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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遥遥吃啊,你给。”瞿连娣用眼神示意她儿子,去啊,给遥遥吃,擦着手忙忙叨叨地又走回去了,“外面多冷,说完话就进来啊别在外面傻站……”
瞿连娣戴了一个挽头发的头巾,花颜『色』,恰到好处把发际线和两鬓一堆白发遮住了。“窗口老街坊们眼睛都盯着头巾看,都夸我这时髦,跟打网球球星发型似的,谁看出来我没染头发啊?”瞿连娣跟店里几个老姐们儿显摆。张蕙蓝都笑话她,“就你最美!”
但她儿子知道她好久没时间染发了,可别把那风『骚』的花头巾摘下来。
周遥跟他瞿阿姨也很熟悉了,也看得到从花头巾边缘冒出来的白发。
瞿嘉小心翼翼捏着食品袋的边角,把烧饼递给周遥:“我妈做的,给你的,吃。”
“嘉嘉,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不想跟你吵架或者给你惹麻烦。”周遥很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眼眶突然就红了,“我没夏蓝那样儿的那么能干,她能帮你妈妈开店做烧饼做麻辣烫,我就不会做,对?她能帮你推车,我不是你们一条胡同出来的不是你们机床厂附小的我就不配推这辆车了,是吗?那我……我为你做别的事,成吗?”
瞿嘉有一刻都陷入怔忡,眼神是悸动的,心是急速下坠的,很想抱住周遥,想用什么柔软的能表达情谊的东西堵住周遥的嘴。
“我就是不想让你落下了,我还是想带着你往前走,很快就期末考试,还有明年高考,要是可能的话我真的想替你去考试!我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你就稍微用个脑子把答案都背下来,你只要每次人到场了,试卷上写上你的大名!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会在这里,我不会走开。
“但是,我就是觉着,最近几个月突然间的,好像我怎么做就都不对了,你就开始嫌我烦……我也不理解你到底想要什么,瞿嘉,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能满意?”
不,遥遥。
瞿嘉摇头,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对你不满意。周遥你就是人太好,你人太傻。
永远都能做到完美,挑不出『毛』病。你是个单纯、幼稚又热血的大傻子!
瞿嘉拉过周遥的手,握着,手上黑泥和油花立刻也沾了周遥满手。
他用力磨搓周遥的手指,很用力,猛地拽起周遥的手,扳开五根指头:“周遥你看你手……你手就不擅长干这个,你的手应该和你爸你妈的手都一样的,手指修长,指甲整整齐齐的,将来也像你爸那样儿,描工程图打电脑键盘的手,你在这里跟我摊煎饼玩儿么?……周遥,你脑子有『毛』病了吗?
“我必须在这儿待着,你忒么以为我愿意?……我妈都四十多了,我能让她去拉那辆泔水车吗!”
瞿嘉回头指着那扇后门,指着瞿连娣消失在门内的背影:“你以为这是在玩儿么周遥?不是。这已经是命了。”
对于瞿嘉而言,他的少年时代,上苍对他毫无体恤和怜悯。这一切都是对他肉体上的磨砺和惩罚,心理上的折磨与考验,动『荡』和挫折就没有尽头,他就落在激流中的浅滩上找不到方向了。
周遥还是撑不住情绪,发抖而哽咽了。
他没对其他任何人说过那些动感情的话,撒娇耍赖很常有,真正的告白也极少。瞿嘉也极少会说这样戳心的话。
不远处一根孤零零的电线杆子,吊着一盏孤灯,微弱的光芒在两人眼前摇晃。有人就像老胡同里那盏孤灯,从十多年前就已在那里,一直立在那里没挪过位置。
“我为你好,周遥。”瞿嘉冷冷地说。
“为我好个屁!”周遥也突然爆发,固执的,执着的,“你少来这套,我不听,你就嫌我碍事吗?”
