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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母被吼得倒退了两步,回过神来后,也跟着火气上来了:“他傻了?我看你才傻了,你还不如个傻子,傻子还知道弄钱回来,你呢?”
“你还这么说!都怨你!要不是你,臭蛋能傻?他要是不傻,我能不管他?”袁弟来越想越气,偏偏袁母也没想到一贯逆来顺受的闺女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亲母女俩就田埂上,直接掐一块儿去了。
别看袁弟来不敢跟婆婆嫂子怼,面对娘家亲妈,她是一点儿也不怂,哪怕她身子骨不大好,可袁母都多大年纪了,两人掐一块儿没多久,胜负就已见分晓。
“你你行,你可真行,你这辈子最好别回娘家!”
袁母那叫一个生气,要不是掐不过袁弟来,她能直接把人给掐死在当场。
反而是袁弟来,掐了一回架倒是叫她出了口恶气,虽然过后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的,可回头想想,她那娘家妈,再多给按十个八个胆子,也不带上老宋家门闹事的。顿时,她就安心了。
她是安心了,袁母却是越想越不甘心,回家把这事儿一说,立刻得到了全家人一面倒的支持。
“我五姐真是个提着灯笼也找不出来的大傻子!”袁家小弟就不明白了,管臭蛋他傻不傻,人家能挣钱啊,第七生产队连带整个红旗公社算在内,除了宋卫军,还有谁比他能耐的?连赵建设都比不上他,更别提人家才多少啊,这就每个月十来块钱了,往后还不得更高?
“她当然傻!我好心好意去劝她,她骂我,还打了我!”袁母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杀千刀的东西,连亲妈都打,雷公咋不劈死她!”
袁家小弟还沉浸在每个月十来块钱这事儿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妈又在抹眼泪,只顾着砸吧嘴,说道:“要是每个月能给我十块钱,就是个傻子,我也能把人当祖宗供起来。”
一旁的袁家大弟也没注意他妈正哭着呢,还说:“五姐还是挺能耐的,多能生呢,就是能丢的都丢了,丢了的都出息了。”
“对啊,那喜宝,赵家那老太婆当成眼珠子养着,最后被宋卫军捡去了。臭蛋,国家级别的傻子啊,每个月都能领十来块钱的傻子,又丢了。”袁家小弟就纳闷了,“哥,你说那宋卫民是不是也傻?咋还没跟这倒霉婆娘离婚呢?搁我,要是娶了这么个婆娘,老早就一脚踹了。”
“可别踹了,不然回了娘家,我可不想养她。”袁家大弟被吓了一跳,坚定的支持他姐跟他姐夫百年好合。
想想也是这个理,袁家小弟就闭了嘴,只想着,为啥国家不要家宝呢?不然每个月能领钱的,不就变成他了吗?哪怕没有十块钱,给五块也好啊!
转眼,又到了开学季。
到底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臭蛋的事儿渐渐在队上平息了下来,最新的话题是啥时候分粮食,以及能分到手多少粮食。
也就在这个时候,喜宝和毛头要准备去县里上学了。
其他人当然没问题,以前咋样现在还咋样。就这俩小只,早不早的就开始收拾东西。
喜宝自个儿就能收拾,赵红英特地给她寻了个小竹编箱子,擦干净了叫她放衣服之类的。因为离得近,倒不用收拾太多行李,横竖每周都要回家的,喜宝就挑了最近需要穿的衣服裤子袜子,整整齐齐的叠好后,搁到箱子里头。除了衣物,她还捎带上了她爸给她寄过来的军用水壶,以及所有的文具。
赵红英挺放心的,横竖宋卫军能赚钱,她就多给了喜宝一些钱,万一真要是缺了啥,能直接买最好,不成也可以去百货大楼寻菊花找找路子,横竖钱够就成。
她真的很放心,哪怕心底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可她并不担心喜宝。
这是出于对老天爷的信任。
毛头那边就麻烦多了,他本身就是个事儿逼,没事儿都能找出事儿来,非要张秀禾给他在衣服里头缝口袋。虽然他提前说了,可架不住张秀禾一忙活,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临了又找针线找布头给他缝。
忙活了一通后,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
因为觉得帮不上啥忙,赵红英没有亲自去送,而是叫宋卫国帮着扛行李送孩子上学。去年,他也去送了春丽,不过当时有赵建设作陪,这回就没必要了。用赵红英的话来说,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你干脆别回来了。
头一次得了这般重要的任务,宋卫国腰板都是挺直的,他完全不知道,他妈只是出于对老天爷的信任,跟他全无关系。
可离别时,喜宝又舍不得了。
“奶,奶我走了,我放假就回来。”喜宝头一次跟她奶分开,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反正不亚于当初她爸和臭蛋离开家。
“走吧,别舍不得花钱,反正你爸能赚钱。”赵红英摆了摆手,盘算着今天已经礼拜三了,要不了几天就能看到喜宝了,“有事儿找毛头,别累着自己。”
“嗯,奶我真的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
“奶”
赵红英对喜宝是无比耐心的,可架不住毛头不耐烦啊,他老早就盼着进城了,眼见妹子就这样跟奶依依惜别,一个没忍住,他把包直接往他爸手里一塞,转身拽上喜宝就走。
走出一段路,毛头还嫌喜宝背着个军用水壶沉得很,亲自帮着给取下来。看到这一幕,两手都提着行李的宋卫国倒是挺欣慰的,觉得这小子虽然糟心了点儿,倒也不是没得救。
然后,宋卫国就眼睁睁的看着毛头拎着水壶走到他跟前,叫他把头低下,亲手把水壶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卫国:这糟心玩意儿!!
