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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毕竟是外来人,王掌柜一家却是世代都住在万阳县,若是被方家知道是他透露了此事,将来少不得要报复。他本在犹疑是否该说,如今得了这样的好处,总觉隐瞒下来对不住恩人,终是冒着被灭口的风险道出了事实。
王掌柜到底不敢和方家对抗,小声将事情经过告知了释英便告辞返回,离去时面上还有几分惧怕。这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虽有几分小聪明却胆小怕事,若不是为了刘二,大概也和其它百姓一般将嘴闭得很牢,绝不会冒险得罪方家。
鹤五奇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忽的明白了问题所在。其实凡人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在修士眼里只是随手可得的普通事物。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交易,只需要给凡人一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大家就都能开心。可是,修士所付出的到底不是多有价值的宝物,要凡人付出一生为奴的代价,确实不合理。
谁也没理由无偿保护他人,支付报酬是对的,只是如今北方联盟开出的价格太贵了。
他的神情似有所悟,释英不知这位未来的北方之主在想些什么,只是平淡地指出此人撒谎的事实:“你说自己除了护身法宝什么都未携带。”
当初负责搜身的是顾余生,他的确没从鹤五奇身上寻到储物法宝,却没想此人竟将护身的金刚伏魔圈改造出了个储物空间,闻言便为失误惭愧道:“师父,是我疏忽了。”
金刚伏魔圈是佛修的驱邪法宝,这类护身之物遇战定然第一个被毁,常人哪会将物品藏在此处,也难怪顾余生没发现。释英见徒弟低着头心情不佳,当即斜了一眼鹤五奇,指尖一点,直接没收罪魁祸首。
这金刚伏魔圈已经认主,按理说除了鹤五奇谁也摘不下来,没想竟被释英随手就摘了去,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你是强盗吗?居然连我唯一的法宝都要抢?”
缩小后的金刚伏魔圈宛如普通的金手环,只是内壁刻着的经文显得与众不同,释英刚拿到此物便觉有些熟悉,仿佛很久之前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可他从未与佛修打过交道,怎会认识佛家法宝?
释英被金刚伏魔圈吸引去了注意,没去理会鹤五奇的抗议,顾余生倒是略为考究地问:“后悔自己一时心软了?”
若不拿丹药,这隐藏的储物空间便不会暴露,若是后悔也是情理之中。鹤五奇闻言却是挑眉道:“那倒没有,反正我落在你们这两个贼人手里是跑不掉了,拿不拿都一样。再说,这掌柜人不错,一个收养的孩子也对他掏心掏肺,比有些人的亲爹不知好上多少。”
他这言语似乎意有所指,释英想不起熟悉感来自何处,此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道出王掌柜病症,可鹤五奇却能断定其症结在于心肺,这等眼力,在医术上造诣绝对不低。
十岁结金丹,精通五行术法,连医术都会,这样的人绝不会简单。只是,这小子虽有些滑头,论心性也和普通少年差距不大,看上去着实不像有城府的高手。
释英因心结从不去北方,过去都是顾余生亲自去和北方之主打交道,听顾掌门言语,那应该是个心机颇深的人物,和如今的鹤五奇倒是完全对不上号。
对不熟悉的人,释英也无法断定情况,只能继续向方家走,同时叮嘱了一句,“余生,看紧他。”
“你们不是想查过阴阵吗?把金刚伏魔圈还给我,我——”
金刚伏魔圈还在释英手中,鹤五奇一见就急了,也不顾自己双手被缚,连忙就追了上去想要讨回这绝不能离身的法宝。然而,当他一脚踏上方家台阶,那挂了三百年的方府匾额入眼的一瞬间,左腹忽的阵痛,被封印的真气骤然乱窜,仿佛有什么就要破体而出。
鹤五奇没想到最近都好好的,竟在这时候犯了老毛病,心中顿时大叹晦气。此时他真气混乱,若不是释英的封印压着随时可能走火入魔,再顾不得隐藏,咳出一口鲜血,只叫道:“快,把金刚伏魔圈给我!”
他这瞬间惨白的脸色不似作假,释英看了一眼手中金环,忽的福至性灵,下意识捏了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法诀,伴随他的动作,原本沉寂的金刚伏魔圈立刻金光大作,飞速套在了鹤五奇手腕,将那挣扎的真气稳稳压制。
金刚伏魔圈返回,鹤五奇立刻退后,奇怪的是,一离开方府,体内真气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他过去从未遇见这等情况,颇为忌惮地望了一眼方府,最后却只虚弱地对释英道:“我可能中暑了,麻烦给病人好一点待遇。”
过阴阵就在前方,这里正是阴寒之地,所谓中暑明显是鬼话,释英凝视着他下意识捂住的疼痛部位,眼眸微微一动,那是……脾脏的位置。
真气混乱不是小事,释英也知他们不能让天羽世家的公子死在南方,虽是有了怀疑,仍对顾余生道:“你带他回客栈休息,我查完方家便来。”
师徒二人默契极佳,只是一个眼神顾余生就明白了师父意思,将仍然站立困难的鹤五奇抗在肩上,对释英关怀道:“师父,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鹤五奇:这方家有鬼吗?看见它我就想吐血。
释英(怀疑):有鬼的是你吧。
顾余生:解剖他?