“你就是特别碍事,你赶紧滚蛋!”瞿嘉回头就扔过来一句,像砍了一砖头。
“……”
周遥愣住,眼圈爆红,嘴唇紧闭。
瞿嘉也愣住了。
他刚才说什么了?
“你让我滚蛋,”周遥说,“咱俩好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才让我滚蛋,你身边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么?”
有些话平时说习惯了,瞿嘉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滚,滚,快滚,你丫滚蛋。
这种话俩人亲亲密密开玩笑时可以随便讲,吵架时候,绝不能讲。
“有人比我对你更好,更有用了,你让我滚蛋。”周遥说。
“我给你的答案卷子你还是记着复习,过几天就期末考试了。”周遥走过来,抵着瞿嘉的脸说,“那个卷子夏蓝肯定做不出来,只有我能给你写那些答案!”
周遥转身就走了,抓着外套,从后门台阶上拎起他的书包。
影子在街灯下一晃而过,拖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淡。骑上车,头也不回。
背影也很坚决,也是有自尊的。
瞿嘉站在原地,整个人就仿佛是个空心儿了,扒掉的不仅是运动服外套里那件『毛』衣。周遥的背影好像扒走了他的心,想抓住周遥的背影,想让这个人回来。
刚才都说什么了,他都不知道。
最近可能太累了,被所有事情『逼』迫着他,把他挤压到墙角无路可退,心态就崩了。
究竟哪一句是发自真心的,哪一句是赌气是在胡说八道……
瞿嘉手指也发抖了,掏兜。兜里已经没烟了,只有糖,就没存着烟,周围没有一丁点火星,
他被胡同里一道过堂的冷风吹透。看周遥远远走开的样子,就像看着本就稀薄的阳光在他眼前一寸一寸退走,所有的温度离他远去。
第85章 街霸()
瞿连娣再从门店的后门出来; 就找不见周遥了; 只能看见她儿子蹲在墙根下黑黢黢的角落; 一个人,昂着下巴看那街灯的光影。
运动服外套都扒了; 就穿着一件贴身的高领恤衫,在寒风中冻着。
浑身都披着那一层落寞,稀薄的光芒落在黑『色』大地上; 像洒了一层寒霜。
有周遥在身边; 或没有周遥在身边; 瞿嘉就判若两人,眼神都不对了。
“进来吃晚饭。”瞿连娣喊了一句,声音突然大了; “你别冻着!别饿着!”
知道儿子有一天就会扛不住了,又要抽,已经撑了这么久,做母亲的多么心疼; 多么煎熬啊。
夏蓝刚才一直在店里擦桌椅; 是一开始就被瞿连娣给支到前边去了,生怕夏蓝听见了,俩人吵架变成仨人抱团地吵……
张蕙蓝出来,坐到后门的台阶上; 也用围裙擦手,然后掏烟,点烟。
“五芳”的几个女人; 还就是夏蓝妈妈是吸烟的,一看也是老烟枪。
瞿嘉就过去要了一根烟,并排坐在那两磴台阶上,伸开他两条腿,仰望逐渐暗淡的天空。
张蕙蓝感慨:“你妈妈还是挺有福,有你这么一大儿子,可靠,贴心。”
“是么?”瞿嘉呼出一口烟,“我要是再不贴心,就真的没人贴她心了。”
“真好。”张蕙蓝看着他,“你妈妈哪怕再落魄,有你靠得住没跑了就行。生活上困难都是暂时的,子女养出来是一辈子。”
瞿嘉对着头顶的星光一笑。
他抹了一把脸,暗夜遮住他略微红肿的眼。
“是,不能让我妈哪天发觉白养了我十八年……一辈子么。”
瞿嘉用手指掐灭烟蒂,掸一掸,起身进店,换衣服,戴围裙,洗手,干活儿。
这个世上他最想要保护的两个人,他的妈妈,他的遥遥。
妈妈,遥遥,两人的脸在他眼前不断地晃过,好像两股力量缠在一起撕扯着他。那一刻心被撕开一道裂缝,那里面埋的一腔滚热的血,就从裂缝中间涌出来,都舍不得,都放不下,喉咙口就涌出一股甜腥……
第二天就知道了,昨晚儿嗓子里有股血腥味,就是心情极差而嗓子发炎导致的错觉。随后就开始咳嗽,咳浓痰,浑身酸痛。
可能太累了,心情不好,又着凉了。
浑浑噩噩地撑过一天,到第三天瞿连娣都发现了,追着强迫瞿嘉吃『药』,好几种感冒『药』消炎『药』硬灌进去。
上课实在支撑不住,瞿嘉就一直就在最后一排打瞌睡。
胳膊肘软了,“哗啦”一下,拿来挡脸的练习册塌了,倒在他头上了!
