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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凭这个,就足以证明‘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话是对的。
及至得知今年劳动节各个城区都准备大办时,陈红杏就已经激动万分了,等后来进一步知晓,上头鼓励老年歌舞团也出节目时,她更是乐翻了天,牟足了劲儿邀请了几个小姐妹,却不是老年秧歌、腰鼓之类的节目,而是排练了一出难度不小的民族舞。
六人的节目,她是领舞,而除了她之外,其他五个都是比她小了至少十岁的,饶是如此那也都是过了退休年岁的。六个小老太,早也跳晚也扭,因为家里没有足够大的排练厅,这几个月下来,她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真的是没一天休息过,就一门心思的在排练节目。
结果当然是喜人的,她们的节目顺利的脱颖而出,就在劳动节这天,在城南的胜利剧院登台亮相。
跟赵红英那头比,两边无论是风格还是具体节目内容都差异蛮大的,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招呼了儿孙过来捧场,不单要求捧场,还顺带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大会。
谁说心态年轻就不能当红娘的?陈红杏那可是从二十多岁就帮着保媒拉纤,哪怕后来那混乱的十年里,也不过就是改了个说法,从媒人变成了介绍人,性质还不是完全一样?横竖她没少帮人捉对成功,她倒是不在乎那几个媒人谢礼,就是享受这种被两边捧着的感觉。
“李家妹子,这是你家外孙女?瞧瞧,长得多水灵,要不是我家那几个孙子都结婚了,一准儿给领回家去。”
“我外孙?哟,大的那个孩子都快送托儿所了,小的还没上高中呢。倒是我家外孙女,你来瞧瞧,这就是美霞,头两年考上了京市戏剧学院她不喜欢跳舞,就喜欢听戏唱戏,由她吧,孩子高兴就好。”
“美霞,你跟云姗多聊聊,你俩一个岁数,就是她结婚早,孩子都两岁了。”
“”
毛头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打听消息,终于在下午两点钟时,赶到了城南的胜利剧院。
胜利剧院最早以前是听戏说戏的,一群戏友品茶闲聊,能磨一天时间。后来,这处就被国家征收了去,再后来改作了电影院,前些年轮番播放着八大样板戏,也就是这几年,慢慢添了些花样。又因为舞台大得很,不放电影时也会被附近的学校借用作文艺表演,什么六一、国庆都有,今年就变成了整个城南这边的劳动节汇报演出了。
五月的天,说热不热,可对于从城东赶过来,又把整个城南片区差点儿翻了个顶朝天的毛头来说,真的可以说是热疯了。尤其他因为早先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没选择便捷的公交车,而是自个儿蹬着自行车,一路飞驰,愣是把自行车蹬出了摩托车的风采,当然也顺便把自个儿累成狗。
狗都没他这么累!!
毛头大喘气着把自行车停在了胜利剧院前头,他这会儿的形象还真够呛的,一只脚撑着地,另一只脚还在自行车的脚蹬子上,半个身子压在自行车的前头把手上,张着嘴半伸着舌头拼命的喘气。
“停车不?五分钱。”兴许是毛头在这儿待得久了点儿,胳膊上套着红袖章的老大娘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毛头一眼,“停不停?不停去对面,不要钱。”
听了这老大娘的话,毛头勉强抬了抬眼皮,先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过了马路的拐角靠墙那头,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几辆自行车,又看了眼自个儿身边,这才发现胜利剧院前头画了好几条横线,还被人用毛线将几棵行道树圈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基本上没啥警戒用处的方块区域。
实在是累得慌,毛头也懒得再推到马路对面去,只冲着老大娘点了点头,从兜里摸出了五分钱,顺便还心疼了一下。
五分钱啊,够他买一根老冰棍了。
心里这么想着,毛头到底还是给了钱,停了车,当然没忘记把车锁起来。说起来,他这辆自行车还是好几年前,他大哥强子在华侨商店里买来送给他的,一百来块呢,还是进口货,可比停在一块儿的杂牌组装自行车强多了。
“外国货”老大娘指挥着毛头把自行车停到了空位里,仔细打量了一眼,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毛头倒是听到了这声儿,可因为太累太热了,权当没听到,只问她:“今个儿是在这里头演出吧?”
“演出得晚上了,小伙子你来这么早干啥?相亲来的?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家里头也有俩大孙子一个小孙女呢,早先就听居委会的马大姐说,今个儿提前过来,不用进到里头去,就外面那个大厅里,好多的男男女女呢,就算不成也能多认识几个人,你说对吧?要不是我要守着这儿,一准儿陪着我家那几个娃儿去。”
毛头心若死灰。
他错了,错估了城南地区人民嫁娶的急迫心情,这儿比他们城东更直接,起码他奶等人还知道在外面套个说法,没曾想城南居然能直白成这样。
简直有毒!!
原本就已经很颓废的毛头,在被看守自行车的老大娘一阵洗脑式宣传后,内心彻底得千疮百孔了,他觉得什么都无法安抚他受伤的心。
“社会哥!”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脑海,毛头一改方才的颓废神情,一瞬之间,整个人都精神了,面上也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灿烂笑容,抬头道:“美霞,这么巧?”
