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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做二不休,司芃立马就抄起那条没人的凳子,往自个右边砸去。勇哥反应也快,松开她往后面躲。凳子没砸到人,砸到墙上一块装饰用的玻璃。一声巨响,“哗啦啦”玻璃碎成无数,纷落在地。也有蹦到人身上的碎渣子。
舞池里不知谁尖叫一声,即刻众人挤做一堆。也不过几秒的事情。
舞池里人群骚动。台上的凯文将耳机摘下,扔在操控台上。夜店经理赶过来和他说,只是客人间起了一点小冲突,马上就能处理好。
他从世界的最中央,回到备受冷落的人间,真是扫兴。接下来的工作,他也不想做了,转身要走,听见旁边的人说:“是个年轻女孩,能惹什么事。”
现在女人都能混社会了,真有胆量。扭头一看,人群中央果然有个高瘦女孩。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顾他人的挽留,凯文喝口水,拎着包下操控台。偏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扒开人群往冲突现场走。见是这位极具人气的dj,大家都让了条路。
另一个往前冲的便是凌彦齐。他不在吧台,也不在舞池。他在修得和迷宫一样的洗手间过道里。先是听见东西被砸的声响,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他想也没想,就冲出来。
只可能是司芃出事了。他还没看见,但他一万分的肯定。
他后悔在洗手间接了彭嘉卉的电话。都深更半夜了,人才刚刚下班,问他在哪儿,他起初说是在家。随即便感受到,劲爆音乐已穿透洗手间的墙壁。
彭嘉卉也不揭穿他,只淡淡说声:“哦?”
他只好承认:“在酒吧,聿菡推荐的,有一个她很喜欢的歌手,今天在这里当dj。”
他想看看彭嘉卉的反应。人还是轻轻松松地问:“是凯文吗?”
“你也认识?过来吗?”
“嗯,算是老朋友。不去了。太吵。不喜欢。”
冲过拥挤的人群,正好看见司芃被推在地上。凌彦齐奔过去,挡开一人拳头,扶起司芃。陈志豪眼见他只往人堆里凑,不明就里,也跟着冲过来。这局面容不得他多想,只知道,帮小凌总是不会有错的。古话说得没错,富贵那都是险中求的。
勇哥哼一声:“原来有帮手?”他抓起立在桌上的酒瓶,猛地一敲,瓶中液体与玻璃碎片一同在空中迸裂,裂口处对着司芃。
司芃将拦在她身前的凌彦齐推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军用折叠刀,摁下弹簧。刀流畅地在手里旋转一圈,刀锋也对着勇哥。
不愧是跟过大哥的女人,举止眼神都像。凌彦齐嗓眼一紧。
夜店经理走到场子中央:“勇哥,这事你们还是去外面解决吧。闹大了,我不好向老板交代。”他摇摇手机,意思是已通过电话,这也是老板的意思。
打擦边球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他这场子今年来已被查过两次。
距离陈龙被抓也不到半个月,灵芝区仍在“严/打”时期,各家地头蛇都在想办法保自己平安。他想,这女人好歹也跟过陈龙。虎落平阳被犬欺,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实在不想场子里有命案。
场面就那么停滞三五秒。
凯文也冲进了现场,僵在原地,极小声地唤了声:“嘉卉?”
司芃一愣,头稍偏过来,见到凯文,心里再是“咯噔”一响,像是某个蛛网尘封的箱子,年久失修,也习惯这无人问津的命运。所以稍一碰,“噔”,挂在上头的锁掉下来,一直往下沉。
凌彦齐听到这声“嘉卉”,心里也是一惊,刚才他还和她通电话,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他四处张望,并没有彭嘉卉的身影。
司芃突然就往外奔。凌彦齐反应过来,也奔出去。紧接着,勇哥那伙人也跑出去。陈志豪愣在原地,只想报警才是正途,这样出去,有生命危险吧。
他抄起手机就给管培康打电话。
架在外头的铁造楼梯,不停歇地“哐哐”作响,惊扰这个湿润阒寂的夜。
雨,绵绵的下。两人直奔停车场,凌彦齐顾不上喝了酒,他只想开车载上司芃逃走。
司芃没有理会他,长腿跃过停车场入口的栏杆,冲入黑茫茫的马路中。
身手敏捷得让人吃惊,像是逃跑的惯犯。凌彦齐双足发力,才在定安村入口的巷道里撵上她。回头一望,“暮色”门前几辆泥头车轰过,将勇哥那伙人短暂地堵在马路对面。
他这才松口气:“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成天都在惹是生非?前两天才帮你搞定那个阿猫还是阿狗?这几个呢,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飞仔?”
司芃回头,斜风细雨里冲他一笑。她手伸过来,把他拽到左边一条更窄的巷道。“跟紧点。”
她接着跑,凌彦齐紧跟身后。他来不及想什么,只知道得跟着她。打起架来,他俩势单力薄,未必打得过人多势众的混混,但那又怎样?
他的心“扑通”地跳,倒不是害怕,更像是某种被唤醒的兴奋。
那五个人追上来,见他们钻进小巷,即刻分成两拨,一波跟进来,一波往前面跑,打算来个前后夹击。
司芃依旧面不改色,脚下生风。那些看不分明的小道、角落、招牌、垃圾桶、矮墙,从他们身边一一掠过。
第37章 037()
那一刻我就想;今晚;势必要和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完全不一样了。
——某人日记
这片广袤却毫无规划的密集楼群,对凌彦齐来说;犹如黑夜里的迷宫。对司芃来说,是烂熟于心的每日景物。每当无前路可去,她便爬上围墙跳下;拐弯遭堵;即刻转换方向进入另一条巷。她才是生存游戏里的精通玩家。
两人一路奔命,已被雨淋湿一身。越奔越偏远,灯火越暗。追赶者的脚步声和叱骂声;也渐渐不可闻。
仅供一人过身的狭窄巷道里;司芃停下步子;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地说:“歇一下。”
凌彦齐四处望望,这里真是暗;不止没有路灯;连楼房宿舍都是黑压压一片,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他问司芃:“这是哪儿?”