夏蓝在斜前方咳嗽了一声。
左手边男生用脚踹了他课桌的桌腿:快起来。
瞿嘉动作迟缓而意识『迷』瞪,再一抬头,英语老师已经站他眼前了,手里攥着他用以挡脸的课本,眼瞅着就要摔他脸上了。
课本没有砸下来,没扇他,他们老师只是把课本重新摆正在他桌上。高年级的老师,已经不会再使用从讲台上扔粉笔头、扔书砸脸的手段,那都是对付不懂事且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学生。对付高中学生,其实都懂事了,讲道理就行,没必要动手——你动手你也打不过高三男生了啊。
“题都听明白了?”英语老师看着他,“你别睡了,再睡下去,一觉醒来你就真的已经在考场了。”
全班都在不作声地看,瞿嘉垂着眼皮不说话。
“还困吗?”老师问。
“还困。”瞿嘉答。
老师们在办公室里也都八卦,老师什么都清楚,没有当全班面儿批评他,就一摆头:“去洗把脸,醒一醒。”
瞿嘉一声不吭就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真的就去男厕所洗脸了。
他在厕所拧开水龙头,让凉水“哗哗”地流。把校服运动衣扒开一些,连同里面的『毛』衣衬衫都扒开,『露』出脖子锁骨。一弯腰,直接让那冰冷的水柱兜头盖脸地泼下来,把他浇醒……
他双手撑在水泥池子旁边,看着水滴不断从他头发、脖子上滴下来。真冷啊。
身上唯一还能感到一丝暖和气儿的,就是左手腕上。一道红绳绑着他的手腕,就已经嵌在那里,和皮肤生长在一起,是一道血线。
下课铃都响了,同学就都陆续进来上厕所。他班男生喊,“瞿嘉你冲冷水?多冷啊!”
“你不是已经感冒了吗?”
“你这样儿不得发烧啊!”
“烧。”瞿嘉满不在乎的,“太冷了,发烧了就能热一点儿。”
瞿嘉把衬衫和运动服重新穿好,滴着水,走出厕所。周遥却正好也进厕所。
俩人猝不及防擦肩而过,肩膀“啪”得一撞,瞿嘉头上的水甩到周遥脸上。
特别凉。周遥下意识就是一抖,猛地回头,盯着瞿嘉就那样走出去了……
俩人正在冷战呢,尽管谁也不愿说出诸如“分开”那样更寒心更无法接受的话。
不会那样说的。
都说不出口,却又好像走到一个死胡同,走不出去。
在学校里原本见面说话就不容易,现在简直更省事儿了。但凡不再刻意地追随对方身影,寻找一切机会去偶遇、说悄悄话,俩人就连面儿都碰不到,两天了没有说过一句话。
吃午饭就各自跟本班男生坐成一桌。只是,瞿嘉排队打饭时,眼神极好,中间隔着一队人,他就瞥见周遥在那边买的是土豆烧牛肉和辣炒白菜。
瞿嘉探头对窗口的大师傅说:“我要土豆烧牛肉,辣白菜。”
同班一桌人正在听他们班团支书讲学期初去新加坡参加交流活动,住得大宾馆,吃得海鲜自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