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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地铁、公车与家之间来来回回五天后,终于等到周末的到来,两天的休息第一次显得如此可贵,以至于沈清直睡到正午才起床。十九楼a座,沈清觉得自己很好运地租到这个单位,因为这栋房子的前面再无别的遮挡,视野极其开阔。穿着吊带睡衣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来回走动,窗帘大开,却不必有随时可能春光外泄的担忧,这便是高层住宅的好处。
正当沈清喝着矿泉水,打开冰箱找吃的的时候,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不是敲她的门,而是找对面住户的。来人放弃使用门铃,手掌拍在门板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沈清随意套了件外套,打开门探出头去。
手里捧着比萨盒的人穿着店里的员工制服,应声回头,带着一脸不耐。
沈清笑了笑。
她开门,只是因为急促的拍门声影响了她午餐的心情。她并不想多事,看清究竟后,随即再度掩上门。
可就在她的门堪堪将要关上时,对面“喀”的一声,深红色楠木门开了。
沈清一怔,隔着不大不小的门缝,看着对面门边倚着的人,一身黑色衣裤,戴深色墨镜。
是他?!
沈清的眼睛微微睁大,没想到对门住的竟然就是这个男人。
送比萨的小弟明显已经很不耐烦:“您点的六英寸比萨,共55元,麻烦签收。”说着,比萨盒已递了出去。
沈清微微皱眉,因为她发现那个男人的脸色白得吓人。只是她不懂,为何大白天在家里,他也带着墨镜。
许倾玦靠在门边,将身体的大半重量交给门框,眼前是一片惯有的漆黑。听出对方的不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的钞票,没什么表情地递出去。
“不用找了。”他说,“东西放在地上就好。”
“还有,”他习惯性地侧了侧头,再度开口,声音里没什么感情,“在哪里签收?我看不见,所以请给我笔,并告诉我正确位置。”
话音落了,对面一阵沉默,显然是有些愣住。许倾玦耐心地伸着手,等着。
“呃笔在这里在这边签个名”送货小弟也没料到顾客是盲人,好半天才回过神,递出单据和水笔,交到许倾玦手里。
然而,此刻比他更吃惊的,也许要算沈清了。
看着对面仅隔了几米远的男人,她的眉皱得更厉害。
难怪昨天他对她的注视若无所觉,难怪现在她在这里站了许久也没惹来他奇怪的眼光。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什么也看不见?
沈清微微张着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看着他在送货小弟的帮助下找到签名的位置,她看着他用行云流水的动作写下名字,然后,轻步转身离开门边。
她让门虚掩着,因为怕关门的声响惊动他。她不想让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因为这很失礼,而且或许会伤人。
也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完美。吃饭的时候,沈清想。
第89章 体弱多病?()
退进屋内,从cd架上拣了盘牒放进播放机,苏格兰风笛声立刻弥漫在整间屋子里,这时沈清才记起门没关严。
由于刚才的事还留着不大不小遗憾和震惊,沈清赤着脚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从门缝往外看了看。
下一刻,便怔在原地。
对面的门仍大开着,门边坐着一人,微低着头,一脸诡异的白。
沈清二话不说几乎想都没想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喂,你还好吧?”她微微弯下身,问。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沈清不得不承认,即使眼睛看不见,即使此刻苍白得像鬼,这个瘦削的男人仍是好看到了骨子里。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仍穿着长袖衬衫,沈清再度确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仿佛等了很久,才得到一句淡淡的回应:“不用。”声音带着明显的低哑和虚弱,听得沈清心头一跳。
这人明显不舒服,那么她不能因为他的一句“不用”就真的拍拍手走人。
索性半蹲下来,不理会他的拒绝:“是你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扶你?”
将脸稍稍偏向声音的方向,许倾玦沉默片刻,才无言地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
沈清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动作僵硬缓慢,但至少他还有力气自己站起来,看来应该没有大碍。只不过,看着面前这张冷漠的脸,她又觉得可笑。自己从来不是热心多事的人,今天难得好心一回,却又碰上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对象。
从来不喜欢自讨没趣,既然对方拒绝她的帮助,又能自己站起身,沈清便转身想走。抬脚的时候,却正好踢到比萨纸盒。
那个比萨,仍然安静地躺在送货小弟摆着的位置。
“喏,你的东西。”弯腰拾起盒子,沈清递过去。好人做到底,对方眼睛不方便,总得照顾着点,沈清在心里说。
“多谢。”许倾玦凭感觉伸出手,接过。
哈,连道谢都说得不冷不热。沈清撇撇嘴,下意识地,也放冷了声音:“不客气。”
她想,如果不是邻居,如果不是他恰好长得足够好看,眼睛又看不见,她也没那么多闲心来帮一个像他这样冷漠又不知好歹的人。何苦自讨没趣?
