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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还没反应过来:
“庆祝什么?”
“庆祝你第一百零一次失恋。”
“……”
谢明两鬓头发已有些发白,但这样抬头一笑,居然还能看出几分少年狡黠的味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李文森,你喜欢她的吧?”
……
警务处旁边有一条河,河水不深不浅,初冬的早晨,河面上会氤氲起一层层薄薄的雾气,有时有一页扁舟划破水流,远远撑走,只能见薄雾中一点昏黄如豆。
河岸那头露出一丝鱼肚白。
天要亮了。
曹云山的逮捕令已经打印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或许别人不能理解,但他们都知道刘易斯那句“我怕”是什么意思。
一座半岛,六十万人。
不敢睡,是怕来不及。
……
许久,谢明把烟头掐灭,拿起一边刘易斯的袖珍录音器,按下播放键。
一个有些陌生的清冷嗓音,初冬的流水一样,从录音器里缓缓地流淌出来
——凶手是曹云山。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是作为交换,沈城遗物里有一样东西,是他从我这里偷走的,事情结束之后,你要把那样东西还给我。
……
接下来是一段停顿,两人音量都不大,谢明把这段反复了两三遍,也没听清乔伊要拿回的到底是什么。
沈城能偷乔伊什么东西?
难道是李文森的心么?
他有些无聊地猜测着,又听乔伊继续说:
“陈郁放火后又回到了西布莉公寓,把磨成等臂的十字架放在烛台边,当时火已经快熄灭,所以你能看到台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脂肪,但这个十字架却干干净净。”
……
“它不是符号,而是地标,如果你俯视的地图,就会发现曹云山的公寓,恰好坐落在那唯一一个等臂十字路口上。”
……
“低温焚烧能剩下的残害不多,只有双手双脚,西布莉的手背上有一条伤痕,正划一道,反着又划一道。划痕中间有一点,伤痕比两头都深,所以西布莉受伤的伤痕,不是凶手划的,而是她自己划的,不是“一”,而是一个没完成的“t”。”
……英文里“曹”的音译,就是“tso”。
这时刘易斯好像问了什么,录音里不甚清晰,谢明只能听到男人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刘易斯的问题很有意思。
“我以为这件事不用解释。”
男人说:
“爱丽丝的死我能给你提供直接证据,你可以以此签发逮捕令。西布莉在地上写的“vi kill前,有一个男人跳窗逃跑,那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也是为什么三个单词里唯独‘vi’被刻意模糊,因为西布莉真正写的只有后两个单词,killbsp; ……
谢明立刻想起陈郁无缘无故放的那把火。
还有那句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我杀死了西布莉,而是西布莉杀死了我。”
……
“被迫的谋杀,本质上是一种自杀。”
乔伊淡淡地说:
“如果我猜的不错,西布莉身上一定带着什么线索,或许她的□□是一把钥匙,又或者是身上纹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她不得不在临死前,还要恳求陈郁彻底焚毁自己的身体……是西布莉逼陈郁杀了自己。”
……
接下来又是许久的沉默,刘易斯没问,乔伊也没答,谢明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骨瓷碰撞的声响,似乎是男人放下了咖啡杯。
“你问为什么曹云山要在地毯上留下我未婚妻的名字?”
这回谢明听见了。
刘易斯说:“是。”
“那是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清冷的声线里居然透着愉悦:
“你是否知道我的未婚妻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人恶意地称作’克里奥佩特拉’?”
刘易斯:“知道。”
克里奥佩特拉,那位智慧与风流并存的埃及艳后。
“那你是否还知道,曹云山有两个英文名,一个是jack,一个p; 录音器里,男人微微笑了起来:
“还用我解释吗?jack的原意是守护王后的士兵,情人,就叫马克…安东尼。”
……
第二天李文森醒来时,已是下午,麦芽糖一般的阳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落在她脸上……她完全是被房间里的阳光闪耀醒的。
浓郁的香气从餐桌上袭来,伽俐雷已经做好了早餐,牛油果和三文鱼,李文森光着脚走到餐桌边,刚拿起一块奶油牛油果放进嘴里,就皱起眉:
“味道怎么变差了?”
伽俐雷:“……”
因为之前的牛油果,都不是它做的啊。
一夜过去,李文森仿佛真的满血复活,吃完早餐就开始收拾自己,洗澡刷牙做皮肤护理,穿着宽大的衬衫露着长腿,也不管腿疼,就这么敷着面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敷完面膜就开始收拾房间。她穿oversize风的男士衬衫,挽着袖子,头发也罕见地盘起,露出耳垂上一滴沉蓝色耳坠,独自在家也抹了一点淡淡的口脂,el 96号果汁橘色,带着一点淡淡的粉。
掩去过于苍白的脸色,她又成为那个假想中健康正常的女人。
这……
伽俐雷担心地对电视机说:
“夫人是不是有点开心过头?”
