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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让蓝启仁知道了蓝忘机在金麟台跟他做下的好事,非得刚醒来就又活活气昏过去不可。魏无羡道:“辛苦蓝老前辈了。”
蓝曦臣道:“叔父的确辛苦。”
忽然,他道:“魏公子,你知道这座屋子是什么地方吗?”
魏无羡道:“泽芜君为何觉得我会知道?”
蓝曦臣看他一眼,道:“这是当年我母亲在云深不知处的居所。”
蓝曦臣的母亲,也就是蓝忘机的母亲。魏无羡颇觉奇怪。姑苏蓝氏历代家主的居所为“寒室”,肯定不是这间窝藏在云深不知处角落里的小屋子。莫非蓝忘机的父母也和江枫眠、虞夫人一般性情不投,被迫成婚,因此分地而居?
家主与家主夫人分居,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愉快的缘由。而且姑苏蓝氏上一任家主青蘅君的夫人据说体弱气虚,常年养病,不宜见人,旁人原本就知之甚少,众家私底下都猜测这“病”是不是难以见光的“病”,臂如毁容、残疾之类的。因此魏无羡不便多问,保持沉默,只等蓝曦臣自己道来。
蓝曦臣道:“魏公子,你该知道,我父亲常年闭关,不问世事,这么多年来,姑苏蓝氏几乎都是由我叔父一手打理的。”
魏无羡道:“这个我知。”
蓝曦臣垂下手,握着裂冰的手没在白袖中,缓缓道:“我父亲常年闭关,便是因为我母亲。此处说是居所……不若说是软禁之所。”
魏无羡怔然。
泽芜君与含光君的父亲青蘅君,当年也曾是一位名动一时的名士,年少成名,风光无两,在弱冠之龄却忽然急流勇退,宣布成婚,且不再过问世事,说是闭关,其实更像退隐。旁人猜测过许多原因,却始终没有一个证实的。
蓝曦臣在龙胆花丛边俯下身来,温柔地抚弄着那些娇嫩轻薄的花瓣,道:“我父亲在年少的时候,一次夜猎回程途中,在姑苏城外遇上了我母亲。”他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一见倾心。”
魏无羡也笑笑,道:“年少多情。”
蓝曦臣却道:“可这女子对他并没有倾心,并且,杀死了我父亲的一位恩师。”
这当真是超乎想象,魏无羡明知追问是很失礼的事,但一想到这是蓝忘机的父母,便觉不能不问,道:“为什么?!”
蓝曦臣道:“我不知,但想来无非‘恩怨是非’四个字罢了。”
魏无羡不便深究,强行按下,道:“那……然后呢?”
“然后,”蓝曦臣道:“我父亲得知真相,自然是很痛苦。但再三挣扎,他还是秘密把这女子带了回来,不顾族中反对,一声不响地和她拜了天地,并对族中所有人说,这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子,谁要动她,先过他这一关。”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
蓝曦臣继续道:“礼成之后,我父亲便找了一座屋子,把我母亲关起来,又找了一座屋子,把自己也关起。名为闭关,实为思过。”
顿了顿,他道:“魏公子,你能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默然片刻,魏无羡道:“他既没办法原谅杀死他恩师的凶手,也没办法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只好与她成亲保护她的性命,又强迫自己不去见她。”
蓝曦臣道:“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魏无羡道:“我不知。”
蓝曦臣神色微微茫然,道:“那你觉得,怎样做才对?”
魏无羡道:“我不知。”
半晌,蓝曦臣低声道:“我父亲这么做,可以说是不顾一切了。族中长辈都十分愤怒,但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无可奈何,只得严守秘密,对外暗示姑苏蓝氏的家主夫人有隐疾,不宜见人。待到我和忘机出生,立刻把我们抱出来给旁人照料,稍大一点,便交给叔父教导。
“我叔父……原本就性情耿直,因我母亲的事,导致我父亲自毁一生,更是格外痛恨品行不端者,因此他教诲我与忘机也格外尽心,格外严厉。每个月我们只能见到母亲一次,就在这座小筑里。”
两个年幼的孩子,整日面对的只有严厉的叔父,严格的教导,堆积成山的书卷,再累再倦也要把稚嫩的腰杆挺得笔直,做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旁人眼中的楷模标杆。常年不得与至亲见面,不能在父亲怀里打滚撒野,也不能抱着母亲依偎撒娇。
可分明他们什么也没做错。
蓝曦臣道:“每次我与忘机去见她,她从不抱怨自己被关在这里寸步难行有多苦闷,也不过问我们的功课。她尤其喜欢逗忘机,可是忘机这个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说话,越没好脸色,从小就是这样。不过,”他笑了笑:“虽然忘机从来不说,但我知,他每月都等着和母亲见面的那一日。他如此,我亦然。”
魏无羡想象了一下年岁尚幼的蓝忘机被母亲搂在怀里、雪白的小脸蛋涨得粉红的模样,也跟着笑出来了。可笑意还未散去,蓝曦臣又道:“但有一天,叔父忽然对我们说,不用再去了。
“母亲不在了。”
魏无羡轻声道:“蓝湛那时候多大?”