当面前的楠木门板在鼻子前方关上的时候,沈清又想到了许君文——那个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太阳般耀眼光辉的许君文。如果说他是火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绝对就是冰。又好像,一个是白天,一个是黑夜。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接二连三的比喻之后,沈清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无休止的对比下去。风笛声从自家门里飘扬而出,她低头看看赤踝踩在瓷砖地上的脚,再往上,是白皙的小腿,膝盖,半截大腿,沈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粉色半透明的半长吊带睡裙就冲出了家门。
幸好他看不见。
往紧闭的对门瞥了一眼,她抱着双臂,合着音乐轻哼着走回屋子。
许倾玦为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挛缩。他扶着桌沿坐下,手边是连盒盖都没打开的比萨。
这种烘烤类的东西,其实是不适合他的。只因为午餐时间到了,他才随便拣了个外送的电话,打过去。他的胃,需要的是长期温和的调养,而他无心去做这种事,也无力做到。刚才之所以会坐倒在门口,只是因为胃痛得厉害了,实在无法走回房间,却没想到引来新邻居的关心。
许倾玦今天才知道,原来搬进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低柔的声音,还有温柔纤细的手指,这是他刚才接过他的午餐时无意中触碰到的。另外,她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气,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清新自然。
如果换作从前,也许他不会有这么多发现,可是自从失明之后,身体其他感官却一下子灵敏起来。
许倾玦不禁想起刚才她说“不客气”时的语调,是故意压沉了声音说的,透着冷意,明显是在回敬他冷淡的态度。
他侧了侧头,薄削的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搬家后的第二个星期,沈清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
当她摆脱几乎长达四十分钟的地铁人群包围后,在小区的意式餐厅外意外地看到了许君文。曾经也预想过多种见面方式,却没想到此刻就这样碰上了。
仅仅愣了半秒,沈清便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轻轻拍了拍:“嗨!”
玻璃的那一边,许君文侧过头来,带着惊讶。
夜色中,沈清笑靥如花。
“原来的房子到期,有朋友介绍租过来,租金不算太贵,并且这里环境很好。”面对许君文的询问,沈清随意扯了个谎。
“听说你也住在这一区?”沈清侧着头故意带着此许不经意,看着并肩同行的许君文的脸——与几个月前的校友会时并没太大变化,依然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许君文点头,“我搬来已经三年了。”
沈清伸手指着前方淡黄色外墙的大楼,“我就住在那里。”
“那一栋?”许君文颇有些讶异。
“对,十九楼,a座。”报出自己的准确住址,沈清希望许君文能记住。
“真巧!”许君文愣了愣,笑道。
沈清不解:“什么?”
“没什么。”许君文想了想,应道。
沈清挑眉,带着些疑惑。不懂为什么许君文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到了。”两人在楼前停下,许君文双手穿在裤子口袋里,抬了抬下巴,“上去吧,改天电话联系。”
“你知道我的电话?”沈清有些吃惊。
许君文随便报出一串数字,然后笑道:“没变吧?”
沈清连忙摇头,并尽量控制住心头的惊喜不让它表现在脸上——没想到,他竟能随口背出她的手机号。一时间,一天的劳累仿佛都烟消云散。
“那,晚安了。”
“晚安。”
沈清笑着挥挥手,迈步走进大楼厅堂,走向电梯。
她知道许君文还在身后目送自己的离开,所以,脚步特别轻快。
沈清哼着歌抬头盯着头顶上方不断向上跳动的红色数字,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停下。
回去给林媚打电话告诉她今晚的事,是沈清目前最想做的事。只不过,当她好心情地一脚跨出电梯门时,却发现过道转弯处堵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沈清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皱眉。因为她看到那副冷然的脸孔,还有一张泫然欲泣的娇颜。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瞟到年轻女子用力绞扭在一起的青葱十指,沈清仍在心里暗叹一声:想不到,她的冰山邻居对着一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标准淑女竟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然而,这也是沈清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今天的他没戴墨镜。一双眼眸黑如墨玉,配在那样一张脸上,五官果然是少有的完美。只除了,那双眼没有神采,空茫而无焦距。
即使长得再好,让女人伤心的男人终究不是什么好男人。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她侧着身打算从两人的身边擦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格外的响。沈清对着此时面对面一时无语的男女低低说了声:“借过”。
没人答话,那个女子向旁边稍稍让了一步。沈清恰好看见她半垂的眼眸,那双漂亮的眼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
“你走吧,他还在餐厅等你。”
就在沈清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凉的嗓音。虽然从不凑热闹,但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倾玦”那女子的手伸出来,似乎想握对方的手,但最终停在半空。
“走吧。”
沈清在这个角度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从那个声音里听出一贯的冷漠。但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总觉得这次除了冷淡之外,她还听出了一点决绝和心灰意冷。
但是很快,她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心灰意冷?沈清斜眼觑着那个连背影都能显得清冷和淡漠的男人,这个词也许是永远不能被放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的。
钥匙仍然捏在手里,她却直到那个女人最终沉默着低头走进电梯后,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