“有什么办法呢。”
电视机叹了一口气,悲伤地念起了它刚做的打油诗:
“早知蓝颜多薄命,自古最毒妇人心。”
……
十一月已近年关,她先把自己去年一整年的草稿、旧物都打包扔掉,随即开始收拾乔伊留下的东西——书架上的高阶魔方,茶几上的鲶鱼墨水,他留在抽屉里的手稿,还有他被她偷拍的单人照,都统统被她扫进了垃圾桶。
她并没有忘记这些东西曾经的归属,但她的动作仍然干脆利落,每往垃圾袋里扔一样乔伊的东西,伽俐雷的cpu就跟着颤抖一下,立在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它就这么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您还记得乔伊是谁吗?”
“……”
“他现在在伦敦。”
“……”
“乔木的乔,伊人的伊,英文名是joey。”
“……”
不过短短两个小时,除了乔伊的房间,这个男人在这座公寓里的痕迹,已经被抹光了。
直到李文森终于收拾到乔伊的钢琴——
伽俐雷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大腿:
“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这架钢琴很贵的!它已经是伽俐雷的好朋友了!”
李文森:“……这架钢琴插电?”
伽俐雷:“不插电。”
李文森:“那你们是怎么跨物种交流的?”
伽俐雷:“……”
“我知道你是想留下乔伊的东西。”
李文森把它从腿上抖下来,然后蹲在它的电子眼面前:
“但乔伊已经走了,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所以你不用再等,他的东西他不要,就是垃圾,我们就该扔掉。”
她漆黑的眼眸像夜色,平静得不起一点涟漪。
“伽俐雷,和我重复一遍——乔伊已经走了,乔伊不会回来了。”
——这才是李文森最可怕的地方。
她不回忆、不念旧、不悲伤,但这些都称不上可怕,她最狠之处,是她从不装作忘记了过往,也从不用谈论陌生人的语气谈论爱情——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爱过你,我记得你,但是我不在意,因为我根本不care自己会不会痛苦,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心情。
伽俐雷像陷入了她眼眸中的漩涡,跟着她重复道:
“乔伊已经走了,乔伊不会回来了。”
……
钢琴最终还是没有被二手卖掉,在伽俐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中,它昂贵的跨物种好友被力臂妥善打包好,搬去了二楼杂物间。
垃圾袋一个个摆在客厅中央,都没封袋,李文森却觉得累了,躺在山茶花下给北欧一个家居品牌republic of fritz hansen分店打电话。
“一个书柜。”
“好。”
年轻的男人嗓音干净,已经是分店的店长:
“您留一个邮箱给我,我把书柜的样板图片发给您。”
“不用。”
李文森的语气就像在点肯德基:
“你随便给我来份书柜就行。”
店长:“……什么颜色?”
李文森:“越红越好。”
店长:“……”
李文森:“再来一条沙发。”
李文森:“越绿越好。”
店长:“……”
李文森随后又点了炸床铺全家桶、新奥尔良烤椅堡,除了茶几,几乎把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换了一遍。
店长擦了擦头上的汗:
“您能不能换个配色?”
“为什么?”
“这个用色太……别具匠心,我们没有设计师敢把这套方案记在自己名下,系统出不了账。”
李文森:“……”
僵持许久,李文森不情不愿地同意让家居公司自己配色,并多加费用做了急件,下午四点店长就亲自把家居送到了,一群搬家工人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山路,硬是把家具扛到了西路公寓五号,还帮她把所有旧家具清了出去。
下午五点,李文森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仰头对伽俐雷说: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她坐在新买的马卡龙粉沙发上,微笑了一下:
“这就是爱情。”
“……”
伽俐雷木然地望着自己马卡龙色的新家:
“您还记得乔伊吗?”
“……”
“乔木的乔,伊人的伊,英文名是joey。”
“……”
李文森按了按太阳穴,从沙发上站起来,拎起一边的垃圾袋。
纸袋簌簌作响中,她也就没听见门锁“咔嚓”一声转了一下。
袋口还是开的,她边转身找封口器,边说:
“乔伊他不会回来了,你没听懂吗?你就算一天念他一百次也没有用,如果你真的迫切想要一个男主人,我明天就可以给你带回来一打。乔伊、乔伊,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男人,为什么非要弄得世界上到处都是乔……咦,乔伊?”
她抬起头,手上的垃圾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李文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惯用的那瓶鲶鱼墨水,从垃圾袋里滑出来,就这样咕噜噜地滚到他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一个猝不及防的爱。
哈哈,其实是赶榜单。
讲真,我还有暗线没弄完吗,我觉得大部分已经走完了的说。
第154章()
李文森人生中第二尴尬的场景,是正当她手里正拎着垃圾袋时,前男友打开了门r /》 而第一尴尬的场景,是这个垃圾袋里居然装满了前男友的遗物……这些遗物居然还当着她前男友的面; 滑了出来。
于是她就这样站在门口; 和乔伊隔着一瓶鲶鱼墨水、一只黑色破垃圾袋; 还有从垃圾袋破口里一并掉落出来的——都是乔伊的笔记本、乔伊旧钱包,和乔伊旧照片之类的小物。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