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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服小人反驳道：“人家跟你又不一样，平时都是被表扬，哪里出过这么大的糗。”他见黑衣服不说话，乘胜追击：“而且你之前还打了他，也没道歉。”
灰衣服小人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话说季微也没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
当第一个符合潜意识的声音出现时，即使已经有很多不在同一战线的理由和辩解，即使有意识地压制，理智也会一边倒向被认为是正确的一方。
自我感情和理智的战争。
显然理智取得了胜利。明宇跟在季微后面，手揣着裤兜，一狠心刚要张口叫住季微，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季微的左手掉下来了，而季微没有察觉到。
明宇走上前去捡起来，是一条皮革手链，很旧很破以至于磨损到断掉了。他抬手握住季微的肩，叫住他：“季微……”他还没说什么，就见季微转过身讶异地看着他。
看到季微哭了。
季微的眼睛从眼角开始红，像含着一泡水似的，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有些肉的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开。
明宇愣了一下，手从季微肩上滑落，抓住他细细的手腕，脱口而出：“我『操』，你哭什么？”他别扭极了，就如本来是势均力敌的男人间的斗争，现在成了他欺负小姑娘似的欺负季微。
季微跟个小姑娘似的。
有些轻蔑有些心虚，明宇虚张声势道：“至于嘛，不就是写份检讨吗？有什么好哭的，你怎么跟个女孩似的？”
一紧张就顺嘴说出心里话。
季微微仰着头看他，不说话，泪却从眼角不停地流下来，在下巴处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落下后片刻又形成。
明宇这下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他从来不欺负女孩子自然没有将女孩子弄哭过，而男生都是打一架就算见血也不会见泪，这种眼泪不要钱的流法让明宇心里滋生了一种酸胀的情绪，既不爽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和季微的恩怨，此刻被明宇远远地抛在了脑后，他只觉得季微太脆弱了，瓷娃娃般，好像一碰就碎。
“啧，你别哭了。”明宇烦躁地挠了挠头。
季微紧紧抿着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只是眼圈热热的，可是看到明宇，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委屈什么？有人在乎吗？
眼泪在不在意的人面前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可他还在流眼泪。
明宇放开季微的手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他现在只想让季微不要再哭了，嘴里装作不在乎地道歉：“对不起”，手却暴『露』了他并不是漫不经心，用纸巾笨拙又小心地擦季微通红的眼角。
照在两人身上的阳光正好，温暖明亮。
第9章 心有怜惜简直莫名其妙（）
明宇沿着下眼皮一点一点地擦季微的眼泪，可透明的水珠不停地从下眼睑和眼珠的贴合处冒出来，季微眼里水汪汪一片，湿透的睫『毛』蜷曲起来，无端地软化了他平日里冷漠的气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一条流泪的小白蛇。明宇突然冒出奇怪的念头。他现在有些后悔了，看着泪眼氤氲，鼻头也红了的季微，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季微太过分了，说到底对方并没有做针对自己的事情，只是『性』格原本就很疏离，反而自己处处与他作对，甚至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良心不安了。
明宇站在季微身前，低着头与他对视，难得耐心地沉默地一遍遍抹掉季微眼角的水光。
季微还没有跟谁这样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动都不敢动，耳朵里充斥着自己急切的，『乱』了节拍的心跳声，他怕明宇也会听到，手慢慢背到身后握紧，青『色』的血管透过白净轻薄的皮肤显『露』出来。
季微轻仰着头从明宇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他想移开视线但又不太舍得，只好愣愣地看着明宇，任由明宇的动作。
他其实不太生气了，当从明宇眼里神奇地读懂对方的懊恼和歉意，心里的委屈就倏得消失了，也忘了刚刚才刷过存在感的难过得想哭的想法。眼泪纯属面对着明宇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我现在会不会很难看？季微恐慌。
据说两个人对视时不自觉地会笑出来，为了向对方释放善意和表明友好；如果足够亲密，对视则会严肃地产生暧昧。
季微当然不会乐观地觉得有任何如花朵的情感『荡』漾出来，他却不想让自己的表情带着埋怨或者任何负面情绪然后传递出来，想要提一提嘴角却使不上劲儿，眼睛还像关不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往外冒水儿。
明宇不知道季微此时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只看到季微眼睛红，鼻尖儿红，嘴唇也红，红得一向粗神经的他心里很酸软，他犹豫片刻，坦诚道：“书是我放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找李菊说。”纸巾变得湿哒哒的，明宇一抬手扔进垃圾桶又抽出一张新的塞进季微手里，他皱着眉头说：“你别哭了，我跟你道歉，以后不找你麻烦了，而且”，明宇停顿一下，别扭地说“本来就是……你先瞧不起人的……”没等他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校服下摆被拽住了，他低头看，是季微的手。
季微低下头，小声说：“我没有。”他刚刚哭得声音沙哑，顿时让明宇心虚起来。
明宇：“……”
季微像是害怕他不信似的，又说了一句：“我本来就是……这样。”明宇哼笑：“哪样？死人脸？”
季微听到他的话浑身一颤，脸抬起来看他，眼睛更红了。他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哀，嘴巴便紧紧地闭起来。
