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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疾步如飞,当冷锋和商明星回过神来,追过去时,她已经走了很远。
白雁目不斜视地走着,路上遇到同事。同事和她打招呼,她状似未闻。
拐弯,上楼,直奔手术室。
“白雁,你不是在冷医生那儿吗?”护士长讶异地问她。
她一言不发,走到更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包,手抖得拉链都拉不开,她着急地回身拿了把剪刀,把包袋一下剪开。
她颤微微地从里面拿出保鲜纸包着的纸玫瑰,一点点地展开。
纸玫瑰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片片的红纸屑,她定定地看着。
“白雁——”冷锋向惊讶的护士长摆摆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动。
冷锋愕然地瞪大眼,他看到一滴血滴在了纸屑上,他扳起白雁的脸。她牙齿紧咬,把嘴唇在瞬间咬出了两行血印,血从嘴角滴落了下来。
“白雁,快松开。”他慌『乱』地捏她的脸腮。
她看着他,眼神恍惚、呆滞,牙齿慢慢松开了。
“白雁——”冷锋心疼地拿起一块纱布帮她拭着嘴唇。
“不要再努力了,不要再撑着了,不要再做小强了……”她喃喃地对着冷锋说,感到心在一寸寸地断裂,她的身子变得很轻、很轻……
不要了。
不要学好,不要乖巧,不要自重,不要努力地给自己找一个家,不要去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去贪求一份温暖,不要让自己过得快快乐乐的。
一切都不要了。
没有明天在远远地看着,什么都没有意义。
以前,一个人撑得辛苦,很想自抛自弃,她对明天说,她是散落在大海里的一片浮萍,好与坏都没有区别。明天笑着摇头,说,我们是一个人,只不过分成了两半。你如果不好,我也肯定不会好。
现在,明天把眼睛闭上了,不要她了。
她好不好,和谁有关系呢?
小强之所以打不死,是因为它不能死,它有喜欢的人,它要让喜欢的人放心,所有再大的委屈、再深的苦痛,总能忍着、受着,哪怕腰被压得直不起来,只要抬起头,它都要笑。
明天与她,是恋人,是哥哥,是爸爸,是朋友,是家,是温暖,是希望,是明天。
明天不再来临,她不恐惧,不疼,她只是碎了,像纸玫瑰一样,散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白雁?白雁?白雁?”冷锋摇着白雁,惊愕地发现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气息越来越弱。
“明天,怎么出的意外?”她无意识地问。
“坠机。”他晃着手指,想引起她的注意。
“那一定很疼。”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目光幽幽地落在他的脸上,呼吸屏住。
“白雁,你呼吸,你呼吸……”他再次轻拍着她的脸腮。
白雁直直地看着他,突然嘴巴一鼓,哗地喷出一口鲜血,一滴不拉地喷在冷锋的胸襟。
冷锋托着她,不顾胸前的腥红,抬起手臂,用袖子抹着她的嘴角。
“白雁……”
她乖巧地伏在他的肩头,很安静。
“白雁……”他小心地托着她,想让她坐下来。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突然咯咯地笑了,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欢喜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明星骗我的,她不喜欢我,不愿我们在一起,故意说你不理我了。明天才不会不理我的,对不对?”
冷锋嘴角痛苦地抽搐着。
“明天,你干吗不说话?”
“白雁,你不认识我了吗?”冷锋颤声问。
白雁突地惊惧地抽回手,“你是谁?”她着急地四处张望,“明天呢?”
“白雁,明天他……已经不在了。”
白雁的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
新官上任三把火。
康领导就任云县县长,没放火,也没通电,甚至连会都没开。他让县委办公室找了辆车,带着简单和几个副县长,用了一周的时间,把云县的寸寸土土都转了一遍。
就在云县的上上下下都在对新县长拭目以待时,康剑召开全县局级领导以上的会议。
会议一开始,康领导没有先来一段白开水似的开场白,而是直奔主题。他提出了几个大的规划。
首先,他要在云县建一个最先进的剧场。云县是越剧之乡,这是优势。现在传统艺术开始被人们青睐,全国各地的越剧『迷』们常不远万里来云县观看。他要把这个优势发扬广大。建剧场,建越剧培训班,排演经典曲目,加大宣传力度。借着这个优势,要带动云县的服务业、旅游业。
看一场戏,不过一晚,怎样能让来的人多留几日呢?康剑说道,云县山青水秀,湖泊众多,果树茂盛。如果在云县效区开辟一个农业观光带,那么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现在城里人兴农家游,春天时来看油菜花、看桃红李白,夏天来看麦浪滚滚、秋天到果园里采撷果实,冬天踏雪寻梅。再围几百亩鱼塘,让城里人来个自驾游,学古人垂钓修身。这些都是很快见效益的,投资不会太大。等全县的经济上了个台阶,那么就要增大招商引资的力量,把工业也提升上去。
最后,康剑说,要在三年之内,云县的经济也在滨江市名列前矛。
在场的局级领导们,个个被康剑描绘的蓝图,激动得热血沸腾。这些并不好高骛远,确实是能望得见的效益。但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年轻领导,目光远大的呀!
