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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亚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简缘看了柏亦一眼,咬咬下唇,继续说:“教授,您不要离婚。”
顿了顿,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幽然::“当年的事不是爸爸的错,妈妈不要怪爸爸,小亦不要爸爸妈妈分开。”
“啪——”的一声,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姜亚菁回头,颤声道:“你、你刚才说什麽?”
简缘又重复了一次。
姜亚菁睁大眼睛看着简缘,满脸的不敢置信,道:“这些话,你怎麽”
“我只是替人转达。”
“替、替谁?”
简缘抿了抿唇,几秒後,忽然说:“教授,您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姜亚菁看向她,表情有些愣,却没有马上否认。
“您相信吗?”
姜亚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沉默了一会後便开口,声音沙哑:“前阵子我和我先生吵架时,家里的东西忽然碎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做梦时也梦到有个小人影朝我走过来,可我看不清楚简缘,你知道什麽?”
简缘没有说话。
姜亚菁的眼眶愈来愈红,面上的冷静再也伪装不下去,这一刻她不再是课堂上那个古板严肃的魔女教授,只是一个失去幼子的悲伤母亲。
“你还知道什麽,简缘?小亦现在在这里吗?”
她抬头看向摆着一块蛋糕,却空荡荡的位置,道:“他在那里吗?”
简缘摇摇头,道:“教授,他就站在您的面前呢。”
只见跪坐在地上的姜亚菁面前正站着一个小人影,白净的小脸布满悲伤,眼中含泪,冲着面前的女人清脆地喊了声:“妈妈。”
可女人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姜亚菁缓缓弯下身子,却什麽都看不到,她没办法确认他究竟在哪个位置,看着眼前的空气,伸出手挥了挥,却什麽也触碰不到:“小亦,你在这里吗?小亦?”
没有回应。
柏亦看着妈妈的手,其实要再往前一点才是他的脸。
他张开嘴想说话,可却突然意识到就算说了妈妈也听不见,於是又闭嘴了,抬头看向简缘,眼神无措又悲伤。
简缘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难过。
明明两个亲人就近在眼前,可却阴阳两隔,无法彼此沟通,无法触碰彼此。
她看了一会後,突然弯下身子,朝柏亦招了招手,道:“小亦,到姐姐这来。”
柏亦顺从地走到她面前,简缘看着他,语声温柔地问:“你想不想跟妈妈说话?”
柏亦点点头,简缘於是笑了,道:“那姐姐把身体借给你,让你跟妈妈说话好不好?”
话一出口,不远处的徐靖和江祈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彼此对看一眼,却都没有动作。
静观其变。
“来。”简缘张开双臂,待他走到她怀中後,她双手环住了他,像是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那一刻,简缘的意识渐渐陷入昏沉。
姜亚菁只瞧见简缘像是将什麽搂进怀里,接着忽然垂了头,彷佛一瞬间睡着了似地,一动也不动。
几秒後,她身子一歪,倾了过来,姜亚菁赶忙扶住她。
“简缘?”
“简缘”闻言身子忽然动了下,缓缓在姜亚菁怀里仰起脸来,声音怯怯地说:“妈妈?”
圆润的眼睛清澈明亮,黑色眸瞳中带着几分不安与自然而然的亲昵。
明明是简缘的脸,可那一刻却彷佛有一张记忆中熟悉的小脸与她的脸重叠在一起,让姜亚菁一下子红了眼眶。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明明用理性来讲这一切全都不合理,是信奉科学的她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
这一瞬间她却有股强烈的感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孩子。
她的宝贝,她的小亦。
“小亦”眼里的泪终於掉了下来。
柏亦见状蹙起眉,嘴唇微微嘟起,抬手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道:“妈妈不要哭,小亦也会难过”
姜亚菁闻言又是一串泪从眼角滑落,她抬手一把抱住了柏亦,像是拿回了遗失已久的珍宝似地,眼里的泪不停地掉,她哽咽问:“小亦为什麽都不来看妈妈?妈妈很想你”
“小亦也很想妈妈。”柏亦回抱住她,眼眶也渐渐红了,他委屈地说:“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溪边回到家的时候,妈妈你和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你们为什麽要搬家?你们走了,小亦找不到你们”
姜亚菁闻言将他抱得更紧,“对不起,小亦对不起”
她之所以搬家,是因为待在这个家里时总会想到小亦,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能瞧见儿子的身影,可当她走过去想碰触他时才发现
那只是幻觉,她的小亦已经不在了。
白黎说的没错,当人因为失去珍爱的事物而悲痛万分时,那些过往美好的回忆与惨痛的现实对照,就宛如在伤口上洒盐,宛如一把又一把扎往心脏的刀子,痛得人再也待不下去
“对不起”
柏亦的下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感受到母亲微微颤抖的身子时,他抱紧她,道:“没关系,缘缘姐姐帮我找到妈妈了可是、可是”
他忽然挣脱她的怀抱,蹙着眉头用悲伤的眼神与母亲对视,道:“妈妈,你为什麽要跟爸爸离婚呢?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我不要你们分开”
眼泪落下,他揪紧母亲的衣角,低了头自责地说:“那不是爸爸的错,是我自己要和小鱼玩,跑去捉小鱼时才掉下去的,妈妈不要怪爸爸”
滚烫的眼泪像一粒又一粒晶莹的小珠子般落下,啪嗒啪嗒地打在姜亚菁跪坐着的膝头,烫得她心头愈发酸涩。
柏亦抬头,小脸因为悲伤的关系都微微扭曲了,眼眶和鼻尖通红一片,可怜兮兮的,看得姜亚菁愈发心酸。
“妈妈不要怪爸爸,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贪玩,不要怪爸爸,是我不好”
那一刻姜亚菁只觉得喉头似乎突然哽了个大石头,硌得喉头艰涩疼痛,火辣辣一片,她好不容易开口,声音哽咽至极:
“傻孩子,妈妈怎麽会怪你呢?妈妈不怪你”
柏亦泪眼朦胧地看她,道:“那你也不要怪爸爸好不好?爸爸也很伤心的,他每天晚上都拿着我们的照片坐在书房很久,有时候还会哭,我想要安慰他,但是他听不到我说话”
姜亚菁捉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闭上眼睛,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半晌,她终於点点头,声音沙哑地道:“好,妈妈不怪爸爸。”
柏亦笑开了,殷切地看着她:“那你们不会离婚了对吗?”
