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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忍着笑继续摊鸡蛋饼,头一回做这个,她真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不是厚了就是薄了,好在毛头烧火越来越靠谱了,倒不至于给烧焦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试验,喜宝只准备了一个大海碗,摊的鸡蛋饼,大概也就够家里每个人吃上几口。不过也不要紧,张秀禾很快接手了她的活,拿炒菜的锅铲当刀,把鸡蛋饼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小块,等下直接当个菜吃。
毛头趁他妈没注意,不顾烫的抓了很小的一块就往嘴里,立马把他烫得连连抽气,又舍不得把鸡蛋饼吐出来,只能手脚乱慌乱跳的蹦跶着,好半天才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
“你们出去洗个手,准备吃饭了。”张秀禾把俩孩子都哄了出去,她就不明白了,俩孩子咋就那么喜欢往灶间凑呢?还是大热天的,也不嫌热。
被撵出灶间的俩小只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忙出去舀水洗手。正好其他人也陆续回了家,因为天太热了,一回家就忙着擦脸洗手,俩小只赶紧让出位置,转身往堂屋跑去。
堂屋里,老宋头握着他的旱烟杆子,半天抽一口:“不行就你给送去,总不能耽搁孩子的前程。”
赵红英瞅着喜宝进来了,忙拿大蒲扇子给她打着,见她额头渗出了汗,心疼道:“又去灶间做饭了?你这孩子,平日里也没见你闹着要吃啥,咋就老往灶间钻呢。毛头你也是,对了,你这脸洗没洗?”
毛头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毕竟是他唆使喜宝做好吃的,可没想到听了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洗没洗不是一个样儿吗?”
“边儿玩起!”赵红英实在是懒得说他,拉着喜宝给她擦汗,又说起了先前春丽的事儿,“咱喜宝到时候就不用发愁了,有毛头在呢,他俩一道儿上高中,我也好放心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上学不方便,从他们这儿,到公社初中,走路也有半个多小时。这要是进县城,就春丽这样的脚程,一个小时是肯定要的,更别提进了县城到县一中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像赵红英偶尔一次去县里,还能使唤赵建设骑车送她,可春丽的午饭倒是能在学校凑合着解决,可每天来回却也麻烦得很。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直接在学校住宿,可住宿条件咋样尚且不知,就算还凑合,那开销就大了去了。
老宋头的意思是,让宋卫国先接送一段时日,具体情况再看看。主要是整个红旗公社就春丽一个人上高中,上学放学路上连个作伴的都没有,确实挺叫人操心的。
正商量着呢,强子和大伟勾肩搭背的走了进来,刚好听到了大人们的话,强子立马接口:“我来接送呗,多大的事儿,反正每天早上一听到毛头在院子里鬼叫,我也没法接着睡觉了。”
毛头狠狠的瞪眼过去,强子一个脑瓜崩儿就弹了过来:“你今天跑那么快干啥?明天跟我一块儿下地去,咱们家的自留地还没收拾呢。对了,你别是干不动活儿了吧?”
“去就去!谁怕谁!”被强子一激,毛头立马忘了刚才还在灶间思考,为啥被强子给哄了去,拍着胸口保证明天继续跟大哥下地干活去。
“吃饭了,吃饭了,成天就知道吵吵。”张秀禾端着饭盆进来了,一看到大小俩儿子又怼上了,忙使唤强子去端菜。等强子一走,大伟立马跟上,有这俩大小伙子帮忙,不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
每天的晚饭时分,大概就是老宋家人最齐全的时候,还能说说闲话。今天的闲话,当然就是春丽上学接送的事儿,最后还是定下来让强子接送,大伟也表示他可以跟强子轮换着来,还特地凑到亲妹妹春芳跟前,问啥时候也能送亲妹妹上学。
春芳也不甘示弱:“我就算真考上了,也能跟丽丽姐梅子姐一道儿上学,到时候就用不着你了!”