梁美霞也觉得相当巧,她家虽然是住在城南的,不过说真的,她家离胜利剧院还有一大段路呢,这绕来绕去的,怕是没半个钟头都到不了。因此,她并不觉得毛头这是特地过来找她的,只道这是一场既意外又充满了惊喜的偶遇。
“真巧啊!”梁美霞往前头小跑了两步,走到了毛头跟前,仰着头看他,“你来这儿做什么?看演出吗?其实演出要等到晚上呢。”
毛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不好意思的说:“是看演出没错,就是想提前过来瞧瞧,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你。”
有时候,甜言蜜语是会叫人高兴,可这种直言不讳的实话同样能让人心生喜悦。
当然,说白了就看姑娘家是否喜欢你,喜欢了一切都好,戴上厚重的滤镜,长得再黑再丑都能成为她眼中最美的风景。反之,那就不是一般般的惨烈了。
听了毛头的大实话,梁美霞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伸手就挽住了毛头的胳膊:“那咱们碰巧遇上了,是不是证明咱俩很有缘?”
“那当然了,对了,你渴不渴?我请你吃冰沙。”
“好。”
守自行车的老大娘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俩年轻人,听谈话内容,她倒是明白这俩应该是早先就认识的,可她还是想不明白,那个后来的小姑娘美得跟朵花儿似的,咋就看上了个驴粪蛋子呢?
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懂了,现在的小姑娘哟,还真别说,挺有意思的
横竖不是自家的白菜被人糟蹋了,老大娘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感概几句,又有骑车人过来了,她赶紧收了心思,急忙忙的走上前,问人家要不要收费停放。
而此时,毛头跟梁美霞已经手挽着手一起去吃冰沙了。
说起来也是就从去年盛夏开始的,京市大街小巷里开始出现一些小店,专卖各种消暑饮品和食品,有传统的老冰棍、雪糕等等,也有一瓶子一瓶子卖的各种带颜色的冰汽水,还有就是干脆的冰水,以及各种口味的冰沙。
冰沙当然不是沙子,而是一种凉饮,就是冰块打碎之后加上各种的佐料制成的。
听着很简单,其实做起来也真的不算难,就是添加了色素的果味粉兑水冻在冰箱里,等结成冰块后,刨碎成冰粒,再在上头浇点儿糖霜。讲究一些的,还可以放点儿切成小块状的水果,也有放蜜豆、牛奶之类的。
可以说,从一开始单纯的冰块刨碎,到后面各种口味瞬间爆发,只有那么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去年出冰沙的时候就已经是三伏天了,这玩意儿别看制作起来不算难,卖价却比老冰棍贵多了,小小的一碗就要两毛钱。所以,过了最热的那段时间,就很少出现了。
今年就不同了,天气热得早也热得快,五月里就有不少店铺改成了冰沙店,极为受到年轻女孩子的喜爱。好像进店里买碗冰沙消消暑,已经成了今年初夏的最新流行。
话是这么说的,可碍于冰沙那昂贵的价格,舍得吃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毛头自个儿没舍得买,可一看到女朋友,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开口就是请客。好在,胜利剧院附近就有两条挺热闹的商业街,都不用骑车,走上一二百米就到了。
这边的冰沙店装饰一般,却胜在干净,从店里的环境看来,就知道店家一定是个利索人。
事实上,八十年代的铺面,还真没几家是讲究环境的,冰沙店跟别的小吃店大致上没差,也是前头一个柜台,里面好几张桌椅,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放在店内醒目处的雪花牌电冰箱,以及比电冰箱更为显目的大冰柜了。
小小的铺面里已经坐了好几对年轻男女,而头顶的大吊扇也在呼啦啦的转着,吹起了一阵阵凉风。
毛头完全没了昨个儿在家里狂啃老冰棍的气势,语气温柔的询问梁美霞爱吃啥,梁美霞也笑得一脸甜蜜,俩人虽不至于当众卿卿我我,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小情侣。
老板表示腻歪坏了。
开这家店铺是朋友推荐的,说是本钱不多利润很足,他一盘算,电冰箱是家里本就有的,仔细清扫一下就能用。旁的就没啥了,这家店铺本来就是他家的,原先盘出去给人做了早饭店,上个月刚收回来,自个儿归整了一下就成了。没想到的是,才开了半个月,电冰箱就撑不住了,实在是客源多得很,他又托人买了个大冰柜,总算堪堪维持住了。
生意兴隆是件好事儿,叫他牙疼的是,已经单身二十年了的他最近这小一个月来吃到的狗粮,比他前面二十年都多。
也对,小屁孩子吃根老冰棍就已经够乐呵了,吃啥冰沙?有闲钱又舍不得掏这个钱的,不就是一对对小情侣吗?难不成还有哥几个来冰沙店聚餐的?或者干脆是姐俩?别闹了,咋可能呢?
咋不可能呢?
城南胜利剧院旁的冰沙店老板忙着吃硬塞到他嘴里的狗粮,城东也有一家冰沙店老板,有着类似的烦恼,以及顺便今个儿开了眼界。
事情得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约莫下午三点多,老板美滋滋的看着店里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位置,笑得那叫一个见眉不见眼,牙豁子都快要露出来了。跟城南那头不同,他虽然也被硬塞到嘴里的狗粮噎得不要不要的,可总得来说,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没谁会跟钱过不去的。
再有就是,他昨个儿刚听一个玩得不错的哥们说,有家冰沙店老板徒然被艳福砸到了头,说是一对小情侣在店里闹别扭,具体情况不大清楚,就知道女的泼了男的一脸冰沙,男的一气之下连账都没结就甩袖而去,女孩子直接就扑在桌上哭开了。关键时刻,老板挺身而出,不单免了账单,还递上了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并真诚的安慰了刚被甩了的女孩子。
然后,这俩就在一起了。
一面看着店里的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