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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城中央-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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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你。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王尔德自深深处

    “阿卉;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来?”凯文的问话;打断司芃的回想。

    她指着湖对面的别墅:“那是我的家吗?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那你也可以回新加坡。”

    “我阿婆和我妈奋力挣脱的囚笼;我为什么要回去?一个一天也没养过我的老头子,凭什么打电话来训我?他算哪根葱?”

    手机在海水里报废;司芃找小马仔要了个旧手机;sim卡放进去;竟然能用。一开机便接到郭义谦的电话;让她回新加坡念书。头本来就晕;被他这一念叨,更晕;直接回骂“念个鬼书。”好像还骂了别的话;那个老头摔了电话。司芃摇头,想不起来了。

    “当初你妈妈走时,有没有和你说过;会有遗产留给你。”

    “说过。一堆的条件,听得我都烦死了。人都要死了,挂念那么多身外事做什么?”

    她的青春期里烦躁与莽撞是如影相随;仁慈怜悯是丁点没有。那是妈妈最后的话;她都没想过要仔细听;好好听。哦;她只听了一件事。她妈问她,知道阿婆以前是做什么的。

    “富人家的姨太太。”

    “她以前是自梳女。她本来是和姐妹约好一起过晚年的。等她要走时,你也大了,你要帮她料理后事,她不会想要你外公那边的人来,也不要你爸爸来。你阿婆不想再欠他们任何的情。知道么?”

    “你没想过要回去领吗?”凯文打断她的回忆。

    “她说我如果做不到,所有遗产都会捐给慈善会。”司芃心道,捐就捐吧,金钱用在穷人苦人身上,比被她这种混蛋乱花光要好。

    阿婆走前问过她的打算,问她愿不愿意回新加坡。她也摇头:“阿婆,我很快就十八岁了。”

    四月中旬阿婆过世,她一个人料理完所有后事,反正一年多前已经看人做过一遍,正牢牢记在心中,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温习一遍。

    然后她便想出国去找凯文。

    那一年的六月十三日是她的生日,十八岁生日。六月九日她将飞去美国。而六月三日,她在海里。六月的海水虽然冰凉但不刺骨。海水卷着她,抛回岸边的礁石。海水倾覆了她所有幼稚的想法,也席卷了她的过往和未来。

    十八岁即成年。

    侥幸自己命大之后,她也不想要找谁报复。她体验到一种冷冰冰的自由,再也无人管束,再也无人可以管束她。

    “那被别人领走,也无所谓?”凯文苦笑,“阿卉,你还恨我和小洁吗?”

    “你们值得我恋恋不忘吗?”

    凯文眯眼想了想:“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四月份,我考试完休春假回来,你说你也要去萨凡纳。你那个时候的处境,让我很难把话说出口。我想出国对你来说也是个好事,换个环境,”

    “不是。”司芃打断他,“六月三号,你没在国内吗?”

    “那天我去海边找你们,只看到小洁,她说你先走了。”凯文将烟拽在手里,低着头,不敢直视司芃。

    司芃并不意外凯文的反应,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他不再有直面血淋淋的勇气,他也活在别人为他打造的假象里。

    “我那会在海里,正好看到你和她离去的背影。”她的人生中也有过那么一瞬间,想放弃所有的希望。

    司芃说得越平静,凯文心里的不安越多。他终于问出来:“陈洁推你掉到海里的?”

    “你说呢?我是会自己跳到海里去的人吗?我游泳游得很好,不会寻这么一条死路。”

    “她故意的?”

    “故不故意我不知道。当时我们在吵架,我甩了她两巴掌。”

    凯文猛地再吸两口烟:“我在岸边时,她没告诉我你在海里,不然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等过两天我们找不到你人,她才说你失足掉进海里。我们也知道你水性好,应该不会出事。也许你在生气,所以才不肯回来,她又很慌张,所以谁都没再追究她”

    看着司芃平静的脸,他没法再狡辩下去,也没法再欺瞒自己,这么多年他喜欢的是一个满嘴谎言、心思深沉的女孩。

    他曾期盼过彭嘉卉的回来,想这样一切便能回到正轨。只要陈洁点头,他愿意回去和父母言和。可随着陈洁的事业发展,所谋也越来越大,他又期盼彭嘉卉不要再回来。

    她一回来,他过去的十年全错了。

    “你们还在一起吗?”司芃问他。

    “怎么可能?我这样萎靡不振,她早就看不惯。我妈以为她是你,撒泼打滚不许我们在一起。她相亲相到一位很不错的,结婚去了。”

    “她要结婚了,你就只会来这里看看?”

    “你知道和她结婚的人是谁吗?”

    “没兴趣。”司芃问他,“知道彭光辉被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疗养院。”

    “狗屁疗养院,我不信。陈洁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好,正好我也不想见她,你帮我弄到疗养院的地址,没问题吧。”司芃大拇指在新手机的屏幕上划过,“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你会放过陈洁吗?”

    司芃抬头:“她们真对彭光辉下手了?”