大伟被他爹拍了一下后脑勺,罪名是不好好吃饭还欺负妹妹,他不得已只能在春芳幸灾乐祸的眼神下,委屈巴巴的挟了一大筷子的鸡蛋饼,一口下去:“这个好吃!”
话题瞬间终结,十多双筷子在饭桌上交错飞舞着,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了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自打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养的鸡也多了,渐渐的也就有了剩饭剩菜,当然好菜是绝对不会剩下来的,最多也就是剩了一层粥底或者葱蒜啥的。
吃饱喝足,张秀禾妯娌仨就去洗碗了,春丽帮忙拣碗筷收拾桌子,春梅拿了笤帚簸箕扫地,春芳则端着剩饭剩菜去了屋后。
眨眼间,活儿就被派完了,喜宝站在屋里眨了眨眼间,就被毛头拖走了。
毛头问她:“今天的鸡蛋饼真好吃啊,咱们明天再做吧!”
喜宝也深有同感,而且她又有了新的想法:“鸡蛋祸霍太多,奶要不高兴的,咱们可以多和些地瓜粉,弄得厚实一些。还有啊,我觉得不单可以加点葱花,明天咱们再弄点儿小黄瓜来。”
“我喜欢玉米粒!”
“我还喜欢豌豆呢。”
毛头和喜宝你一言我一语,也亏得大人们没听到,不然这玩意儿还能叫鸡蛋饼吗?!
俩人把自个儿喜欢又能弄到的食材罗列了一遍,决定明天挨个儿试一试,不然干脆乱炖也成。这俩人,喜宝是觉得炒菜特别有意思,毛头则干脆就是嘴馋了,横竖都是能吃的东西,加上他对喜宝有着盲目的自信,就连当天晚上做梦都是一堆的好吃的。
然后他一口啃在了臭蛋的爪子上,气得臭蛋嗷嗷叫的把他推开了。
小孩子们永远不愁没事儿干,帮大人干活盼着能得一分钱买糖吃,不行就上树掏鸟窝下河捞鱼虾,等冷不丁的回过神来,暑假又结束了,而作业一如刚发下来时一般新。
这里头肯定没有喜宝和毛头,就是春梅和春芳不幸中了招。
瞅着干干净净的暑假作业,连喜宝都懵了:“二姐、芳芳姐,你俩咋都没做作业呢?”一旁的毛头双手叉腰,怒怼两个姐姐:“休想叫我帮你们,就该叫老师骂人!”
春梅和春芳都要急哭了,因为打小就跟着春丽的缘故,其实她俩没多少自觉性,往日里瞧着不出格,完全是春丽带了个好头。基本上,都是春丽做作业了,她俩也跟着做,习惯了之后,突然领头人没了,这不就抓瞎了吗?
至于春丽
她都初中毕业了,哪来的暑假作业?整个假期,她都在帮着家里人干活,虽然不像强子和大伟那样能当个整劳力了,可家里的活儿却干了不少,完全没注意两个妹妹根本没写作业。
当然,这天晚上她还是知道了。
“毛头说的对,别指望人家帮你们。”春丽坚定的站在毛头这一边,“自个儿想法子!”
