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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靠大烟缓解,楼里的事情问大不问小。但不知那个碎嘴的,把子桑前几日的事捅到爹爹那儿了,所以爹爹今个下午就让人把她叫走了。反正这事迟早是会被爹爹知道的,她心里打了数,装作无事随着来人便去了后院。
屋里几乎是密不透风,晌午一过,屋里昏暗下来,必须掌灯了,子桑走进正堂,穿过天井,走向里屋,撩开门帘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生端着浑黄腥臊的『尿』盆正要要院外走,撞见子桑要进来,愣了愣随即将眼珠子往屋里的方向斜了斜,又轻微的摇了摇头,子桑心领神会,侧身给他让了道,自个随即踏进屋内。
里屋烟雾缭绕的,混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味道,子桑皱了皱眉头,直劲走进炕边上。
“前日,是谁来找你?”
她还未停下,炕上吞云吐雾的男人就发问了,字字带着股痰味儿。
“没谁,以前的相好要过来,想再续前缘来着。”
子桑将手别在后头,仰着脖子看着黑洞洞房梁漫不经心的回话。
“哪个相好?”
“以前楼里来玩的客人。”
“听说他是南方来的?”
“对啊,是年前的客人,爹爹那会儿不在邺城,哪能知道啊,要不您可以向楼里其他人问问,他们可是晓得的。”
“你怎么想的?”
“只是玩玩而已。”
“注意分寸,别让人家给拐跑了。”
“知道啦,爹爹,要没事,我先回去了,帐房先生那还等着去签字呢。”
『迷』『乱』呛人的烟气里,炕上传来的话混沌不清,也没有任何起伏,正如刚刚进屋的时候,出去的人与她打的招呼那样,爹爹倒没多大苛责,像是丝毫没有多少在意,子桑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着急的想走,说有急事,炕上的老人没有开口,子桑当他是默认了,抬脚要往前走,撩起门帘的时候,屋里的人轻咳了几声,终于把手里的烟杆放下了。子桑听见烟盅那声哐当的声响,不得不停下脚步。
“子桑啊,以后进账入账的本子搬到这屋里让我看看,你负责楼里其他事情。”
“好。”
出了后院,子桑暗自松一口气,爹爹没有多问什么,但还是起了疑心,刚刚把她部分职务给撤了,子桑倒不在乎,反正能白图个轻松,何乐而不为。她现在得赶紧去楼里让柱子继续把之前让他传的小道消息,再添油加醋一番,楼里每日来来往往客人眼花缭『乱』,谁还记得年前有没有来过什么南方的客人,也幸亏她经常混迹于那些外地来的客人之间,打情骂俏的事儿做过不少了,要不这事儿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不过,这事若让岳莘知道了,估计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子桑吐了吐舌头,小跑进了楼,经过侧梯旮旯儿便瞅见那小生衣衫不整地把楼里一姑娘一颤一颤地往墙上挤,她只是晃了一眼,便看见昏暗中在空气中晃『荡』的白花花的胸脯被挤『揉』得鼓胀畸形,她脸颊一红,想到几天前她在花房里也对某人做过同样的事,不禁又开始懊悔她的凶虐。她刻意的咳了几声,打断了暗间里令人不适的喘息,叫唤,还有莫名其妙的撞击声,压低了嗓子做了个友好的提示。
“爹爹那我完事了,你也赶紧,别让他发现。”
楼道里听见有人含糊其辞的应和,她便一步蹬三步的上楼了,身后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更加猛烈了。
再过半把月,某一日的一大清早子桑收到了一份来自同城里的信,当天她就让柱子给她备了马车,晌午一过便出门了。
第114章番外()
这一年; 在属于春末一天里,当她来找他的时候; 他知道,这辈子; 可以陪在他身旁的最后一人; 也要弃他而去了。
她从屋外明媚春光中走进; 在昏暗的里屋与他说; 早。
这不是她平时会来的时间,他微扯嘴角,轻弱的苦涩; 只是神情过于细微,让人无法察觉,他并没有因为来人而停止手里; 嘴里的动作,依旧侧躺在巨大的高枕之上,眯眼; 一口一口啜烟,探火; 可当她走至炕头,一声不吭地把帐房里他曾经交与她的某把钥匙递与他,他躺在灰白『色』的缭绕虚烟中; 还是微微滞了神; 啜烟的动作停了; 冗长而浓白的烟气从他的鼻腔里缓缓升腾。
“我不要; 你留着。”
他把眼睛重新半眯,像是他并没有意识到她打算做些什么,只是弓了弓身子,凑近炕中摆的琉璃矮灯,为大烟续火,可探进才发现烟杆里的烟料已用尽,莫名地他开始有些沮丧,只是脸面上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捂着胸口开始断断续续咳嗽,老『毛』病。
他手里的烟杆被人取走了,她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吭顺走他的烟具,打开置在小案台上的缎绣烟盒,娴熟地为他用勺取黑『色』的烟膏,添进烟具里,再重新递与他,而他心安理得地耐心等待。
她没有再提钥匙之事,只是将手里的小铁条放在案台上,与他作陪,他依旧是老样子,一口一口的继续啜烟,直到某一个时刻,就连吸食昂贵的“黑金”也无法缓解他胸口堆积的闷气,他的喉咙咕噜咕噜地发出声,浑浊而黏稠。
他说,他想出屋散步。
好,她说。
一具无用,残破,扭曲变形,由内往外早已的身体,散发出一种暮老的臊异气味,他的身体因长期缺乏走动而臃肿不堪,起身困难,她爬上来,拉起他干枯粗糙的手,用力把他从炕上拉起,挪移,搀扶,把他安置在炕边的木轮推椅上。移动花费时间,每次,她的动作都不算轻柔谨慎,这次也一样,可他却适应,因为她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即将入土的废人,而是凡人来对待。
她气喘吁吁地随意用袖口擦拭涔汗的额间,往他怀里也丢块汗巾,握住车把把他推出屋外。
他颤颤巍巍地抓着汗巾胡『乱』抹去脸上汗水,肥大的后颈肉冒汗不断,他汗流浃背,只是稍微动弹,便是满身虚汗,他不得不倾倒脸上所有自嘲的神情,无奈发笑。
为何他要顶着这残而破的身躯苟且于世?他应该早早死去才对。可却如此长存,拖拽着一副垂死的身躯,看着生命中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一个个从他身旁离去,到头来他依旧是孤家寡人。老天这是他给他报应?