鹤五奇:什么?你们终于要对我这只无辜的小鸟动手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万岳子对露水姻缘的相好都如此大方;对方家自然更是扶持;他还活着的时候,每逢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家里一份,方家也因此出了几个金丹修士,只可惜天赋不足;始终无人成功结婴;纵有天岭宗做靠山;依旧无法跻身世家之列。
元婴是一道坎,天赋不行就是过不去;天下金丹修士并不算少;却只有千分之一能够达到元婴期。不论南北;只要结婴,至少也是一派长老;发展出属于自己的世家完全不是梦想。
而这之上的渡劫期更是稀有;近千年都不曾出现一个,唯一最为接近的剑神风奕也已身亡。在释英的印象中,这些年隐隐有突破之象的修士只有一百岁的顾余生。
只要有他的药效相助;掌门明明能够羽化飞升;却选择独自去北方与魔灵同归于尽;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顾余生为何要这样做。
那时候的顾余生和现在不一样,总是让他看不透,不过,看他的眼神倒是从未变过。释英曾经不明白顾余生眼里的意思;如今知晓了风奕之事,方才醒悟,原来那是想将他占为己有的眼神。
所以,风奕用东灵剑阁给他做花盆,他也乖乖在这里扎根了,只要顾余生一句话,不论拔叶片还是下锅都没问题,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仔细想想,现在顾余生的人生轨迹和过去也没多少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换了个师父。释英有自知之明,自己照顾徒弟的能力远不如沈逢渊,可如今的顾余生,要比过去开朗太多。他的徒弟时常会笑,也有心情和元如这些同门在一起胡闹,都这么大了还很黏师父,时不时就抱着他撒娇……
自从来了顾余生,总是冷清的穿林峰总算有了几分温度,让他有一种或许春天会降临的错觉。释英想,他喜欢和这样的徒弟在一起。
所以,顾掌门总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养的草和自己并不亲近?
这是释英第一次有些明白顾掌门的想法,方才接触到金刚伏魔圈时,他忽的发现,化形之前的事自己应该是有记忆的,只是,不知为何竟全都忘了。他刚成为人形便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释英,却始终想不起,这个名字是从何而来。
失忆,记性不好,还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难道是年岁大了,开始出现了痴呆之症?
想到这里,释英下意识瞧了一眼自己的白发,不知为何,素来平淡的心情居然有了些许郁闷。
既然心情不好,他进入方家时也就不怎么客气,懒得命人通报,感知了一番宅院中气息,便径直去了如今家主书房,瞥了一眼在蒲团上打坐的老年修士,只冷冷问:“你就是方淮?”
阴阳双生果似乎与人族存在生殖隔离,方岳相好无数却始终没有后嗣,方天更是对人提不起兴趣,独自睡了三百年,唯一有他人参与的梦境,便是偶尔会发自内心地痛揍沈逢渊。
直系没有后裔,方家只能由他们堂哥这一脉继承,如今的家主方淮便是他们的侄儿,得万岳子协助,勉强于六十岁结了金丹。因年岁大了,论见识倒比普通乡下修士强上许多。
方淮见识过鼎盛时期的万岳子,也知晓天方子与家族的恩怨,这些年都安分守在故乡,只以济世祖师的名头享受百姓供奉,从不敢外出惹事。如今一个青衣剑修忽的就破门而入,他顿时心中一凛,只谨慎地开口:“阁下未曾通报便擅自闯入,似乎不合礼仪吧。”
“剑修从不讲究这些东西。”
释英对方家并无好感,此时回答的声音也是剑修惯有的冷漠。方淮还记得剑修和天方子不对付,心中更是担忧,虽还勉强保持镇定,语气却不经又弱了几分,“我们所知一切都已告知东灵剑阁,不住阁下为何还要来此?”
“据我所知,方府过去曾是刘家的宅邸,这刘家有问题,我来查。”
方淮最怕剑修这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冷冰冰的,根本不像是人。一听释英竟提起了刘家,神色不由多了一丝慌乱,“刘老太爷是五百年前的人了,我们这一代人谁都没见过,怎会知晓他的事?”
释英自然不会被这样含糊过去,仍是用肯定的语气道:“阴阳双生果诞生前,方家的阴气定然很重,昔日的方家家主也是修士,不可能没发现这样的异状。你们一定知道什么,并将它隐瞒了下来。”
然而,这方淮虽惧怕剑修,想着他们是名门正派定不敢随意逼供,仍是顽抗道:“我方家虽小却也是正经人家,前辈还是莫要胡乱猜测为好。”
之前他们为防被轩齐子污蔑屈打成招,要摆去明面上的证词自然不能逼供,不过,如今这刘家的事也不需要公之于众,可采用的手段便灵活了许多。释英见这方淮不识抬举,一道真气将其制住,指尖一弹便是一枚漆黑丹药落入其口中,还不待他反应便淡淡道:“这是夺命化骨丹,如果你在一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立刻就会全身化作浓水而亡。”
方淮虽听闻剑修厉害,却不想他们光天化日下就敢下毒,顿时震惊道:“你怎可如此!”
可惜,释英完全无意做口舌之争,只是又平淡地问:“我再问一次,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一看他这眼神,方淮就知此人当真能看着自己毒发身亡,他到底不敢拿性命去赌,犹豫片刻,终究道出了隐藏起来的事实:“尸体……刘家旧宅下有一处洞穴,里面全是尸体。”
过阴阵中有尸体也不算意外,释英对方家可不想客气,只命令道:“带我过去。”
五百年前的万阳县还只是个小乡村,刘家老宅面积也不算大,这洞穴就在昔日刘老太爷的卧房之下。方家发现之后便其移平改作池塘用于掩饰,尸体也暗自运出埋葬。
据方淮所说,那些尸体皆是通体冰冷宛如自冰窖取出,面上却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他们有家丁挖掘时不慎损坏尸体,立刻就倒地而亡,方淮认定这是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