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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摇了摇头:“三少,夫人病得太重”
督军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又中了毒。
他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只能抑制毒性发作。
但近几日,她的身体每况日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陆淮握紧了手,极为沉默。
阿玖低声哭了。
屋子里笼罩着悲伤沉滞的空气。
陆淮忽的想起一事,问道:“我父亲呢?”
母亲缠绵病榻,陆宗霆不在屋内,他去了哪里?
下人回答:“督军很早就离开了。”
陆淮的手微微颤抖,漆黑的眼底隐着怒意。
空气有些潮湿,寒意蔓延,攀上他的周身,似要沁到骨子里。
傅从蓁眼底光影黯淡,她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在意。
傅从蓁看向陆淮:“陆淮。”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阿玖。”
她走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对儿女。
陆宗霆与她感情淡漠,也并不关心陆淮和阿玖。
陆淮尚未成年,但他已经极懂事,做事很有分寸。
而阿玖还太小,需要有人照料。
陆淮眼底闪过沉痛。
他点头,握紧了傅从蓁的手:“母亲,你放心。”
他的眼睛极黑,似墨一样,里面暗潮翻涌。
自他记事起,陆宗霆就对他和阿玖十分冷漠,没有一丝父亲的温情。
如今,母亲就要死了,他竟还在外头。
雪花从漆黑的夜幕落下,夜风潮湿寒冷,严寒漫无边际。
傅从蓁轻声道:“陆淮,旧时代的婚姻实在可悲。”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眼底的光有些涣散。
傅从蓁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不希望你的人生也成为一场悲剧。”
阿玖和陆淮不能像她一样,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这样的婚姻只会带来沉重和伤痛。
陆淮眸色深深,这些话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此生不再忘记。
傅从蓁的声音越来越低,愈加轻了。
不知何时,声音就会消散,彻底归于沉寂。
傅从蓁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往下坠去,即将坠入幽暗虚无的深渊,被黑暗隐没。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思绪飘远,脑海里影影绰绰掠过一些画面。
陆宗霆心里有人,她也不爱陆宗霆。
因为媒妁之言,两个毫无干系的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傅从蓁过得并不快乐,她的心一直是平静的。
她被困在婚姻的牢笼中,走过了一场漫长而可悲的人生。
如今她快死了,也将从这沉重的束缚中解脱。
傅从蓁眼底的光渐渐灭了,细小的光亮消失,终至漆黑一片。
她身上的暖意与温度,逐渐退散,最后沉入了凝结的冰冷。
她的手无声垂落。
陆淮的心空荡荡的,伤痛骤然涌了上来:“母亲。”
冰雪覆盖了上海,冷意也覆盖了陆淮的心。
他的手寒彻入骨,没有一丝温度。
屋内响起了阿玖低低的啜泣声,空气极为沉重。
督军夫人傅从蓁去世了,死在这样一个深长寂静的冬夜。
雪花弥漫在夜空之上,仿佛永不停息。
督军府陷入了深冷的静谧,笼罩在灰暗之中。
另一头,陆宗霆与纪曼青不欢而散,他回到了督军府。
刚走进督军府,下人低声汇报:“督军,夫人去世了”
陆宗霆心头一震。
他回头看那人,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下人垂着头,不敢看陆宗霆的神情,重复了一句:“夫人已经去世了。”
陆宗霆心中漫起了悔意,他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下人接着说道:“三少已经回来了。”
陆宗霆脚步一滞,随即他加快了脚步。
陆宗霆走进屋子,房里亮着灯,光线却极为昏暗,似笼上了一层阴影。
房间仿若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幽暗至极。
厚重的窗帘低垂,雪花和黑夜被遮挡在外面。
陆宗霆的目光落在床上,目光一滞。
他走到床前,看着傅从蓁。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生气。
陆宗霆心底漫上了酸涩。
这时,门倏地关上。
陆宗霆回头,看了过去。
他身后站着陆淮。
陆淮执枪,神色淡漠至极。
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强烈的压迫感重重压下。
陆淮的目光冷冽如刀,仿若深长的谷底,黑暗寂寂。
他看着陆宗霆,声音极冷极沉。
“母亲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陆宗霆没有开口,言语似冻结了一样,凝在了他的喉咙。
少年陆淮冷笑了一声,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手。
“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女人了?”
