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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蓝思追、蓝景仪等小辈沿路遇到杀猫怪事那次,分明是有人故意制造异象,加上那个在附近村落为他们指路的并不存在的“猎户”,毫无疑问,目的就是要把这群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们引入义城。试想,如果当时魏无羡和蓝忘机疏忽一步,没能完好无损地护住他们,这群世家子弟在义城出了任何差池,这笔账今天多半也是要算到金光瑶头上的。
总之,能给金光瑶定罪的筹码越多越好,能诱导这个谨慎的恶徒犯下的错误、留下的把柄越多越好,能让他最后死得越惨越越好。
蓝忘机用避尘的剑尖将棺材旁边那只黑匣子翻了过去,扫了一眼上面刻的咒文,对魏无羡道:“头颅。”
这个匣子原先应该是用来装聂明玦头颅的。金光瑶把头颅从金麟台转移后,多半就把它埋在了这里。
魏无羡对他一点头,道:“聂宗主,你知道这棺材里原先装的是什么吗?”
聂怀桑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看三哥……啊不,金宗主的模样,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吧。”/p
110|藏锋第二十二 4()
魏无羡道:“棺材自然是用来放死人的,我猜,这里原先埋的,应该是金光瑶母亲孟诗的尸体。他今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取走母亲的尸体,一并远渡东瀛的。”
蓝曦臣怔然不语,聂怀桑“啊”了一声,恍然道:“对喔,听起来很有道理。”
魏无羡又道:“你觉得,那个人把金光瑶母亲的尸体挖走了,会怎么处置呢?”
聂怀桑道:“魏兄你干啥老是问我,你再怎么问,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顿了顿,他道:“不过嘛……”
聂怀桑慢条斯理拢起被暴雨淋湿的头发,道:“我想,既然这个人这么恨金光瑶,对他视若性命的东西,应该会毫不留情,格外残忍吧。”
魏无羡道:“比如五马分尸,弃尸数地,就像对赤锋尊做的那样?”
聂怀桑大惊,倒退了几步,道:“这这这……这也太毒了吧……”
魏无羡盯了他一阵,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推测毕竟只是推测,谁都没有证据。
聂怀桑此刻的满脸茫然和无奈,也许是伪装。他不愿承认自己把旁人当做棋子,视旁人性命如无物,或者他的计划不止于此,他要隐藏真实面目做更多的事、达成更高的目标;也有可能根本没那么复杂,送信、杀猫、将聂明玦身首合一的另有其人,聂怀桑根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脓包。
也许最后金光瑶的那几句话,根本就是他被聂怀桑喊破了偷袭的企图后临时编来的谎话,意在扰乱蓝曦臣的心神,趁机拉他同归于尽。毕竟金光瑶是个劣迹斑斑的大谎话家,什么时候撒谎、撒什么谎都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他在最后一刻又改变了主意,推开了蓝曦臣,谁又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蓝曦臣扶额的手背上筋脉突起,闷声道:“……他究竟想怎样?从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后来发现我不了解了。今夜之前,我以为我重新了解了,可我现在又不了解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蓝曦臣惘然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连和金光瑶最亲近的他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会有答案了。
沉默一阵,魏无羡道:“咱们也都别干站着了。抽几个人出去找人来,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看着这东西吧。这口棺材加这几根琴弦,没法封住赤锋尊多久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那口棺材里又传出了阵阵巨响,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聂怀桑一个哆嗦。魏无羡看他一眼,道:“看到了吧?得立刻换一口更牢固的棺材,挖个深坑,重新埋进去。起码一百年之内是不能打开了。一打开,保证阴魂不散,后患无穷……”
他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浑厚的犬吠。
魏无羡登时色变。金凌则是勉强精神一振,道:“仙子!”
惊雷已逝,瓢泼大雨也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深的夜已经过去,天光微亮。
湿淋淋的黑鬃灵犬撒开四条腿,一道黑风般刮了进来,扑向金凌。一双圆溜溜的狗眼湿漉漉的,前爪离地人立起来,扒在金凌腿上呜呜低叫。魏无羡看见它鲜红的长舌从雪白的利齿间伸出,不断舔舐金凌的手,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张了张嘴,觉得灵魂都仿佛要变作一团青烟从口里飞上天了。蓝忘机默默把他挡在了身后,隔开了他和仙子的视线。
紧接着,数百人众将观音庙团团包围,个个拔剑在手,神色警惕,仿佛准备大杀一场。然而,等率先冲入庙中的数人看清了面前场景后,却都愣住了。躺着的,都死了;没死的,半躺不躺,要站不站。总而言之,尸横满地,狼藉满地。
持剑冲在最前的两位,左边是云梦江氏的主事,右边赫然是蓝启仁。蓝启仁尚且惊疑满面,还未开口问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魏无羡几乎贴成一个人的蓝忘机。刹那间,他什么话都忘了问了,一彪怒气杀上面庞,长眉倒竖,吭哧出了几口气,胡子颤颤向上飞飘。主事赶紧上前去扶江澄,道:“宗主,您没事吧……”蓝启仁则举剑喝道:“魏……”
不等他喝完,从他身后冲出几道白衣身影,纷纷嚷道:“含光君!”
“魏前辈!”
“老祖前辈!”
蓝启仁被最后一名少年撞了一下,险些歪倒,七窍生烟道:“不许疾行!不许大声喧哗!”