他有多久没有到院里了,上次在院里小憩的时候,天气还是早春的清冷透凉,如今在出来,一切枝繁叶茂,暖意丛生,他需要晒太阳,要她把他推到院子里的老位置上,凉亭的向阳坐台上,阳光普照,刺着他的眼睛,狭窄眼眶里泪水瞬间流溢,她为他要不要换地方,他摇摇头,拍了拍身旁暖洋洋的石台,示意她挨着他的轮椅坐下。
她笑了笑照办,并絮絮叨叨地说,天气暖和了,以后他可以让他身旁长陪着的小生带他常来这里坐坐,别总是待在屋里。
可没等她说完,他便把她打断。
“你发的誓,忘了?”
她怔了怔,许久,或许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他用汗津津的帕巾抹去眼角不断溢出的老泪,等待她如何回答,只见她将手挡住眉下遮住媚阳,莞尔一笑,她回答了,但并没有看他。
“那天,当爹爹收走那三把钥匙的其中两把,其实就已经知道了某一天里我会反悔的,现在,我只不过把钥匙全数还与你而已,我必须走。”
她还是与小时一样,那么的直接,冲动,倔强,没大没小的,一点也没有变。
“若,我不让你走。”
他也依旧如初,态度强硬,但话语稀少,即使衰老许多,他的口气里还是带着命令的压迫感,他带了她二十年多,他已经习惯如此与她对话了。
“我敬重爹爹,对于自己的背信弃义,自会愧疚一辈子,但去留,由不得爹爹,爹爹也强迫不得。”
“你倒是自信,怎说我强迫不得,若我心意确定,强迫轻而易举。”
他朗朗大笑,笑声低沉而破碎,伴随喉咙里尖锐的鸣叫,如同劲风拖拽地面枯木的噪音,他笑她的自大和幼稚,到底还是孩子,莽撞如同跳鹿。
“爹爹不会强迫的,爹爹会放手让我走。”
“何以见得?”
他觉得她的自大越来越猖狂,让他心生不悦。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这废话,若不是同类,我又怎么怎么可能收你…同类又如何,属『性』类似,我就会放你回扬州?”
同一类人,他们的确是同类,这普世里的异物,玩世不恭,藐视世间常理,行为出格惹人非议,他的态度与行为都是明目张胆,堂而皇之,为所欲为的,而她呢,因为曾经他交与她的任务,她所要扮演的角『色』,她的浮萍的身世让她必须保持得体,中规中矩的外表。可内心里却如同异兽突起。他给她看了多少龌龊事,没有任何过渡,她欣然接受,他教了她多少艳俗之巧,她没有抗拒,他让她与三教九流待在一起,她不会厌恶,可以与任何人相处。
她比他狠多了,他不动声『色』地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经历他曾经经历过“教育”,那些东西,他从抗拒到不得以接受,适应,费了整整三年。可她呢,一个十岁的孩子,再进入花楼之后,就坦然以对了,她可以接受你要她做的所有事情,无谓无为,就好像是一根原生的木头,不带感情,不闻悲耻,可以随意交付到任何人手里进行雕刻,她根本不在意在木艺结束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时,他让他跟在她身边生活,她寸步不离,他的确喜欢她,喜欢她无所畏惧的『性』子,她的心机和时而愚蠢,她的勇气和没大没小,欣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或许是他八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可谁叫她是个例外。她是个例外,他知道他无法复刻另一个“他”,她与他相似,可她只是子桑而已。
她说,她想过上他的生活,可以挥霍无度,又如同异人行走闹市,藐视一切目光,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她把她的夙愿说了许多年,他一直记得,也总在对她说,只要你把事情做好,她便可以为所欲为,他给了她允诺。
她不是凡人,他也不是,那正好,这辈子可以一起作伴。
可为什么到后来,她就逐渐变得平庸了?
为了一个男人…
可即使她任务失败,她欺骗他,她为了男人而叛变,最后他还是把她救起,把她留在身边。他是曾经气愤,曾经困『惑』,曾经寒心她为何要将他对她的信任如同草芥般践踏,他狠狠地惩罚她,可最后依旧是于心不忍。
也是,岳崇光死后,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欺骗,她叛变他又如何,他们依旧是同类。
他从死亡中把她带走,她不是想过上他的生活吗,只要他们依旧是一样的,她可以成为“他”。
他这一生唯一在意的人死去,他也不再有任何可以值得去牵挂的牵挂,可他还是得活下去。
他需要有人陪伴。
在某种程度上,是他把她带大,一点一点的把她塑造成他的模样,可他们相处的那些年里,他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复制另一个“他”。他们是异类,可她是天生,而他是后天的,年轻时他生的何许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那是的他是只是凡人,被送人在花楼里,从自暴自弃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