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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周中如此; 周父周母也是如此; 心里眼里只有儿子的读书,只要儿子读出头,只要儿子能当官老爷,那怕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况且一旦周中有了功名,还能少了银子。
想像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周家祖上世代耕农,没出过读书种子,周中在读书上头也无甚天分。十余年下来,周中参加好几场县试,无一不铩羽而归。功名没着落,周家的家底倒给掏空不少。可周父周母不着急,道长说了儿子是天上的文曲星,注定要当官老爷。每年多少白头翁下场考试,比起来,他们的儿子还年轻着呢。
周父周母笃定儿子定会考取功名,只是如今时机未到罢了。但在儿子考中功名之前,他们得有银子供儿子继续读书。周父周母扒拉一下手中的银钱,除了家中五十亩田地和青砖绿瓦的宅子,已没余钱在手。卖田地和宅子,周父周母舍不得,那是周家的根本。周母想出一法子,就是给儿子娶媳『妇』,娶个有钱的媳『妇』,让媳『妇』的嫁妆供儿子读书。
此时,周中也已年过二十早该娶媳『妇』,之前是周母拦着,准备等儿子功成名就好娶个千金小姐。不料儿子至今未中。好在儿子年轻又是读书人,怎么也能娶上镇上有钱人家的姑娘,然有钱人家看不中周中,嫌他没有功名且资质平庸。略有家底的庄户人家也不中意周家男儿是个读书人不干活吃闲饭,在他们眼中读书那就是个无底洞,自然不愿意闺女跳进火坑。周母在家里骂他们眼皮子浅,又打起精神托人给儿子说媳『妇』,这次周母也不挑啥,只要一样能长年下地干活,能省了农忙时请短工的钱。邵氏正好力气大能当男人使用且家境贫寒好拿捏入了周母的眼,从而被聘进周家。邵氏不负众望,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成天在田里忙活。就算如此,周家每年的收益仍入不敷出。
渐渐地,周家开始卖田地维持周中读书,即便再舍不得,为了儿子的前程,周父周母咬牙同意。眼看田地越卖越少,而儿子功名依旧未得。周父周母着了慌,想着儿子怕是要大器晚成,而他们两人年老,怕等他们去了,家中没人供儿子读书。于是,周母把刚会走路的大孙子周秀带在身边,成天地教导他要孝顺父亲,要好好干活挣钱供他爹读书考功名,以光宗耀祖。以致周秀小小年纪不在村里玩耍,而是跟着周父周母帮家里干活。
至周举出世,周父周母打算养在身边如周秀般教养。邵氏看着年幼的长子早早学会了干活,心痛不已。她那能让次子重蹈覆辙,养成小小年纪干活的习惯。她深怨周父周母鬼『迷』心窍,心心念念周中当官老爷。打她进门冷眼瞧去,周中读书就是家中一项最大支出,家中的收成远远抵不了他的开销。按她说,就不该让周中再读书,读了这么多年没一次考中,既然没有那个命就得认命,而不是把银子当成水花去赌那遥不可及的功名,这那是在读书,是在败家。可这些话她不敢说,有次她无意说周中没有当官老爷的命,周父周母就跟她急,还差点休了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父周母把每年的银子流水般花在周中身上,银子不够,就卖田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亩亩良田给卖出去,就像在剜她的心。后来为了凑齐周中考试的路费,青砖绿瓦宅子给卖了,代替的是村尾的一座茅草房。也是那时候,邵氏才知道周中一次考试花费的银子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请禀生具保,上下打点,参加文会,住客栈的钱。一桩桩一件件,她把读书当成了洪水猛兽,不准儿子孙子读书。背着周父周母在两个儿子耳边念叨,读书就是败家,他们的爹就是败家子,把好好的周家给败得一干二净。
周父周母也没有让孙子读书的打算,毕竟家中银钱不凑手,好歹周中念了几十年,说不定明年就中了呢。他们身体力行地教育两个孙子,要努力挣钱供他们爹读书。连挑的大孙子媳『妇』张氏也跟邵氏一样,是个力气力的,且老实本分更好拿捏。等周秀有了女儿,才三岁的大丫,让周母教着学拿针线绣花,绣荷包绣帕子换钱供周中读书。连出生未多久的曾孙大娃,周父周母也惦记着让他长大供祖父读书。
周父周母想尽一切法子榨取周家的每个人,希冀能多挣些银子,但仍没能阻止周家的继续穷困。为了省银子,也是为了让周举多外出打工挣钱,周父周母迟迟不给他娶媳『妇』。邵氏眼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周父周母没有给儿子成亲的打算,于是大闹一场,『逼』着周母掏了家底给周举娶亲。为了报复周父周母,邵氏特意挑了娘家的侄女小邵氏作媳『妇』,小邵氏生得娇小,干不得田间的活。就为这,周父周母对邵氏和周举两口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时不时指搡骂槐,说邵氏不贤,周举不孝,不出力供其父读书。后来还是周举自己学了些木匠活,能挣些钱,周父周母的态度才好些。
而原身这个父亲就像个旁观人对此视若无睹,成天捧着一本书。凡是邵氏有话跟他说家里如何,他就说让她跟周父周母说,他一个读书人不管这些事。
这会,周秀放好火炭,人站了起来。周中立时闭上眼,感觉周秀走近,掖了掖他的棉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听到周秀嘀咕,“还好没有发烧,明天再跟娘说说,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爹,别怨恨娘,娘是穷怕了。娘小时候的日子不好过,进了我们周家才过些好日子。”
