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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两人站在山中的小道上,如盖的树冠,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以致于待在下面都觉得有些阴森寒冷。
单萱并没有出口问唐欢喜为什么不那么觉得,因为她知道唐欢喜肯定会说,至少为了留住她不让她走,也得多说些什么。
果然,没一会儿,唐欢喜便继续说道:“可能你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吧!觉得仙人就高人一等,妖魔就无恶不作。我在天仓山待了将近七年,就学会了你看到的这些本领,他们并不会用心传授我本领,当然也有可能的确是我天赋不够,但我所忍受的,所见识到的,绝对不仅仅是修行方面的事情。”
单萱入门天仓山也是七年,可想这唐欢喜应该是和她同一批被收下的。
然而单萱跟随文渊真人,自加入天仓山三个月后便住进了长乐殿,长乐殿除了师徒俩再没有第三个人。
她接触的又都不是些普通弟子,鲜少听说这些,她还以为天仓山都兄友弟恭,一派和睦呢!
“当然,其实天仓山的师兄师弟已经很仁慈了,我只是见识了太多丑恶的凡人,又见了太多可怜的妖怪,才会做这个决定的。我只知道妖怪并不会无端杀人,要么是阻了他们的去路,要么是侵犯了他们的领地。可凡人呢!修仙者呢!他们见到妖魔,除非是打不过的,不然不是斩杀就是活捉。
本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们却还喜欢折磨妖魔的。对了,镇妖塔,你不是进去过么?”
唐欢喜说完突然看向了单萱,而单萱顺着他说的话,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在镇妖塔中见识到的事情。
单萱两次出入镇妖塔,前一次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后一次则是曲枕、素纱拼尽了最后一丝魂力才得以脱身。
那里面没有食物和水,什么都没有,却关着那么多的妖魔,可想而知,除了吞食对方,不然就得活活饿死。
“说是净化,超度还是什么的,无非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妖魔的身上,这对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你说本性不同,生来就是不同的,何必管别人怎么过呢!”
唐欢喜说着便冷笑了一声,那些大义凛然的正义之举,恐怕在他的眼里和恃强凌弱没什么区别。
“你说得,我知道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事实上,大多妖魔都没有慈悲之心。”
“屁慈悲之心!”唐欢喜嗤之以鼻,“自己吃不饱了,把最后一口饭给别人吃,然后自己活活饿死,或者只有一个机会,救了陌生人,却不救自己的家人,这叫慈悲之心?”
单萱明白唐欢喜能跟她袒露心迹,自然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和重视,可是唐欢喜的观念有些另类,单萱一时也无法接受。
就好像她并不能接受文渊真人为了不想引起战争,而放弃为鲁佳石的死讨个公道的做法。
也不能接受用一杯忘情水,就忘记了心爱的人。
但文渊真人一直以来的教导,让单萱不敢这么大不韪。
“反正我觉得妖王此时虽然发动了仙妖大战,却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自开战这么久,死伤很少,现在是妖王休战,但那些正义人士不愿意了,所以若是大战再继续,我觉得这就不是一方的过错了。”
唐欢喜后来还说了很多,单萱并不能全都记下来,更有一些话是单萱从来没有想过的,比如唐欢喜说,若是让修仙者去妖魔住的地方修仙,而妖魔占据灵气足的地方,不知道那些修仙者还能不能整天摆一个舍己为人的脸。
单萱后来被唐欢喜说得头疼,还去了集市散心,往人多的地方一站,买卖的、行人、游客。。。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
有时候,单萱看见别人对她笑,也会笑着回应一下,但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单萱还是想起了医治好灵透之后,离开妖界的路上,她和亡垠一起遇到的那个树妖,被亡垠毫不留情抹杀的树妖。
想到那树妖,单萱又联想到了太白山山下的小尤和阿旺,妖怪之中的弱者,半妖的命运有凄惨成那样的,也有如孔雀岭的那七位那样的。
然而单萱比谁都清楚,能将孔雀岭的七位保护地那么好,除了妖王,应该也没谁有这样的本事了。
回忆结束了,单萱再看看这些阳光底下的人,便觉得心情有些沉闷了。
同样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每个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何要这么不公平?
“走吧!天黑了,我们不好赶路。”
事实上,唐欢喜并不想在这儿浪费太多的时间,越晚回去交差,越显示出他的能力不行,他既然已经被亡垠接受了,自然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单萱并不想让唐欢喜为难,尽管她不相信亡垠真的会杀掉唐欢喜,但是回去孔雀岭的路上,单萱还是要问上那么几句该问的话。
“你不是说我们在无情阁见过么?那个时候,你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在那里的?”
一提到这个,唐欢喜到如今都有些难以释怀,“我告诉你,你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我和师兄弟下山采办东西,遇到了一只猴精。师兄弟们急于表现,打得那猴精嗷嗷乱叫,我心软就放了猴精,结果师兄弟们觉得我是在特立独行,看不顺眼和我发生了争执,我打伤了他们。。。”
伤害同门,怪不得会被关在无情阁呢!
只是单萱倒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情况,那时候跟文渊真人下山历练,看见想救的人单萱便救了,看见不想伤害的妖怪单萱要放也就放了。
可能这真是一个人的际遇问题吧!因为身边的人不同,即便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之上,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大不相同。
“那你接近我和亡垠。。。”
“我老实告诉你。”不等单萱说完她的问话,唐欢喜便直接说道:“就我这样的,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去找妖王。”
听到唐欢喜这么说,单萱还以为他要公开是谁在背后指使他的呢!