不得已,春梅和春芳只能委屈巴巴的开始补作业,可惜假期作业根本就不是一晚上能写完的,第二天去上学时,还在路上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孩子们的世界里,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被爸妈打被老师骂,可这事儿却是难免的,春丽已经考上高中了,她再也不可能监督两个妹妹做功课,两年后她俩能不能如愿的上高中,全靠她们自个儿了。
于是,毛头很高兴的接过了教鞭,每天放学第一件事情就是盯着亲姐和堂姐写作业。毕竟,喜宝用不着他监督,而臭蛋随缘吧。
尽管孩子们永远都不安分,不过队上的气氛倒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哪怕仍有像姚燕红这样的人,认死理,说什么都要等回城的消息,可大部分知青还是认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上头突然下达了命令,让各乡各镇各个公社生产队统计知青名额,还要写上具体的情况,以及婚嫁和孩子。
这个消息没有立刻传开,有上回的事情打底,上头也很是警觉,仅仅是暗中从上往下传达消息,并且要求保密。可就算再保密,像各个生产队的大队长,肯定是要知道这个事儿的。知道消息,再前后一联系,再傻也能猜到政策又有了新的变化。
赵建设没跟任何人说这个事儿,他依着上头的要求一一誊写了知青们名单,并且如实的附上具体情况。只是,在写到曾经的堂弟媳妇儿姚燕红时,他不由的停顿了下,可最终还是提笔继续写了下去
比起暗地里的那些波涛汹涌,老宋头那头倒是过得格外悠闲自在。
这年头,看一户人家殷实与否,主要就是看这家的壮劳力有多少。以前,是老宋头跟三个儿子,现在老宋头不怎么干重活了,可强子和大伟却已经能顶事了,加上老宋家的家风一贯不错,这一年倒是好几波人,明里暗里的来打听事儿。
毛头又一次听完壁角,当着强子的面,就表演起来了。
“‘我娘家那侄女桂花呀,小模样长得老好了,身条子也好,改明个儿我领她过来叫宋老太你瞧瞧?不说我偏帮娘家,真的要不是现在不兴亲上加亲了,我老早就替自家儿子说去了。’”
“‘宋老太,你别讲啥年岁小,这年岁小也可以先定下来,哪个说要立马成了?再说了,你想想你家卫军,这要是在他当年去参军之前就定下来了,这会儿,你都能寻摸孙子的事儿了。赶紧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还有宋大嫂,你到底是孩子的妈,你也说句话’”
没等毛头翘着手指把戏唱完,急红了脸的强子就拿胳膊去勒他的脖子:“叫你说,我叫你说!我是你哥不?你就这么坑我?”
毛头被掐得嗷嗷直叫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挣脱了:“大哥你问喜宝啊!她也在窗口底下听着呢!”
喜宝忙捂脸,她已经不小了,上个月还被赵红英带着去看队上人家嫁闺女。那会儿,毛头拖着她蹲窗台底下听小话,她也是不愿意的,可她生怕惊动里头的人,愣是没敢吭声,也就顺势听了全。
“反正就是真的,你等着讨媳妇儿吧!”毛头冲着他哥又是扮鬼脸又是吐舌头的,气得强子又要追上来收拾他。
关键时刻,喜宝还是不忍心毛头被收拾,赶紧出来护着他:“大哥,毛头哥是爱挤兑人,可他这话也没错啊,就连奶都决定先看看再说。”
“啥?”强子刚把袖子撸了一半,听了这话差点儿没吓趴下,“奶真的这么说了?可我没打算现在就娶媳妇儿啊!”
“你想跟我爸学?”喜宝吃惊的问。
“那倒不是,我就是”强子想了想,冲着喜宝和毛头偷偷的招手,叫他俩凑近些,“我跟你们说,今年我不是陪着丽丽上学放学吗?有时候得空了我就在县里头瞎逛,我觉得吧,我的年岁是不小了,可光是种地没啥意思,就寻思着要不要进城寻个啥工作。”
“城里不招初中生吧?”毛头一言不合就捅刀,好在他及时看到他哥脸色不对,忙改口,“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强子这才忍了气,先是东张西望了一阵子,这才道出了心里的想法。
其实,他越大越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念书,可他也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又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乡下地头。这不正好他得了接送春丽的活儿,逮着空儿就四处瞎转悠。说是瞎转悠,他也不敢真的到处乱逛,县里最近怪怪的,以前县一中后巷那头,每到学生放学前差不多半个小时,就会有人偷摸着卖点儿啥家里不急用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把挂面,有时候是几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