蓝曦臣道:“六岁。”
他道:“那时候太小,还不懂什么叫‘不在了’,不管别人怎么劝慰,叔父怎么斥责,他每月都继续到这里来,坐在廊下,等人给他开门。等后来大了一点,明白了母亲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人再开门,他还是会来。”
蓝曦臣站起身来,深色的眸子与魏无羡对视,道:“忘机从小就很执拗的。”
树叶沙沙声响,屋前的簇簇龙胆花随风款摆摇曳,缱绻万千,魏无羡的目光落在小筑木廊之上,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束着抹额,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前,沉默着等待那扇门打开。
他道:“蓝夫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蓝曦臣道:“我记忆里的母亲,的确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她当年什么要做那样的事,而事实上,我也……”
他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并不想知道。”
默然半晌,蓝曦臣垂下眼帘,取出裂冰,一阵夜风忽的送来了一缕幽咽的箫声,箫音低沉,仿若叹息。
魏无羡过往是听过蓝曦臣吹奏裂冰的,箫音正如泽芜君本人,如春风化雨,和煦温雅。而此时此刻,箫音精绝依旧,却教人听来不是滋味。
夜风轻拂,蓝曦臣的黑发和抹额皆已微微凌乱,而素来极重仪态的姑苏蓝氏家主却全然不理会,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放下裂冰,道:“云深不知处深夜不可奏乐,今日我屡屡出格,让魏公子见笑了。”
魏无羡道:“这有什么,泽芜君莫非忘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犯禁最多的人……”
蓝曦臣笑了笑,道:“我与忘机的身世,姑苏蓝氏从未对外透露过,我本不应当告诉你的。今夜是我忽然想与人倾吐一番,一时冲动。”
魏无羡道:“魏某非是多嘴多舌之人,泽芜君尽可放心。”
蓝曦臣道:“不过想来忘机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魏无羡道:“他不愿说,我不会问。”
蓝曦臣道:“可是依忘机的性子,你不问他怎会说?有些事,你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魏无羡还要答话,却听身后足音传来。回头一看,蓝忘机沐着月光走来。他右手提着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子,大红的封口。魏无羡眼前一亮,道:“含光君,你可真是贴心!”/p
65|优柔第十四 3()
蓝忘机走近,将天子笑交给他。魏无羡抱着坛子进门去,蓝忘机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目光却甚为柔和。蓝曦臣看他一眼,道:“你从你屋里拿来的?”
蓝忘机点头。
蓝曦臣道:“你……最好不要碰酒。当心,像当年那次那样。”
他视线落在蓝忘机锁骨附近的衣物上。蓝忘机也垂首,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之处,道:“不会再那样了。”
蓝曦臣勉强一笑,又叹了口气。
蓝曦臣走后,蓝忘机才进入屋中来,轻合上门。魏无羡一边拆酒封,一边还在琢磨姑苏蓝氏立家先祖蓝安和青蘅君的故事,心中道:“姑苏蓝氏真是个玄妙的家族,虽说先祖是和尚,家风又刻板,却当真是……出情种呢。”
如此回味,他忍不住望向屋里另一位姑苏蓝氏的后人。
蓝忘机正低头看书,书案角落有一盏纸灯,淡淡的灯火映得他脸庞越发美如冠玉,冷淡的神情和浅色的眸子也被镀上一层暖色,俊雅得不似真人。一时之间,魏无羡竟晃了神,迷了眼,不由自主往那边靠过去。
蓝忘机抬起眼帘,问道:“何事?”
魏无羡迅速回过神,道:“没事。看你书签挺漂亮的。”
蓝忘机的书签是一枚浅色的干花,保存得极好,色泽鲜艳依旧,花瓣脉络细腻如有生命,夹在书页之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魏无羡举手将这枚书签拈了出来,道:“芍药?”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把玩儿了两下便将书签还给了他,道:“你哥哥受的打击挺大的。”
蓝忘机细心地将那枚芍药干花夹进书里,合上书页,道:“找到证据,他不会姑息。”
魏无羡道:“那是。毕竟是你的哥哥。”
就算蓝曦臣和金光瑶关系再好,他也是姑苏蓝氏的人,有自己的原则。
魏无羡拆开一只酒坛,心道:“上上次蓝湛喝醉了的时候,老实回答过我,说他没有偷喝过屋子里的天子笑,那他藏这些天子笑干什么?总不至于是专门留着给我来喝的,这么想可有点儿不要脸了。话说回来,我该不该为抹额的事给他道歉?毕竟我都玩儿了那么多次了。可他万一恼羞成怒赶我出去怎么办?不过我都胡搞这么久了他还没生气,可见涵养越发好了,估计再闹一闹也不会生气的。不对,我不应该问他,干脆假装我不知道抹额有什么含义,这样下次还能故意拉一拉,他要是生气了,我再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嘛……”
魏无羡心中得意,蓝忘机道:“怎么了。”
他回头正色道:“没怎么。我高兴。”心不在焉地打开了一只小坛,提起来仰头一喝,登时“噗”的喷了出来。
蓝忘机一下子放下了书卷,道:“又怎么了。”
魏无羡摆手道:“没事!没事没事!”
他一面说着没事,一面把这只坛子放了回去,满脸晦气地换了另一坛。
上次他偷喝完之后,故意兑了白水进来,想着等蓝忘机自己喝的时候喝到白水吓他一跳。谁知运气如此不好,蓝忘机拿的两坛里刚好就有这一坛清水,还被他自己喝到了。
自从回来之后,他每次想戏弄蓝忘机,都是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真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魏无羡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昏昏沉沉到凌晨,忽然醒来。一个激灵,爬起来一看,蓝忘机衣衫未除,背了琴剑,把放在他肩头的手收回,凝神望着掌中一样玉白事物,道:“有不速之客。”
魏无羡眯眼一看,那样事物正是姑苏蓝氏的通行玉令。他记得蓝忘机那块品级颇高,若有外人入侵云深不知处的结界,会受到警示。
可云深不知处已经十几年没人敢随意入侵了。魏无羡跳下床来,发现自己外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脱了,他边穿衣边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