现场,旅游局、文化局、规建局的几个局长就向康剑立下军令状,拍着胸膛说散了会,就开始把这个计划列在今年的首要日程上。
“资金的事,我会向上争取,大家放手去干。”康剑喝口茶,润润嗓子,心情也很澎湃。
康县长第一次粉墨登场,算是赢了个满堂彩。
晚上回到『政府』招待所,和白雁通电话时,康领导情绪非常美好。
要说,来云县工作,虽然是个小县,但能当家作主,不比以前顾忌这顾忌那,康剑是热情高涨,唯一不足的就是到了晚上,看不到老婆,抱不到老婆,有点冷清。
他和白雁还在新婚中,黏都黏不过来,生生拉开了几百公里,怎么能不想呢?
晚上,蜷在被中,和老婆甜甜蜜蜜煲个电话粥,勉强弥补点相思吧!
电话一通,白雁先是嗲嗲地撒个娇,然后把一天发生的事,一一向他汇报,接着,他也会把自己的事稍微提一些。白雁太小,他的工作繁重、枯燥、压力又大,他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说完工作,两个人音量默契地一低。这时候说的话,外人听着,都会觉得肉麻又无聊。
“康剑,你想我吗?”
“想呀!”
“哪里想?”
“哪里都想。”
“你想到不行怎么办?”
康领导血奔流如『潮』,“我就看你的照片,吻你。”
“照片是冰凉的,有什么好吻的。”
“那我把精力积蓄下来,回滨江时一齐吻回来。”
“那个还能积蓄呀?”白雁好奇地问。
康领导大口喘气,无语以对。
挂上电话后,康领导要在床上像烙饼似的叠好一会,才能平息身上的燥热。数着日子,他来云县快十天了,这个周末,一定要回滨江,不然真要疯了。
第二天,康剑处理好公事,简单告诉他晚上没安排,他点点头,给白慕梅打了个电话。
也该去拜访下她了,为公事,也为私事。
接到康剑的电话,白慕梅也没吃惊,两个人就约在文化大院旁边的一家餐馆吃晚饭。
天气刚开春,白慕梅就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换了一件夹腰的大衣,脖子里围了条披肩,流苏长长的,很有风情。
“怎么想到云县工作了?”白慕梅气『色』不算好,人也倦倦的,没像平时发娇弄嗲,面无表情地问。
“正常的工作调动。”康剑没有多提别的,问她要喝红酒还是白酒。
“来点果汁吧!”白慕梅把老板喊来,告诉他要一杯鲜榨的木瓜汁。
木瓜养颜、美白,康剑看着白慕梅保养适宜的面容,心想她真是善待自己。
“云县要成立一个越剧培训中心,你是越剧界的名角,很有号召力,能过来担任中心主任吗?”康剑问。
“我?”白慕梅细长的凤目一挑,“我像个当官的料吗?你找别人吧,我要演出,还有自己的礼仪公司打理,不想『操』这个心。”
“可你不是在省城越剧团担任顾问么,你的礼仪公司在云县,何必要两处奔波,培训中心的报酬不会比你担顾问的少。”
“做事图个心情,我并不在意多几个钱少几个钱。”白慕梅优雅地接过老板送来的木瓜汁,浅抿了一口,“再说你已和白雁离婚了,我没必要卖你人情。”
康剑真是有点吃惊了,她这话的口气,好像气愤他和白雁离婚,可能吗?
“我约你见面,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一下,我准备和白雁复婚。”
白慕梅抬起眼,看了他好一会,慢条斯理地哦了声,问道:“你爸妈同意了?”
康剑点头,“当然,你呢?”
白慕梅似笑非笑,酸溜溜地撇嘴:“我的意见不重要。她过年就给我发了条短信,还是转发的别人的,下面人家的名字都没删掉。我老了,她翅膀硬了,不求着我,嫌我丢人,当然不需要把我放在眼里。”
这弦外之音真浓了,康剑讶异地直眨眼,“不是,白雁考虑到你春节时活动多,不想打扰你!”
白慕梅摆了下手,“别说了,她是我养的,肠子弯弯扭扭,我都看得到底。她是恨我来着,我也不辩白。”
“白雁说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对于她来讲,你永远是她妈妈。”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肯做孤儿,也不会要我这个妈的。”
康剑怔住,今晚上的白慕梅让他感到匪夷所思,像是另外一个人。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白慕梅就起身离开,临走前,她把单买好了。
康剑并不知道,白慕梅今天收到了医院里的化验报告,确诊了她的一侧『乳』房里长了恶『性』肿瘤。
白慕梅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生活中曾经与她密切相关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又淡漠起来。楼下盛开的一片黄灿灿的迎春花,胡同口焦香酥翠的小点心,橱窗里精美的时装、饰品、香水以及手袋,还有小贩们那悠扬婉转如同山曲儿一样的叫卖声,街上走过的对她行注目礼的英俊男子,仿佛在刹那间,它们都华丽转身,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背她而去,把她扔在路边,孤寂、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医生要她立即住院进行手术,不然癌细胞扩散,将会变得非常可怕。在此期间,不可避免地接受没完没了的放疗和化疗,像吃饭一样大包小包地吃『药』。
一个女人,头发脱落成一个丑陋而又可爱的光头秃子,胸口横着可憎的疤痕,还有什么美丽,还有什么自信?
还怎么能在男人面前妩媚地脱衣解带?
她拒绝了治疗。
女人如花,那就在花开胜时一次『性』地谢落,不要一片一片地凋零,那样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