“爹,等开春,我就去找工,好好地挣钱,爹你等一年,只要一年,我就会挣到你去县城考试的钱。爹,你不知道,你儿子力气可大了,好多人都愿意请我去。”
周秀轻轻地脚步声远去,吱地一声,门轻轻地关上。
周中使劲地眨眼,把眼中的泪意憋了回去。周秀明知道祖父祖母让他们一家子卖命供父亲读书,他却没有怨言。即便在邵氏『逼』迫周中种田那三年,周秀总是避着邵氏帮周中干活。
也因此,每年的徭役邵氏总让周秀去,一去就是一二个月,回来总是瘦得见不着肉,全是骨头。
周中暗想,既然占了人家的身躯,总得为这个家尽些力,考上秀才,为周家为周秀免了徭役差役。
周中开始回想原身几十年学的知识,原身资质平常,好在知道勤奋,把四书五经翻来覆去地熟读,基础打得牢固,但却不会融汇贯通,怪不得屡考屡不中。不过现在换成了他,这秀才倒可以考一考。周中至天亮方把原身的知识理顺一遍,才到头就睡。
这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连她自个儿也认不得。
晚上大白菜炒了肉片,肥瘦相间的猪肉切得薄薄的,放进烧得火红的锅里翻炒,再倒入切成片的大白菜,来回翻炒,起祸时,大白菜上面也粘了一汪汪的油水。配着大白米饭,一人能吃二三碗。一碗鸡蛋羹倒上二滴香油,喷香扑鼻,均分给三个小的。
为着过年能备得起年货,邵氏把银钱数来数去,也舍不得掏出银子来让大家沾点腥。几月未见荤,看着丰盛的菜,大人小孩眼睛都绿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狼吞虎咽。从周父周母打算改换门庭起,周家人人,连儿媳『妇』孙媳『妇』都教着吃饭要斯文,几年下来,也成了习惯,那怕饿的慌了,吃饭还是一付斯文样。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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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却在院门边呆想半日,倘或日子一直过的苦,别人或许道声可怜; 偶尔接济一下彰显自己的菩萨心肠。周家却不同,原来的日子有多红火,多羡艳,后来落败就有多不屑。说起周家,村里人哪个不道活该。
可刚才,邵氏仿佛回到她才进周家时。那会,每入冬; 周父周母就会去镇上采办过冬的物什,把牛车装得满满的; 进村就惹来村里人啧啧声; 再笑一句,“周家又要猫冬了。”
猫冬是北方的习俗,因北方一到冬天; 大雪纷纷,雪足有丈来厚,出不得门; 只好在家里窝冬。
周家几辈子孙不昌; 一直寻医求『药』。周中的祖父不知从何处听来一个法子; 猫冬。每到冬天家中人不出外干活,尤其最冷那几天连屋子也少出,窝在屋里整治吃食汤水调补身体。日久下来,猫冬这种习俗就传了下来。至到周家穷困潦倒,才断了猫冬这一习俗。
邵氏微叹口气,转身回屋。
昨儿吃了周中的气,又让邓二排揎了一顿,即便剌了周秀两口子几句,邓二婶心中仍旧不痛快。她心中不痛快,自然也不能让别人痛快。听说周中坐着马车带了一车子的东西,她立马跑了过来,趁着人多拿些东西回去,实在不行,也得想着法子找茬,骂周家出一顿气。
不想周中三言二语打发了村里人去,她怎能心甘。待在家门口,看着人都走了,又溜了过来。见邵氏要进屋,赶紧喊道“周嫂子,周嫂子。”
“你不是回去了吗?”邵氏眉心跳了跳。
“这不是我刚想起你家有猫冬的习俗。”邓二婶走到邵氏身边,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往周家堂屋走去,“我还没见过猫冬要准备啥东西,好嫂子,让我进去瞧瞧涨涨见识也好。”
邵氏扯了扯嘴角,甩开她的手,“我们家这个光景,能吃个饱饭就是菩萨保佑了,那敢猫冬。”说完,一点不客气地推着邓二婶出去,栓上院门。
邓二婶温言软语一番还给推出了门,连个根草都没有捞着,又想着昨日的事,顿时火冒三丈,在周家院门外拉开了架势,又是跳脚,又是拍着胸膛骂人,一张利嘴,什么脏的臭的都来。
邵氏气得嘴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周中和大孙子演了一出双簧臊走村里人,打发走大孙子。自个儿坐下撸狗,自他进院子,旺旺都迎了出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就在他脚边躺着不出声,若不注意,都不知道这里有条狗。拍拍狗头,周中磨墨写文,顺便练练字。上辈子他也学过『毛』笔字,写出来的字勉强算的工整,才没『露』了馅。秃了尖的笔刚拿到手粘上墨汁,就听到邓二婶的话,周中心中颇是不喜。
邓二婶此人,周中知之甚少。原身是从来不管这些,和邓二家住了十来年的邻居,他连邓二的照面都没打过几回,更何况知晓邓二媳『妇』的脾『性』。周中估『摸』着邓二媳『妇』因昨儿的事故意上门找茬,只是『妇』道人家说话,没得他一个老头子去『插』嘴的理。
然外面开始骂声不绝,仔细一听,竟是邓二媳『妇』一人的声音,好半晌才冒出邵氏的声音,接着是张氏和小邵氏的声音,可惜婆媳三人的声音都给邓二媳『妇』一人压住了。
周中打开一格窗子,只见邓二媳『妇』叉腰跳脚样样来得,声气又高,口沫四溅。周中的眉头打了结,又见周秀在院中搓着双手团团『乱』转,又想上前却又止步。
“老大,进来。“周中道。
“爹,啥事?”周秀进了屋。
“去问问你邓二叔,是不是老的耳都聋了?骨头软得管不住媳『妇』?”
周秀听了,搓着红通通的手道:“爹,邓二叔管不住邓二婶的。”
“你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