就这样,喜宝和毛头顺利的入了学,开始了他们的初中生活。
与此同时,问题来了,毛头的学费生活费到底是咋解决的?赵红英不想让家里的蠢货们觉得自个儿是个冤大头,直接甩出了借条:“毛头是跟我借的钱,卫军孝敬我的钱,我可不能白叫人花了。”
其他人还没说啥,春梅倒是想通了:“奶,我不跟你借钱,等我念完了初中,就下地干活赚工分去。”一旁的春芳居然也跟着点头,深觉这话很有道理。
赵红英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你俩可真有出息!”
有出息的可不止这两个傻姑娘,袁弟来一听这话,就立马萌生了借钱的冲动:“妈,我也想借钱。”借了钱不就能买麦乳精了?再说了,毛头一小孩崽子都能借,她肯定也能成。
“要借钱?行啊,借条拿来。”赵红英刚被俩孙女气了一波,袁弟来又上赶着来了,“只能是你亲手写的,代笔的我不借!”
袁弟来没声儿了,难道借钱还要先学会写字吗?
借钱的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倒是没过几天,喜宝和毛头就回家了。
好几天没看到奶了,喜宝这天晚上就是搂着她奶睡觉的,第二天从一大早起,她就没离开过她奶,等下午要回学校了,又开始恋恋不舍了。
“奶,等我念完了书,赚了钱全都给你,还要买大房子接你一块儿住。”
“行行,奶就等着跟喜宝享福了。”该说的昨个儿晚上就说了,嘀嘀咕咕的说了有半宿,赵红英眼见喜宝又开始舍不得了,忙给毛头使了个眼色,叫他把人带走。
毛头不负众望的拽走了喜宝,边走边说:“我听同学说新华书店进了一批新书吗?咱们走快点儿,我陪你去,要有好的你买一本,看完了借我抄抄。”
“新书啊,那咱们可得快点儿,走走。”
约莫大半个月后,当孩子们都在学校课堂里认真听课时,大人们多半都下了地后,袁弟来却步履匆匆的走在乡道上,急急的往县里赶去。
这并不是她头一次往县里去,早在几天前,她就偷摸着跟在喜宝和毛头身后,先把去县城的路给摸熟了。其实,路并不难找,她就是心里没底,去过一次后,就有把握多了。
于是,在亲眼瞅着昨个儿赵建设拿汇款单给她婆婆后,她就借口去山上采蘑菇给扁头吃,偷摸着溜出了家门。
她才是臭蛋的妈,臭蛋赚来的钱当然应该给她。
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一想到往后每个月臭蛋都会寄钱回来,袁弟来那心啊,真就跟刀割一样的疼。这不,她琢磨来琢磨去的,愣是叫她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汇款到了,还得去县里邮局领,可一般来说,赵红英是不会急赶着去的,毕竟国家的邮局还是很靠谱的。而赵红英不去,张秀禾一个人更不会去。所以,袁弟来觉得只要抢在张秀禾前头把钱领回来了,到时候再来个抵死不认账,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想法很美好,袁弟来也难得那么自信一回,她觉得这事儿笃定不会有出差错了,可惜邮局的工作人员一点儿也不配合她。
“领钱?汇款单呢?户口本呢?居委会或者公社的证明文件呢?拿来啊。”
袁弟来是懵的,她这辈子几乎都被困在了队上那一亩三分地里,就连邮局都是问了人这才摸过来的。她以为,只要她说是宋涛的妈,这钱就能给她了,结果竟然完全不是这样?
“我是来领宋涛的钱,就是那个去了省城体育啥啥地方的宋涛啊,他给家里寄了十一块八毛钱,说好了是叫他妈来领的。我、我就是他妈,我是宋涛的妈,他亲妈!”
邮局工作人员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一直到她说完不吭声了,才说:“叫你拿汇款单听没听到?还有户口本和证明文件,拿出来!”
“不是我真的是宋涛他妈,他亲妈啊!他是我生的,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的,之后我还给他喂奶,我一直把他拉扯到他上学!我真的真的是他亲妈!!”
“存心来捣乱是吧?你到底有没有汇款单?有还是没有!”
“我是宋涛他妈”袁弟来“哇”的说一声就哭开了,一屁股坐在人家邮局大厅地上,嚎啕大哭,“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我到底做错了啥啊?我的涛子啊,他就是我生的,我亲生的!我知道他怪我丢了他,可那不是我怀着扁头吗?我怕傻病会过人,又不是故意的丢了他的。我是他亲妈,亲妈啊!老天爷你开开眼,我真的是他亲妈啊啊啊!”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这就突然变了画风?
邮局的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不一会儿就有个膀大腰圆的过来拖人:“搞乱是吧?走,派出所就在对面,我领你去!”
袁弟来一个激灵,她原先是想着,邮局是国家开的,知道她才是臭蛋亲妈后,一定会把钱给她的。可现在想的是,国家开的邮局啊,那是她能捣乱的地方吗?
一骨碌站起来,她慌忙赔礼道歉外加不住的讨饶:“别别,别送我去派出所,我走,我这就走了,我不要钱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威胁道:“这次放过你,下次要再来邮局捣乱,立马送你去派出所!”
“好好,我再也不来了,我保证不来了!”袁弟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来邮局领个钱,还有被关到派出所的风险。
屁滚尿流般的跑出了一条街,袁弟来直到出了县城走上了乡道,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钱没领到,人家还不让她下回再去,那她的钱怎么办呢?她儿子臭蛋赚的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