除了蓝忘机对他喊了一声“叔父”,没人理他。蓝思追左手抓着蓝忘机的袖子,右手抓着魏无羡的胳膊,喜道:“太好啦!含光君魏前辈,你们都没事。看仙子急成那个样子,我们还以为你们遇上棘手得不得了的状况了。”
蓝景仪道:“思追你糊涂啦,怎么可能会有含光君解决不了的状况嘛,早就说你瞎操心了。”
“景仪啊,一路上瞎操心的好像是你吧。”
“走开啦!少胡说八道。”
蓝思追眼角余光瞥到终于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温宁,立刻把他也抓了过来,塞进少年们的包围圈里,七嘴八舌地诉说前景。
原来仙子咬伤苏涉之后,一路狂奔,找到了在这镇上附近驻扎的一个云梦江氏的附属家族,在人门前狂吠不止。那家族的小家主见了它脖子上的特殊项圈、黄金标识和家徽等物,知道这是颇有来头的灵犬,主人必然身份高贵,又看它齿爪皮毛上都有血迹,明显经过了一场厮杀,怕是那位主人遇到了危险,不敢怠慢,立即御剑送往莲花坞通知这片地区真正的老大云梦江氏。那名主事立即认出这是小少主金凌的灵犬仙子,立即派人出发援救。
当时姑苏蓝氏众人也即将离开莲花坞,蓝启仁却被仙子挡住了去路。它跳起来,咬下蓝思追衣摆一片窄窄的白色布料,用爪子将它拱在头上,似乎想把这条白布顶成一个圈圈在脑袋上,然后躺在地上装死。蓝启仁莫名其妙,蓝思追却恍然大悟:“先生,它这样子,像不像在模仿我们家的抹额?它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含光君或者蓝家的人也遇到了危险?”
于是,云梦江氏、姑苏蓝氏和另外几个尚未离开的家族这才集结了人手,一同前来施救。
蓝景仪啧啧赞道:“一直都仙子仙子的叫,没想到它还真是一条灵犬啊!”
可不管有多仙多灵,对魏无羡而言,它说穿了还是一条狗,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即便有蓝忘机挡在身前,他也浑身发毛。自从蓝家这群小辈们进来后,金凌一直偷偷地往那边瞅,瞅他们围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吵吵嚷嚷,见魏无羡脸色越来越白,拍拍仙子的屁股,小声道:“仙子,你先出去。”
仙子摇头摆尾,继续舔他,金凌斥道:“快出去,不听我的话了?”
仙子哀怨地望他一眼,甩着尾巴奔出庙去,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金凌想过去,又不好意思过去,正在犹豫,蓝思追忽然看到了魏无羡的腰间,整个人愣了一瞬,道:“……魏前辈?”
魏无羡道:“嗯?怎么?”
蓝思追怔怔地道:“您……您这把笛子,能让我看一看吗?”
魏无羡取下道:“这笛子怎么了吗?”
蓝思追双手取过笛子,微微蹙眉,面上神色有些迷惘。蓝忘机看着他,魏无羡则看向蓝忘机,道:“你们家思追怎么了?喜欢我这笛子吗?”
蓝景仪惊道:“咦?你那五音不全的破笛子终于丢了?这只新笛子很不错嘛!”
他却不知道,这只“很不错”的新笛子,就是他念念不忘想一睹尊容的法宝、传说中的鬼笛“陈情”,只是暗暗高兴:“太好了!这下至少他今后和含光君合奏时看起来不会太丢含光君的脸。天哪!他原先那只笛子真是又丑又难听!”
蓝忘机道:“思追。”
蓝思追这才回过神,双手把陈情还给魏无羡,道:”魏前辈。”
魏无羡接过笛子,想起这是江澄带来的,转向那边,随口道:“谢了。”他扬扬陈情,道:“这个,我……就留下了?”
江澄看他一眼,道:“本来就是你的。”
迟疑片刻,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魏无羡却已转向了蓝忘机。见状,江澄也默然无言了。
在场众人,有人清扫现场,有人加固棺木的封禁,有人正在考虑如何稳妥地将它转移,有人则在生气。蓝启仁怒道:“曦臣,你究竟怎么了!”
蓝曦臣压着额角,眉间堆满难以言说的郁色,疲倦地道:“……叔父,算我求您了。别问了。真的。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蓝启仁就没见过自己一手带大的蓝曦臣这种烦躁难安、失仪失态的模样。看看他,再看看那边和魏无羡一起被包围的蓝忘机,越看越窝火,只觉得这两个原本完美无瑕的得意门生哪个都不服他管了,哪个都让人不省心了。
那口封着聂明玦和金光瑶的棺材不光异常沉重,还须千万小心对待,因此自告奋勇来搬运它的是几名家主。一名家主看到了观音像的面貌,先是一怔,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指引旁人来看:“你们看这脸!像不像金光瑶?”
旁人瞧了,皆是啧啧称奇:“果真是他的脸!金光瑶做这样一个玩意儿干什么?”
姚宗主道:“自封为神,狂妄自大呗。”
“那还真是够狂妄自大的。呵呵呵。”
魏无羡心道,那可不一定。
金光瑶的母亲被人视为最下贱的娼|妓,他就偏要照着母亲的模样雕一座观音神像,受万人跪拜,香火供奉。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没人比魏无羡更清楚了,不会有人关心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和金光瑶有关的一切,都会被予以恶意最大的猜测,在众人口中广为流传。
再过不久,这口棺材就会被封进一口更大、更牢固的棺椁,被钉上七十二颗桃木钉,深埋地下,立起警戒碑,镇压在某座山下。
被封在里面的东西,也将在重重禁制和万千唾骂中永世不得超生。
聂怀桑倚在门边,看着几名家主把这口棺材抬出了观音庙的门槛,低头拍拍衣襟下摆肮脏的泥土,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定了一定,魏无羡也望了过去。落在地上的,是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