在他期盼的眼神下,姜亚菁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不离婚。”
“太好了!”柏亦庆幸地笑,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幸福与满足,“那小亦就可以放心了!”
姜亚菁闻言一愣,心里喀噔一声,突然紧紧拉住他的手,道:“等一下,小亦,妈妈觉得爸爸也有话想跟你说,小亦跟妈妈去见爸爸好不好?还有,妈妈也帮小亦买了一个机器人,小亦不是最喜欢机器人吗?跟妈妈去看看好不好?”
说着这段话时,她的面上含笑,眼神却有些闪烁。
柏亦闻言面露惊喜,点点头,道:“好啊。”
姜亚菁一喜,拉着柏亦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冷然道:“站住!”
那声音沉冷中隐隐带着怒气,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顿时朝袭卷过去,令匆匆往门口走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门才刚拉开一个缝隙,听着背後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姜亚菁咬了咬牙,正打算拉开门离开时,突然感受到一股与她的动作反向的力量,推得门一下子重重地阖上。
“咔嗒”一声,门上落了锁。
在姜亚菁左边位置,江祈正倚在门上看她,唇角带着一丝冷笑。
这时徐靖也来到她的身後,冷声道:“教授,请您放开简缘。”
他特地在“简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姜亚菁的脸色微微苍白,而柏亦则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妈妈,接着又看了看一旁的江祈和徐靖,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妈妈?”
与儿子单纯的目光对视一眼,姜亚菁抿了抿唇,冷冷地看向徐靖,道:“如果我一定要带小亦离开呢?”
徐靖看了一旁表情怯怯的“简缘”一眼,又看向姜亚菁,冷声道:“教授看清楚了,您手里牵着的人是简缘,不是许柏亦,简缘好心将身体借给小亦让你们母子相认,要是教授想当白眼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浑身流露的强大气场压得姜亚菁忍不住退了一步,却强撑着问:“你、你能如何?”
徐靖闻言勾了勾唇,脸上缓缓浮现一抹幽冷的讽笑。
他抬起手来,只见那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淡黄色的符纸,上头用朱砂绘着潦草却庄严的符文。
深灰色的眼眸里寒光凛冽,隐隐带着杀意,“忘了告诉教授,我是一名驱魔师。”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简缘”几眼,道:“原先您的儿子应该受超渡,入黄泉,过奈何,可要是教授您非要一意孤行,我只能强行让他消失了。”
姜亚菁的脸顿时惨白一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位男学生说的都是真的。
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他,“别”
徐靖放下符纸,淡声道:“请您放开她。”
姜亚菁看向柏亦,脸上满是不舍,可还是不得不放开了手。
她缓缓跌坐在地上,黯然垂眸,泪洒衣襟。
柏亦愣愣地看着母亲,隐隐有些明白了什麽。接着他又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徐靖,咬了咬下唇,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朝他走过去,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怯怯道:“哥哥,我能不能再跟我妈妈说几句话?就在这里。”
徐靖看着“简缘”用忐忑不安的表情请求他,忍不住心软,他缓下表情,应了一声:“好。”
说完,推开几步。
柏亦抿唇笑了下,道:“谢谢阿靖哥哥。”
徐靖闻言愣了下,别开脸。
虽然知道意识不是简缘,可却是简缘的身体,当这样用简缘的脸,简缘的声音喊他“阿靖哥哥”时,他还是忍不住觉得
好萌。
这时,柏亦已经走到姜亚菁面前蹲下身子,倾身向前扑进她的怀里,撒娇道:“妈妈,你唱首歌给小亦听好不好?”
姜亚菁愣了下,抬手抹去脸上的泪,道:“好,小亦想听什麽?”
“宝贝。”柏亦腼腆地笑了下,道:“妈妈从前常常给我唱的。”
姜亚菁闭上眼睛,等待喉头的酸涩过去。
半晌,她启唇,声音犹然沙哑着,可语声里却盈满温柔与母爱。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
“妈妈,你以後不要再难过了,要和爸爸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很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