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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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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蒸锅盖端热盘子的时候,陈嘉用手沾了一下迅速也缩回来,给右手虎口那里拼命哈气,这回也怕烫了。

    “你别弄了,”周遥皱眉呵斥了一句,“你起开,我来端吧。”

    “就你刚才,在外边拿烤白薯的时候,把那手烫了吧!”

    “……”

    蒸锅里冒出许多白气,让窗玻璃上也布满哈气,看不清外面的景致。

    两个少年站在厨房灶台前,陈嘉那时眼睛看向别处,淡淡地笑了一声,自己吸吮虎口处绽开的那块粉肉。烫红了的一块肉又被铁器磨掉层皮,生疼。他习惯了自己『舔』『舔』伤口,『舔』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周遥撸袖子帮忙端了烙饼,为了表示对小陈同学收留他下午加餐的由衷感激,吃掉了瞿连娣腌的大半瓶酱瓜酱菜,真好吃啊。

    周遥他妈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女知识分子,除了会读书教课做论文,其他一概都不擅长,做的饭就还不如机床厂食堂的“冬储菜老三样”呢。当然,那个年代能做到名校研究生毕业的女『性』知识分子,本身就是一项令人钦佩的、充满荣耀的成就。不说别的,就他妈妈一人的工资,顶两个瞿连娣挣得,她还用自己做饭么,能买多少现成儿的烙饼、酱瓜和冬储大白菜啊。

    周遥就这样又跟陈嘉白混了一下午,俩人靠在床头看电视闲扯淡,读新买的磁带里的歌词。巴掌大的平房,屋内格局基本就是一张大床,人靠在床头, 12寸黑白小电视立在床尾的电视柜上。

    中途陈嘉还滚下床,给炉子添几块煤。

    “火差点儿灭了。”陈嘉道。瞿连娣回来要骂他的,早回来了你不知道看着火!炉子灭了屋里冷得像冰窖还得重新生火!

    “冷吧?”陈嘉问。

    “没事儿,我不冷。”周遥一笑,绝不找事儿。

    “冻着了?”陈嘉抬头瞅他,都看见周遥刚才悄悄把皮夹克又穿回来,鼻子开始吸溜,分明就是冷。

    陈嘉从屋外用铁钩子一下勾进来两大块蜂窝煤,然后再勾进来两块。周遥连忙探头围观,陈嘉是垫着手把上面那只铁盖子掀开,里面就是很深的一个圆筒型炉膛,能摞五块蜂窝煤。五块煤倘若全都烧光了火就要灭,陈嘉低头用小铲子扒炉膛把煤灰拨走,从顶上添进去四块煤,屋里迅速又暖和了……

    “咱俩刚才还到外边买烤白薯干啥啊!”周遥忽然提议,“就应该拿你们家这洋炉子烤!你不早说,上面这个铁盖子,多好用,自己烤多好吃啊!”

    “……”陈嘉嘴角微微『露』个表情,“嗯,能烤,还能烤老玉米,特好吃。”

    “你早说啊,以后瘪在外边儿吃了。”周遥两眼放着光的,搓搓手。

    陈嘉没说话,难得被炉膛子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他以为周遥肯定不愿意来他家。他不会提议来家里“烤白薯”。他也怕他的朋友回他一句,『操』,你们家那破房子破炉子什么鬼地方实在太破了吧,吃你娘的煤灰渣子啊……

    那天晚上瞿连娣从孩子姥姥家回来,终于留周同学吃了顿晚饭。

    周遥这顿饭吃得可香了,蒜苗炒肉丝啊,竟然有他最爱的酱味儿蒜苗炒肉丝。当然,一大盘菜里基本上全是蒜苗,没什么肉,他跟陈嘉俩人拼命在盘子里扒拉肉丝吃。

    “阿姨,您比我们学校食堂做得好吃。”周遥边吃边叨叨。

    “阿姨,您这个比厂子里食堂做的那个‘甲菜’都好吃。我上回吃了一遍可知道了,咱们食堂里,甲菜就是冬瓜烧丸子,乙菜就是没有丸子只烧冬瓜,竟然还有丙菜,丙菜就是连冬瓜都没有,烧冬瓜皮!”

