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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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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几个人。

    青春年少前途未卜时,如瞿嘉和周遥,如唐铮和叶晓白,相距实在太远了,就好像地下来的和天上来的,但他们那时就是亲密地在一起的。

    晃『荡』到下午,这位一马当先走得最快最远的周班长,也该吆喝着他的“羊群”往回返了。

    周遥在大后方吼着,赶羊喽,回去喽,孩儿们都跟我往回走!他拖在所有人最后,沿着沟子源头再往回返。

    跨一条很宽的溪水,唐铮自觉停下来,往后递出一只手:“青苔滑,你踩我鞋底儿磨过的地方。”

    叶晓白低头,小心翼翼地踩点儿,一手拽住唐铮后腰,正好拽了裤腰上的皮带。一步,一步,踩了几块石头过河去了。

    “我这双鞋也脏了,都是水和泥。”叶晓白低头瞅自己也很新的皮面运动鞋。

    唐铮瞟了一眼:“能刷的,回头哥给你刷出来。”

    “不用你,别洗了,就这么穿吧。”叶晓白说。

    “挺贵的吧?能刷回白的。”唐铮说,“以后别穿这么漂亮鞋出来趟泥。”

    “漂亮鞋怎么就不能趟泥了?”叶晓白从后面揽着唐铮腰,走在河边泥地里的,一笑,“我就放在教室里,以后每天放学我们打篮球穿呗。”

    周遥蔫儿不唧也瞟了一眼,哦,哼。

    都上手拽裤子了。

    肯定都亲亲『摸』『摸』干坏事了啊。

    以为我们俩没拽过没『摸』过?

    “哎,拉你一把!”他回头伸手给瞿嘉,很绅士的。

    可是,他对象儿用他拖着手迈一条小河沟么?

    瞿嘉莫名瞅他一眼,干吗,什么姿势?……“太后吉祥”啊?

    瞿嘉都没理那只手,大跃步,过河。周遥的手拉空了,顿时不甘心,顺势上手一把拽了瞿嘉的裤腰,想拉着一起走。

    然而瞿嘉穿的运动裤,就没系皮带。

    一拽就扯开裆了,啊,给扒开了!瞿嘉一惊,搂回自己的裤腰捂住,怒视周遥,你丫又犯『毛』病啊?

    “啊,我不是故意的。”周遥腆脸一乐。

    里面黑『色』内裤的颜『色』一晃而过,瞿嘉耳垂突然爆红,扯住宽松大背心,把上衣一拽到底,也拽成裙子,拼命遮住某些见不得人的起伏。

    周遥也不知道自己手指碰哪儿了,他的嘉嘉那时就一脸被拉开电闸通了电似的,脸『色』和走路姿势都不对了。他还是头一回从瞿嘉眼底偷窥到那种异样,明明就兵荒马『乱』却又拼命地掩饰、很害羞又瞬间恼羞成怒、陷入某种强烈冲动的神情。

第五十七章 苦力() 
此为防盗章; 全文购买既可即时看到最新章节。  他还做贼似的; 遮遮掩掩地偷看;陈嘉连贼都不做,就这么直不楞登地盯梢。

    也不怕被对方看见他俩。

    而陈嘉他爸就自始至终面朝一个方向; 一手拽着头顶的拉环扶手,看车窗外; 跟身边人专心致志地聊天,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售票员报了某一站站名,前方的人转身下车了。

    帝都公车上的售票员; 都是本地土着; 『操』着浓重的胡同口音,报站名儿嘴里永远含着个热茄子; 就没有一句能让人听明白; 也不知这站名儿是报给谁听的。别说周遥一个外地来的听不懂,后来陈嘉说,他也从来没听懂过。

    陈嘉“腾”地就站起来,这次没拉周遥的手; 撇下他就走!