明宇看他又有开水龙头的趋势，忙说：“别别，我说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反正今天是我不对，翻篇儿好不好？”
季微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慢吞吞地点头。他依旧抓着明宇的衣角，瞄了一眼明宇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便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说：“你不用去找教导主任了，一份检讨没什么的，如果你去说她肯定不会只让你写一份检讨的。”季微说完，半天没听到明宇的回答，惴惴地抬头发现明宇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
季微问：“怎么了？”
明宇没说话，突然抬手。季微以为他要动手，猛地闭眼。明宇只是伸手揽住他有着细碎黑发的后脑，修长的手指埋进顺滑的头发里，拇指和手掌轻轻拢住季微了一侧脸颊。
季微颤抖着眼皮，睁开眼睛。
明宇用拇指重重地缓慢地抹掉了季微眼眶里那颗要掉不掉的滚动在边缘的眼泪，在季微脸上留下了红痕，他声音低沉下来：“谢谢，回去吧。”说完，他没等季微说什么，转身大步往回走了。
季微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手指不由地轻轻触碰自己被捧过的脸颊，那里现在又红又烫。
明宇感觉到了季微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不住地懊恼并且加快了步速。他拍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我他妈为什么对季微这么温柔啊啊啊！季微会不会以为我神经病啊？
明宇苦着脸，一步两三个台阶往三楼上。
……
下午第二节课是空堂，明宇进去的时候下课铃正好打了。他坐回到位置上，问黄超：“刚刚有老师来吗？”
黄超刚睡醒，整个人还处于两眼无神，思维停顿的状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安迪姐来过了，找我男神，她看男神没在就说等他回来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你男神？”明宇一时没有绕过弯来。
黄超终于清醒了，猛地一拍腿：“季微啊，咱们组长啊，禁欲系学霸！”他突然想起来：“明哥你找到男神了吗？男神肯定被冤枉啦，他怎么可能看那种东西！”
不提季微还好，一提季微明宇就想起刚才的场景，季微又红又湿的眼圈和手上柔软的触感。他不自觉地握了握手，嘴里敷衍道：“找到了。没事。”
正说着，季微就进来了。原本嘈杂的教室在季微走进来的一瞬安静下来，大家都好奇季微的反应，或是光明正大看着他，或是状似无意地瞄他。
明宇的余光不断地留在他身上。黄超小声说：“男神进来了，我要不要安慰他一下？”
明宇心思全放在门口的人身上，没顾上说话。
季微脸上已经没有哭过的痕迹了，只是眼睛不太自然，鼻尖儿还有点红。他走到门口感到大家都静下来等着看他的反应，脚步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就好像没有注意到探究的眼光，甚至下巴隐隐地比平时抬得高。
同学们看到没什么热闹可以围观，注意力便一哄而散，教室又恢复了『乱』哄哄的状态。
季微坐回到座位上，同桌方维神『色』担忧道：“没事吧？”季微看看他，又看看一齐盯着自己的黄超和明宇，条件反『射』般的左手去『摸』右手的手腕，然而他『摸』了个空。
季微故作镇定道：“没事。”手却不停地翻口袋，眉头也轻微地皱起来。
明宇正密切注意他，见他表情不太自然便脱口而出：“怎么了？”
季微没想到明宇会主动和他说话，有些怔愣。他停下翻口袋的手，眼里似有无助和委屈在掩盖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只说：“没事。”
真是惜字如金啊。
明宇平时神经很粗，除了几个好兄弟，他几乎不会特意感知别人的情绪或者他感知到了也不会照顾，因为他家里足够有财力让他不需要学会察言观『色』这一项技能，总是别人在照顾他的情绪。而在这一瞬间，他福至心灵，一下子捕获了季微还未来得及完全隐藏的无助。
麻烦。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即使是女朋友任菲『露』出这样表情，明宇心里也不一定会有波动，而现在明宇却有问清楚季微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替他去解决的冲动。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因为自己对季微做了很坏的事情而产生的后悔心理，那点后悔涌了又涌，『荡』得他良心不安。
明宇突然想起黄超的话，对望着文具盒发呆的季微说：“杜安迪让你去找她。”
季微闻言，起身就要出去。明宇叫住他：“我陪你一起去。”
季微看着他，过了几秒钟点点头。
路上季微没有说话，明宇也不知道说什么。明宇跟他快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开口，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季微看着他不说话，意思让他先说。
明宇咳了一声才说：“我想了一下，还是应该澄清事实，等会儿你就告诉杜安迪书是我放的。我就在门口等着，她要是找我你就出来叫我。”他生怕季微自己揽下责任又补了一句：“反正我本来在她心里就那样，也不会怎么样的。”
季微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明宇不便强迫他没再说下去。到了门口，季微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会解决的。”
季微说完的瞬间，明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担当。
他揣着裤兜在办公室门口踱步，面对斜挂着的日头眯起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靠在栏杆上目光落在了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原来学校还有这么漂亮的景『色』，明宇微讶。
一中秉承名校传统，学校里的物件儿喜欢跟名人名物挂上钩。明宇正在看的河上有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