    “不是,我是说她对你做的事。我说如果,如果我能把陈洁拉到你面前来,让她悔过,”

    “她不会的。你只拿我当哥们,你利用我接近她,可你还好。在我妈死后愿意当我男朋友,要不是为了我,哼,”司芃自嘲地笑,当初她还很感动,以为凯文只是嘴上不讲,心里是有她的,连她的姐妹受人欺负,都那么心急。“把人的头打破了,也不会被你爸妈踢去美国避祸。阿婆死后,你还愿意回来帮我办出国的事。”

    是她的真心话,她不觉得背叛是个多大的罪过,也很少会单纯地以“好坏”去看人。她渡过了那条汹涌的人生之河,凯文不再是她的屠龙勇士。

    “可陈洁呢,她挑在我就要出国的时候,告诉我你和她的事,告诉我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们在一起十一年,她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和我玩,哪怕表露点意思都可以,我能接收到。从来没有。她和她妈是一样的人,是心中养着毒蛇的人。”

    要等到自己被毒蛇咬到的那天,司芃才彻底地理解和接纳妈妈。

    湖边的风吹一路过来,遇到岸边的树,呼呼声歇,树叶间摩挲不止。凯文仰头朝天,两只手都捂着眼睛,松开后,司芃已经离去。

    若不是不敢正视这个现实,不敢正视他心中那位温柔又自卑的女孩,已变成另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他何至于颓废荒唐到这个地步?

    司芃出了庄园,路边一家快餐店里吃午饭。从包里掏钱结账时看到那个白色信封。

    有钱她也犯愁。现金支票的期限只有十日,很快就到期。她唯一的银行卡在麦子那里,想要收下这笔钱,就必须重新办一张卡,办卡得要身份证,得留手机号码。而她现在不想留下任何行踪、和资料。

    一个和蔡昆关系很好的哥们,曾在龙哥的高利贷公司里做事,大排档上吃烤串时说过,做他们这一行,只要盯上的人,没有什么信息是搞不到的。

    他们都能做到的事,对卢思薇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司芃想,转到卢奶奶那张卡里?可她没人身份证。

    干脆不要了,让它过期?不行,被人打这么一巴掌,一百万她都觉得亏了。

    要不,捐了吧。反正不能让卢思薇这一百万在她手上打个转,又收回去。

    司芃坐公交车去d市儿童医院,那是她妈还在世时经常去的地方,尤其是曼达上市她不再管公司事务之后。

    那儿收治的大多是打工者的孩子,不管得什么病,只要单次花费超过两万,就会有家长弃疗。而更多的家长在花光积蓄或向周围亲朋借遍后,也会不得已做出将孩子带离医院的举动。因为能力和见识的不足,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向各类公益组织求助。

    她妈也做慈善,从来不是捐钱了事。在了解到国内申请救助的手续严苛而繁琐后,她直接和一家有官方背景的儿童慈善基金合作,在这家医院以曼达的名义设立大病专项基金。

    那些家庭拮据的病儿家属,都可以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助下直接填写救助申请。

    只不过,金钱总是有限的,不能囊括这些病儿的所有医疗花费,尤其是运营一段时间后,会有很多病患和家属慕名而来。

    她妈在医院的管理楼里也有一间办公室,专门用来审核这些资料、面试家长,询问主治医生病儿病情和治疗方案。

    有时候她也带司芃去,大概想要这位花钱如流水的大小姐看看人间疾苦。

    司芃只翘腿坐沙发里玩游戏,见妈妈看资料时还在揉太阳穴,撇了嘴说:“哪有人像你这样,做好事都做得心累,直接捐给医院,让他们自己去弄,不就完了?”

    “他们会造假。”

    “医院?”司芃首先想到的是,医院会给那些根本不需要救助的对象开绿色通道。

    “不止。”她妈晃晃手里的申请表格,“他们也会造假。”

    “靠。”司芃指着已关上的门,“就刚刚那对夫妻?特意穿那么破来骗钱?”

    “骗钱算不上。”她妈抬头冲她笑,“就是一两万块钱,对他们很重要,舍不得自己出。”

    “要是我们不给呢?耽误孩子病情怎么办?难道这一两万块,比孩子的命还重要?”

    “也许。”她妈无奈地说,“看多了心会变硬,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钱给拨下去。毕竟不是搞慈善的专业人士。”

    “那你找专业人士来帮你管理,不就好了?”

    “国内找,我没那么信任别人。要不,小花,你去念个ngo的专业如何?”

    “你还想要我管?不怕我把钱全给花了?”

    “左右是花光,被亲女儿乱花,比被别人乱花,心里要舒服点。”

    到了医院,还是那间办公室。“中华xxxx慈善救助基金会”的牌子还在,“曼达慈善”已撤下。推门进去,里面有三位中年女性。两位在对账目,一位靠窗敲键盘。地上横七竖八堆摆满袋子和纸张。与和她妈在时的整洁干净,宛若两个世界。

    她们都转了脑袋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司芃。

    司芃问:“曼达和你们合作的那个儿童大病救治基金,”

    话还没说完,就被靠窗那位大婶抢答:“早就没了。”

    “为什么没了?”司芃不解。

    二零零六年秋曼达上市,她父母高调捐出一个亿。来年出于避税的需求和社会责任感的建立,从税前收入里再拨出五千万给这个专项基金,后来形成惯例,每年都有钱进来。她妈病后,无力主持这个项目的运营,只能把权力交回给挂牌基金会。

    “你来申请救助的?填资料吧。不过告诉你,现在是年底,没什么希望。”靠窗大婶指使一位同事给司芃拿表格。

    “你告诉我,为什么曼达的基金没了?”

    “花完了呀。二零一二年曼达就没再跟我们合作,只能吃之前存下来的老本,这么多申请的,你看看,”大婶指了指围着她的资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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