“还能是哪儿?废弃的工业厂房。”
“他们找不到这里来?”凌彦齐试着回想他在拆迁组看过的图纸和航拍照片,确认方位。
“应该找不到。这儿都好些年没什么人来了。”司芃望着凌彦齐的脸笑,“找到也不怕,”她指指巷道口,“这么窄;一次只能进来一个人。就算是两边都来人;我们也不有两个么?吃不了亏。”
凌彦齐点点头;警惕地看着一端出口,担心那里突然出现人影。
也就远处高楼大厦的霓虹招牌灯有过分显眼的光,光束在雨里穿透,到达这漆黑的边远地界,已是朦胧暗淡的背景。
司芃见凌彦齐,仍是白衫西裤。只不过衬衫一侧的下摆,乱糟糟地盖住皮带,又皱皱巴巴贴在身上。梳得笔挺的头发,也被雨点打得凌乱。
本是标准的精英打扮。
他坐在吧台区的高凳上,衬衫上方的两粒扣子松开,袖口也推高到手肘。这样的打扮,司芃在夜店见过许多,但无人能像他,斯文又颓废。
他也许是去放松,也许是去猎艳。但怎么也不会料到,要在雨里逃命,要躲在废弃厂房的围墙之间。衣衫不整,风度尽失。
怕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比尹芯往他身上倒咖啡,更狼狈。
这一想,司芃才发觉在暮色的羞辱、恐惧都不重要,她以后再也记不起来。她只会记得这个男人抛下同伴,不顾一切追了出来。
根本没细想,她就搂过他脖子,吻住他嘴唇,狠狠咬了一口。
凌彦齐吃痛,轻轻哼一声。司芃放开他,笑出声来,问他:“你怕不怕?”
“怕什么?”
凌彦齐也不知,今晚究竟有什么事值得开心,司芃一直在笑。
“一看便知,你是那种听老师话、听妈妈话的优等生。”她用手撑着右上腹,刚刚跑得太快了,横膈膜一直在疼:“你肯定没有打过架,也没被人追得这么狼狈过。”
“那又怎样?”凌彦齐话音刚落,便体会到,夜是如此静,雨点打在芭蕉叶上,沙沙沙沙。还有两人微微的喘气声。
他望着二十公分外的那张脸。
司芃的短发也被雨水打湿,一动不动地贴在额前,她的笑凝在嘴边,她的眼神还藏着挑衅和勾引。她说他的人生,还从未越过轨。
可遇见她,想着她,念着她,难道不是么?眼下,难道不是么?
他突然欺身上前,揪过司芃下巴,咬着她的嘴唇。
司芃尝到和上次不一样的味道。今晚他饮了不少的酒,抽了不少的烟。是男人的味道,也是情/欲的味道。她双手从腋下伸出,搂过他臂膀。
就算他不追出来,她也想与他发生点什么,在离开这个地方之前。
所以,任由他吻,任由他箍紧自己。她愿意在这样的时刻,在他面前,变得软弱无力些。
凌彦齐的吻,就同这越来越绵密的雨点一样,裹着她,裹得她透不过气。他靠近她,把她推向墙壁,挤压渐渐变成禁锢,像是不想留一丝缝隙和空气在他们之间。
雨越下越大。漫天的雨丝,冲不掉他的味道,也浇不灭这腔焚身的心火。
被吻到心思迷乱,司芃发现他正在解开她牛仔裤上的铜扣。她立马睁开眼。妈的,人不可貌相。刚才她还说他是个乖乖仔,他却只想和她野战。
她侧脸躲过他的吻,双手去推。推得也不重,凌彦齐还压着她,手揪着牛仔裤的拉链不动:“怎么了?”
“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声音沙哑又轻柔,已是男女间你来我往的调情口吻。
靠,他怕是已经忘了他们还在被人追,以为这里便是安全的了。
可司芃的心就这样飘忽到了半空。她的前半生,接触到的都是定安村的粗人俗人,还没有人用这么有情调的声音话语来泡过她。
机不可失。凌彦齐试探着将拉链再往下拉。司芃大力推开他,朝出口跑去。
明明就要得手了。凌彦齐闭上眼睛,也止不住内心的空洞和瘙痒。他无奈地问:“你去哪儿?”
前方几米远外,那个高挑纤细的背影回头,拉上裤子拉链:“回宿舍。”
凌彦齐不解:“你这时候回去?那些人找不到你,还不会去宿舍门口守着?”
司芃耸肩,口气是毫不在意:“谁知道呢?反正我在这里也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凌彦齐想,这处躲避之所,不还是你自个挑的?
司芃倒退两步,笑着说:“哪里安全了?我再呆下去,底裤都会被人扒掉。”说完,她扭头就跑。
凌彦齐没想到,这个二十来岁的冷酷女孩竟会主动撩人。瞬间,血液冲上头顶,那些与生俱来的软弱和犹豫,通通不见了。此刻他只想要司芃。
凌彦齐从巷道里冲出去,追上人,从后面一把揽住她的腰:“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司芃再从他怀里钻出去,跑得飞快。一前一后,两人追闹着,跑到她宿舍楼下。静悄悄地,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凌彦齐揪司芃衣袖,示意她跟在身后。他轻轻拉开铁门,就着门外的小黄灯看一下地面,是干的。随即招呼一声“快走”。两人一阵风似地窜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