    陈嘉“噗”地把一口米饭喷到碗里……神扯啊。

    “阿姨您要是也开个家庭小饭桌就好了,我在以前的学校,就是吃同学家长的小饭桌,您做饭多好吃啊。”周遥兴奋起来就合不上嘴,倍儿甜。

    “好吃你就天天来,你来就给你做最好的。”瞿连娣一直盯着周遥看。

    “您开个小饭桌,我就交钱天天来!”周遥笑道。

    那一年北京的副食本和粮油票还没有作废呢。对于没有特殊待遇又没挣到闲钱的贫民小户,粮油肉蛋甚至糖和芝麻酱,仍是凭副食本供应的,每家按人头算……周遥但凡来吃一顿饭,就是吃掉了陈嘉这颗人头上的肉蛋菜。蒜苗算是细菜,菜店里卖得不便宜呢。

    所以,周遥很懂人事儿的,不交钱可不好意思过来白吃白喝。

    昨天忘了问,瞿连娣才想起问:“遥遥,你是转来我们机床厂附小的吧?你哪个班级?”

    周遥扒干净米饭:“五年二班。”

    瞿连娣和陈嘉都是一抬头犯愣的表情,瞿连娣然后转头质问儿子:“遥遥是你同班?你怎么没说你俩同班?”

    陈嘉也一脸蒙,咱俩同班了吗?您哪位啊?

    “是邹老师那个班,邹萍老师,五年级二班对吧?”瞿连娣转头瞪着儿子,“你俩是不是一个班?你们就是!陈嘉你上的什么学啊!”

    周遥也一脸蒙,然后哈哈地乐,太他妈乐了。

    他新来的,在上个礼拜才刚报道,周四、周五、周六混了两天半,基本只认识班主任和学校教务处大队辅导员,各科老师的名字都还没记全呢,他班里四十多个同学都有谁啊?

    瞿连娣盯着儿子,仿佛恍然大悟,一击正中要害:“陈嘉你说实话,你上礼拜上课了么?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去上课?!”

    陈嘉是一脸青天白日蒙受不白之冤的悲愤表情,一脑门磕在了饭桌上,简直是窦娥冤,老子明明去上课了啊啊啊——

    其实,周遥踏进班级教室,班主任拎着他在前面介绍了两句,就给他分了课桌座位。

    陈嘉只要抬头认真听讲,就应该能记住这个叫“周遥”的借读生新同学。但陈嘉什么时候会抬头目视前方认真听讲的?

    他走神了,他的视线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他还把教室窗户开了一道缝,让冷风呼呼地刮到他的脸上,盖住讲堂前的声音……

    周遥就被安排到教室最靠门的那个组,第五排。

    陈嘉坐在教室最靠窗户的那个组,第六排。

    于是,两人谁也没瞅见谁,谁也没搭理谁。陈嘉进出教室一贯独来独往,低头贴墙溜边儿,从不和同伴走成一路……他好像就没有同伴。

    这种情形在礼拜一重回学校时,终于终结了。

    周遥坐到他最靠门第五排的课桌座位里,下意识先就扭过头,越过好几排人,往左后方看。

    陈嘉坐在他最靠窗第六排的位子里,眼神从位斗里漂移出来,恰好就跟周遥的视线对上……俩人相视,原来真是一个班。

    课程还是那些,只是各省教学用的课本和练习册有些不一样,这对周遥同学造成了一些障碍,让他被迫破天荒地认真听讲好几天。攻坚适应了新课本,他就基本不需要听讲了。

    他一般也在位斗下面鼓捣自己一摊,跟周围同学开个小会儿,把语文课本里边夹一本漫画,《火王》或者《圣斗士》,然后再照着漫画书在课本上画小人儿。

    可惜他离陈嘉太远,实在没法一边上课一边找陈同学开会。

    他只能给陈嘉传个漫画,隔空交流。递东西还山高水远的,中途被好几个男生截胡,从早上第一节课传到第四节课才终于传到陈嘉手里,一个教室的人轮着宠幸他带的漫画。

    上午课间『操』时间,冬天北方的学校,对付学生、消耗学生体力精力、培养意志品质基本就是这一招:长跑。

    最『操』/蛋的就是冬季长跑了。顶着风,吃着土,谁愿意跑啊?