外头是凛冽的寒冬,雪势渐大,寒风呼啸而至。
陆淮眼底覆盖了霜雪,那里是沉沉的死寂。
他的声音响起,落在黑暗冰冷的冬夜里。
透着刻骨的沉痛与愤怒。
陆宗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沉默不语。
天幕愈加黯淡,寂静之中,响起了簌簌雪声。
少年陆淮神色漠然,子弹上了膛。
他的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第267章()
陆淮举着枪;目光坚定。
陆宗霆背脊一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
他知道陆淮为什么会这么做;是他多年来对他们的忽视和不关心造成的。
他必须承担这个后果。
陆宗霆开了口:“我确实去找纪曼青了。”
少年陆淮的怒气更盛。
“她告诉我;有一个大夫可以治你母亲的病。”
陆淮的手微松;食指离开了扳机。
他手中的枪依旧没有放下;心中涌动着怒火。
陆淮冷笑了一声:“她骗了你。”
陆宗霆沉默。
纪曼青确实骗了他;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傅从蓁最后一面。
少年陆淮的目光极为冰冷;他拿着枪,眼底似寒冰一样。
陆淮倏地开了口,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我要你和纪家断绝往来。”
纪曼青不是善人;她说不准会动一些其他心思。
他不会让纪家人靠近他们半步。
森寒的声音响起,落在寂静房间。
陆宗霆的声音极沉:“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陆淮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收起了枪。
他仍没有原谅陆宗霆。
陆淮的视线落在陆宗霆身上;冷冽至极。
虽然陆淮放下了枪,但陆宗霆仍觉得周身有着压迫感。
陆淮落下一句;透着强烈的讽刺之意。
“你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陆淮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寒冷的冬夜。
漆黑的天幕下;雪花纷飞;寒气逼人。
陆淮虽是少年;但他的身量已经很高,脊背笔直,带着一丝决然。
陆宗霆怔在那里;思绪翻涌。
他坐在傅从蓁的房里;身形静默,一夜没有离开。
陆淮说得对,他确实做错了。
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但是从今以后,他必须要担负起父亲的责任。
那一夜,督军府被浓重的阴霾覆盖,气氛压抑极了。
傅从蓁下葬。
督军夫人的死讯,传遍了整个华东地区。
众人只知道督军夫人因病身亡,中毒的事情被彻底隐瞒了下来。
陆家无法追查到真凶,但将可疑的人都换掉了。
少年陆淮一直记得,母亲下葬的那一天,上海下了极大的雪。
白雪落在衣襟,彻骨的冰冷。
雪花安静地落下,仿佛要掩盖那些悲痛的记忆。
寒意深深,清晰地传来,直至抵达陆淮的心口。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陆淮和陆宗霆关系极差,他并不叫陆宗霆父亲。
过了很久之后,父子之间的关系才略微缓和。
后来,纪曼青设计毁了阿玖的脸和声音。
陆宗霆大怒,把纪曼青赶出上海,此生不得再踏入上海半步。
纪家不得再从商从政,这对纪家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纪家本是大族,在此之后,沉寂了很久。
今生,陆淮没有记起前世时,他再一次度过了那样的童年和少年。
那些沉痛的过往,他又经历了一遍。
傅从蓁去世时,陆淮只是少年,在她死前才赶回上海,他想要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而在上海大规模中毒案发生后,陆淮便将母亲的死和那件事联系了起来。
同样是中毒,并且医生也解不了。
那时,莫清寒伪装成容沐的身份,潜伏在上海,让手下净云做了这些事情。
但陆淮知道,莫清寒背后的人是董鸿昌。
他在汉阳监狱待过,先前定是受过专业训练。
就连他来到上海,也是受了董鸿昌的命令。
莫清寒身上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和董鸿昌有关联。
而净云的那些毒,一定是从董鸿昌手中得来的。
想来董鸿昌手中应该有一个用毒高手。
时隔多年后,陆淮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当时傅从蓁的毒绝对是董鸿昌派人下的。
陆淮从回忆里抽离,他的手捏紧,仿佛在强压着怒火。
叶楚的手覆上他发白的指节,轻柔地抚摸着。
在温热指尖的触碰下,他松开了手,情绪也平复了几分。
这些都是她不曾知晓的过去。
他的秘密在她面前慢慢铺陈开。
叶楚抿紧唇,拥抱住了陆淮。
他们父母的婚姻都是旧时代的悲剧。
不同的悲剧造就了不同人的性格。
但是没有关系。
从此以后,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就连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分离。
夕阳西下,黄昏渐渐沉下。
秦骁开着车,前往武馆。
还未靠近武馆时,车子已经无法接近了。
街道上涌来了不少人,将路口堵住。
秦骁只能将车子停在了马路一旁,打开了车门。
他走下车,视线落向前方。
前面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人潮涌动,喧闹得很。
秦骁下意识皱了皱眉,若是他没有看错,人群汇聚的地方正是武馆门口。
秦骁心下一紧,立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此时,天色渐暗,夜风阵阵,满是寂寥之色,压得人心口发沉。
气氛凝重万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冰冷的紧张感。
下一秒,秦骁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是他的一个兄弟。
那人神色难掩慌乱,他走出人群,好像要去找人。
他忽的抬头,视线落在了秦骁身上。
那人似乎松了神态,快步走了过来。
秦骁立即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眼底一暗:“骁哥,武馆出事了。”
秦骁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他神色一紧,穿过人群,抵达武馆门口。
看到那里的情形后,秦骁眼眸一缩。
有人死在了武馆门口。
秦骁靠近尸体,蹲下身子查看。
死者是一名女性,衣衫凌乱。
其他部位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致命伤却在肚子上。
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