    周遥手里一空,跟着也赶紧站起来,突然心跳加速。因为陈嘉这时眼神和磁场就不太对了; 脸『色』冰冷一言不发。这一晃; 他们好像又回到半年以前,冰天雪地里; 南营房的小胡同中……周遥是认识不同面孔的陈嘉的。

    他俩就从后门跟着下车。

    周遥是下车后才知道; 他们坐到美术馆这一站。

    陈嘉爸爸和一位阿姨走在一起; 一位穿衬衫长裤,另一位穿雅致的素『色』连身裙、白『色』中跟皮鞋,并排安安静静地穿过车流,向着“中国美术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看起来非常、非常和谐,就像是校园里并肩行走的两位年轻老师、或者单位里熟识的两个同事,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侧目或者感觉怪异。对于周遥而言,反正他也都不熟,瞧着那俩人,就像是应该走成同路的那一类人。

    但是,对陈嘉而言,那就是他很熟悉的一个人。熟也不熟的。

    说“熟”是因为,那是他亲爸,父子血缘毋庸置疑,长得都特像。

    说“不熟”是因为,陈明剑可不仅仅是缺席了老婆生产、没听见儿子第一声啼哭,在陈嘉从小到大的生长道路上,大事小事,这人就有意或无意的不断地在“缺席”,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完全就甭想指望了。这个家庭就这样缓缓地分崩离析,至亲之间渐行渐远,彼此身影已经模糊,距离也就越来越远。后面的追不上前面的,而前面的人也不会停下脚步等待落在后面的。

    那天,陈嘉就在中国美术馆大门口,路边,侧柏绿化带前面的台阶上,坐了快俩小时。

    午后天气很是闷热,在外面蹲着一点儿都不舒服。

    中途陈嘉把鞋盒子递给周遥:“遥遥你先回去吧。”

    周遥很仗义的:“我陪着你。”

    陈嘉说:“你把鞋拿走吧,我不想要了。”

    “我拿走给谁啊?”周遥低头瞅自己鞋尖,“我给你买的。”

    “咱俩穿一个号。”陈嘉说,“你也能穿。”

    “我就是给你买的。”周遥说出心里话,“陈嘉你不用还我钱了!”

    “回去就还给你。”陈嘉别过脸去,“我有压岁钱,用不着你给我买。”

    周遥中途还两次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一次带回来两瓶北冰洋汽水,第二次实在忍不住了,买回两个面包俩人分吃了,“义利”的果料面包。饿死小爷们儿了,饭还没吃呢,就跑这地方蹲点儿盯梢?

    他也劝陈嘉,咱俩人走吧,在这儿蹲着跟踪你爸爸干啥啊,陈嘉大爷?!

    “一提你爸你就不高兴了,那就别看了呗。咱俩悄悄回去,也别告诉你妈妈今天这事。”他说。

    陈嘉不理他,说急了就让他滚蛋了。

    陈嘉一言不发沉着脸,周遥就只能蹲着不吭声。平时心情好开玩笑动手动脚是没事儿,但周遥一直有点儿怕陈嘉,不敢惹『毛』的。今天这团火球看起来要炸,他其实特别紧张和不舒服。他不喜欢这样。

    后来,那两位逛美术馆看画展的人,鉴赏艺术品完毕终于出来了,低声说着话。

    北京的街头,电车舞动着两根长辫子似的过电器,缓慢地吱吱呀呀地开过去。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但又挤不出一滴雨点,就这样闷着,像一口昏黄『色』的大锅扣在头顶。

    那俩人径直去到电车站台,竟然还没发现后面俩小屁孩儿,简直是绝了。或者就是没有把一个孩子放在心里,亲儿子在屁/股后面晃悠都察觉不到。

    陈嘉大步过去了。

    周遥浑身一激灵,咋咋唬唬地拽住陈嘉手腕:“嘉嘉!”