然而唐欢喜却接着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就是跑到了我的脑袋里,我看到你们就胆肥地靠近了,我已经极力克制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唐欢喜的实力不高,若是被人操控,相信不是难事,只是若是那样,唐欢喜可就太无辜了。
唐欢喜说完看单萱沉默无语,以为单萱不相信他的说辞,强调道:“我说真的,我一看见你们,就忍不住想要跟你们说话,而我说的那些话…好像印在我的脑袋里一样,我根本就没办法控制。”
单萱看唐欢喜急于解释的模样,开口道:“那现在呢?”
现在呢?唐欢喜愣了一下就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失控的感觉了,可能我的作用已经结束了吧!”
引亡垠去烛龙的巢穴,那幕后指使人肯定也不会想到,亡垠竟还能活着出来吧!
出了集市,远离了人群,唐欢喜一拍手,懊恼道:“哎呀,忘记买马了?”
这里距离孔雀岭好几百公里,靠两腿走回去,还真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唐欢喜过来的时候,是乘坐亡垠的灵冰鸟过来的,此时没有灵冰鸟,以他的水准,这么远的路,再带个单萱,他也只能骑马回去了。
但是唐欢喜说完这句话后,又突然想到了单萱先前的突然出现,“其实,我脚速还可以,你…”
从安定郡回去孔雀岭,马车的速度那么快,唐欢喜都能一直跟到了地方,单萱当然相信唐欢喜的脚速不慢,可单萱却不说她有魔剑,可以御剑。
和烛龙对战单萱的消耗太大,此时又体热还没有恢复,万一御剑不稳,可是很危险的。
“骑马吧!”单萱道。
她还没正经骑过几次马呢!先前去安定郡的那一趟,坐马车够受罪了,骑马肯定会好很多吧!
在驿站,花了高价买了两匹马,银子自然还是单萱出的。
只是唐欢喜为了还价,还跟驿夫磨了一刻钟之久,最后也没便宜。
等上马后,单萱因为骑技不怎么样,那速度能让唐欢喜烧心,只恨不得跟单萱共乘一骑算了。
当然唐欢喜也就那么想想,连提都不敢提出来。
单萱驾马优哉游哉,唐欢喜却有些心不在焉,单萱看见了忙开解道:“我都跟你回孔雀岭了,你还担心亡垠会杀了你吗?”
“不是!”唐欢喜看着单萱,“我突然想到我好像不知道怎么去妖界。”
等送单萱回去了孔雀岭,唐欢喜总要去给亡垠复命的,亡垠说他回了妖王殿。可唐欢喜连妖界的入口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进得去妖王殿啊!
这个问题,单萱就更不在意了,不知道更好。
好在唐欢喜也不过是说了这么两句,之后再也没有唠叨,估计他是想着先将单萱送去孔雀岭,其他容后再说。
或许这是亡垠给他的考验呢!毕竟妖王得一言九鼎啊!妖尊之位,可不是那么便宜得来的。
大概坐马车确实比骑马要舒适多了,单萱不过骑了几个时辰的马,大腿内侧的嫩肉就被磨烂了。
唐欢喜自己没事,吃喝都在马背上解决,还以为单萱也好得很,恨不得连夜赶路。
单萱这才相信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当然,最终还是停下来休息了,就算唐欢喜能连夜赶路,单萱非不愿意,他也不能抛下单萱一个人上路。
夜晚燃起了火堆,唐欢喜倒头就睡,理由是明天还得赶路,他得保持体力。
单萱坐在火堆边上,不停地弯曲双腿,这要是一直骑马,以她现在的速度,就算再来两天也未必回得去孔雀岭吧!
真要是那样,还不如耗费点法力吧!
唐欢喜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嘴里还说着梦话,起先单萱并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等唐欢喜嘟嘟囔囔说了四五遍,单萱才听到唐欢喜竟是在一直叫着鸭腿。
一路上,单萱并不觉得饿,除了喝了点水,几乎没怎么进食。
唐欢喜啃了不少硬邦邦的馒头,这个时候想吃鸭腿也正常。
这一天的接触,除了唐欢喜说得某些话单萱有些不能接受,其他倒觉得唐欢喜很坦荡,并不像是有心机城府的人。
若唐欢喜所言属实,引导亡垠在钟山遇难都非他本意,那么先前觉得他有问题,大概也就是出在感觉之上。
所幸,无论是亡垠还是单萱,他们都没有损失,和烛龙一战没有造成无法恢复的伤害,那就是一场见识和历练,何况单萱还因此得到了烛龙馈赠的一半火精。
单萱坐了一夜,等唐欢喜早晨醒来,在他的面前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包子。
“你从哪里弄来的?”唐欢喜还没睡醒,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叫唤了,这时候闻到包子香味,当然是赶紧捡了起来。
“刚去集市买来的!”单萱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了。
其实单萱也不过刚坐下不久,担心唐欢喜醒来看不见她会乱跑,她去买包子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集市?这附近有集市?”唐欢喜咬着包子,两口就消灭了半个,嘴里塞得满满的,又含糊不清地说道:“早知道有集市,我们应该投宿客栈啊!好像不行,咱没银子了,啧,我觉得身上有点痒,说不定爬了虫子…”
“走吧!”单萱说着,拿起了插在地上的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