细看去,长亭双颊赤红,分明是高热的模样。

    赵权剑眉紧皱,探手覆到长亭的额上,触手竟烫得吓人,又『摸』了『摸』她的脸,亦是烫人,赵权大急,连连唤道:“长亭,长亭!”

    长亭似是听不见他的话,额上的冰凉似是让她舒服了些,又似是十分难受,只见她缩了缩身体,口中喃喃道:“冷……”

    赵权一急,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往被中探去,那被褥似是被『潮』气所染,『潮』寒湿重,被面竟似是被汗水浸透,触手一片湿冷,这哪里是给人盖的!

    赵权厉声朝外间喝道:“来人!”

    外间跟着赵权来的内侍忙入内恭侍,赵权急喝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那人领了命,忙往外奔去,赵权看了看外间的雨,这个时辰,便是去找了太医,雨势渐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他急急起身,又吩咐内侍道:“速去取柴胡和陈皮八钱,熬了端上来!”

    那内侍领了命,急急地出去了,赵权回过身,只见长亭紧着被子,却似是冻得有些发抖,赵权心中一痛,朝恭侍在门口的张勉怒斥道:“背主欺生的混账东西!人已病成这样了你竟敢瞒着本王!”

    张勉忙近前跪下请罪,惶恐道:“殿下息怒,今早侍女来报,说江姑娘身体微恙却也没有大碍,今日还跟着宫中女官学了一天的规矩,属下想着应无大碍,怎料到江姑娘竟病到这般田地了,是属下失察,属下绝不是有意欺瞒,请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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