    陈嘉头都没回直接甩开他手,一脸怒意和不甘,动作稍微粗暴激烈,就连鞋盒子一起甩飞到地上,不要了。

    稀里哗啦。

    那鞋盒子砸在地上,就是砸在周遥心口,让他委屈大了。

    他自己蹲下去把几乎摔散的鞋盒拾起,赶紧又大步跟上……他觉着陈嘉是不是要跟陈明剑当街打起来啊。

    幸亏来了一辆电车,来得真及时。前面的人上车了,陈嘉也跟着上车,周遥也赶紧上,差点儿没追上车就关门把他扔站台上了。

    “上车买票啊……有票么,买票啊……”售票员哼哼着说。

    报的什么站名儿他们又没听懂,但就这句买票听懂了。“有票么?那俩学生有票么你们?”售票员女同志继续嚼嘴里的热茄子。

    周遥赶紧掏出月票晃了一下,又替陈嘉掏月票。

    车上的人漠然调整过视线,扫过“那俩学生”。

    也就这时候,陈嘉爸爸回过头来,猛然地,看到他们了……

    打起来倒也不至于,在电车上呢,满满一车都是人。但陈嘉他爸那时是真尴尬,一手拽着头顶的扶手,随着车子的行进往前逛『荡』,身体微微摇晃,呆望着陈嘉,魂都晃没了吧。

    陈明剑慢慢挪过来,小声问:“怎么在这儿啊?”

    “逛美术馆啊。”陈嘉说。

    陈明剑无语,周遥也傻戳着,贼忒么尴尬。

    “那我送你回家吧。”陈明剑说。

    “不用送我,”陈嘉道,“你不要送她回家啊?!”

    陈明剑:“……”

    社会还没有开放到一家子上演狗血剧,公然在公车上撸袖子划脸泼油漆呢,人们还都比较含蓄,知道这是家丑。假若真有那么狗血,像《渴望》之类电视剧里演的,这些新时代的家庭伦理剧可真是不负众望,对症下『药』,揭『露』深刻,对社会影响深远。

    陈明剑轻轻搭了陈嘉肩膀,带儿子中途下车了,没让周围人看笑话。

    陈嘉下了车也没话可讲,低头想走了。

    陈明剑轻言慢语的,在儿子面前都造不出个大声浪:“陈嘉,我,我是要回去的。不然你等我一下,我跟你晚上回家说。”

    “甭跟我说,你别回了。”陈嘉道。

    “我回去看看你妈妈,谈点儿事。”陈明剑说。

    “你回去我没地儿睡觉了。”陈嘉毫不客气,“你就别回了!”

    “陈嘉……吃饭了没有?不然我先带你吃个饭去。”陈明剑又看周遥,“这是你的同学啊?你们吃过饭了么?”

    周遥看着:“还没有,我们饿着呢没吃呢!”

    他的年纪情商还没有达到一定觉悟,对眼前状况的理解纵深度不够,都没发觉自己多么碍事——早就应该自觉麻溜滚蛋了。

    其实以陈嘉当时心态,可能就是想确认一下那女的干什么的,家住在哪里,或者当众膈应一下他爸,纯是一时冲动。跟踪他爸能有意思?除了印证一遍机床厂大院里长久以来的闲言碎语,除此之外毫无意义。他也还太年轻。

    “带你们吃个饭吧。你们买的鞋?”陈明剑打量着,那鞋盒的名牌标志相当显眼。

    “我帮陈嘉买的。”周遥答。

    陈明剑赶紧拿过来看:“踢足球用的?!”

    其实,他见过他儿子踢球么?平时都跟谁踢球?穿几号球鞋?在学校里人缘好么有朋友么?周遥又是什么关系来的?……他能了解这些?

    陈嘉是沮丧的,茫然的,一时冲动的戾气散了之后,那种叫做“难受”的情绪缓缓地洇开,闷住了心思九窍。

    这种情绪,周遥永远不会明白,因为他就没有这个机会领受,他少年时代鲜有经历这种感情上的缺失、尊严上的挫折。所以,陈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戾气和委屈,他很难体会并且理解。

    “叔叔您不用请吃饭了,我就不吃了。”周遥善解人意地瞄陈嘉脸『色』。

    “叔叔其实吧,是这样的,陈嘉他踢球需要这双球鞋,今天王府井清仓大减价,60块减30块,所以我们才买的。”周遥话题一转,倍儿认真地开始讨论这双鞋的问题,“陈嘉他没带压岁钱,我借给他了,叔叔您看您能不能,就别让他用自己压岁钱,您帮他买了,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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