    跑还不是在『操』场上跑,因为他们机床厂附小就没一个像样的『操』场。于是,像很多学校冬季长跑那样,队伍都被拉出去,在厂区和居民楼中间跑……

    排成两列的学生队伍,都穿成熊样儿,闷着头沿着居民区街道傻跑。周遥不穿皮夹克来学校了,太扎眼回头率太高,女生们都开始议论他了,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换了一件蓝『色』棉猴,跟旁边那位紫『色』棉猴的同学挨着,终于可以喝着西北风凑头开会了。

    “我画的处女座黄金圣衣你看见了没?”周遥赶紧问。

    “那是你画的?”陈嘉翻他一白眼。

第二十九章 陪跑() 
此为防盗章; 全文购买既可即时看到最新章节。  更何况都有这么大孩子了,一句话; “为了孩子”。

    所以; 在他们工厂里,离婚通常就两种原因; 如果女方主动提,肯定是三天两头被打,打架打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如果男方非要离; 就是外边有人了呗。

    在蔡十斤师傅家里; 大家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喝点儿酒,说说心里话。

    陈明剑酒量不成,喝两杯啤酒就脸红,高了。就这酒量; 论爷们儿他还喝不过周遥同学呢。

    陈明剑当时哭着不断地道歉; 说对不起她们母子; 但他真的受不了了,当初就不该结这个婚。

    这种话丢给老婆听,瞿连娣早都木然的眼眶里还是掉了几滴泪; 谁听了不是被刀子挖心呢。

    “可你已经都结了; ”蔡师傅尴尬地劝; “孩子都十一岁了哈,你现在反悔说不该结?孩子可已经反不回去了; 小孩儿能当成不知道有你这个爸?做事不能这样子嘛。”

    原本就『性』格不合; 志趣不投; 当时是前途无望心灰意冷因而委曲求全,可是现在时代变啦,社会变革翻天覆地啦,知识分子已经从“臭老九”一跃变成受人尊敬和羡慕的高薪职业。而且,现在的人,敢于在屏幕上和现实生活里谈论真爱了。人一旦有了理想上、灵魂上追求的自由彼岸之花,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方面的渴望与追求,层次也顿时就不一样了。

    那个动『荡』时代辜负了许多有才华的人。然后,忍辱负重的人选择牺牲自己成就他人,内心薄凉的人就选择互相辜负,还专门坑自家人。

    瞿连娣当时表态是说:“两口子搭帮过日子,就是过日子,搭把手养孩子。

    “陈嘉还小,好歹等他长大一些,等他十八岁成不成?”

    瞿连娣讲这话眼泪又划下来。她原本不是软弱的人,她也可以很尖锐,直接掀了蔡师傅家这桌菜再抽陈明剑俩大耳光,有什么用?她是为儿子着想。

    有多少婚姻的维系是“因为爱情”?

    这话问谁谁能答?

    爱情,那是一种错位的奢望吧。

    周遥当天傍晚遛达过来找陈嘉,心里惦记呗。

    两人大约一个星期都没有见过面,已经临近开学,他的暑期习题册和抄书作业都写完了,不知道陈嘉写完没有。估『摸』就是那些成语和课文还没抄完,陈嘉一个电话都没联系过他。

    陈嘉家门好像锁着,静悄悄的,鸦雀都没动静,周遥随手敲了一下,无人应答。

    他就是有心灵感应,随后就扒着门框和窗台,往上蹿。糊太严实了,竟然看不见。

    他想起窗台上的那个机关,赶紧用手指拨拢,拨开那个推拉式小窗。小窗户只能开一半,从狭窄的视野往里瞄,瞄准床上躺的那个“人形生物”。

    周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终于确认,轻声叫道:“哎,陈嘉?”

    躺在床上的人,就不想搭理他。

    “哎,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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