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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都说该嫁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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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晌,萧淮弯眼一笑:“我听陈大人和阿仪都叫你阿湛,可介意我也叫你阿湛?”

    介意。

    非常介意。

    楼湛的脸色僵了。

    她这几日是真的提到萧淮就会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料想是欠他太多欠得怕了。而且听罢魏国公府老夫人那番话,更怕拖累了萧淮,实在不愿和萧淮走得太近。

    僵了半晌,楼湛有些局促:“下官……和世子才认识不久。”

    萧淮含笑:“可我认识你,已经认识很久了。”

    楼湛有些头疼起来:“世子……”

    萧淮道:“你也可以唤我的表字。”

    楼湛头一次有些心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打消萧淮同她结交的念头。

    憋了半晌,她才艰涩地阐述事实,想让萧淮知难而退:“世子,下官在云京声名狼藉,凡是和下官亲近点的人,都会被卷进流言蜚语之中。”

    “我看陈大人,还有沈扇仪不就活得很滋润?”萧淮诧异,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定定地看着楼湛,温和明亮的黑眸中有光芒次第亮起,一双眸子仿若星辰,熠熠生辉。

    “你近日都躲着我,就是因为这个?”

    楼湛:“……”

    楼湛坚决一口咬定:“不是!”

    萧淮却愉快地笑了起来:“阿湛,你真的……”

    怕他再说很会为别人着想,楼湛唰地退开几步,脸上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世子看起来无碍了,下官去帮沈大人。”

    说着快步离开,几个呼吸间就消失里书架间。

    萧淮用手撑起身子,眸中犹带笑意,一转头看到沈扇仪,后者呲了呲牙,皮笑肉不笑。

    萧淮闲闲地靠回去,虽然刚才发病是装的,但不舒适是真的,他也的确没什么力气了。

    相比较于悠然自得的萧淮,楼湛显得要手忙脚乱一些。不过也就是片刻,她就恢复过来,镇定地在写浩渺的书海里寻找有用的典籍。

    《山川录》的编撰除了长烨各地的名山大川外,还有关于那些山川的奇谈,楼湛顺手捞了基本鬼神志话,看手里也有十几本书了,抱着这堆书走了出去。

    沈扇仪先她一步,此刻正拿着一本书坐在榻边,和萧淮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她出来了,挥了挥手:“将书放这儿就好。”

    楼湛过去将书放下,坐在一旁,随意拿起一本翻开看。

    沈扇仪看她一眼,却不避讳,回头看着萧淮,神色凝重:“此行多有风险,你可确定了?”

    萧淮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看萧淮的态度坚决,沈扇仪的眉头皱成川字,良久,才摇头道:“那你记得随身带上一副棺材。”

    萧淮斜眄他一眼,不语。

    楼湛翻书的手一顿,垂下眸子,当没听到。看着样子,萧淮似乎要去办什么事,还挺危险。

    上辈子可没发生这种事。而且……此事危险,宫里的那两位,放心让身体虚弱的萧淮去?

    楼湛有些失神地想了会儿,回过神来发现两人都在盯着她,眉心微微一蹙,声音冷淡:“做什么?”

    “那个……阿湛,”沈扇仪脸上尽是憋不住的笑意,“书,拿倒了。”

    楼湛:“……”

    楼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面不改色地放下书,起身准备离开。萧淮含笑看着楼湛,也不挽留,待她走到楼梯口,才道:“阿湛。”

    楼湛眉尖抖了抖。

    “静宁很想见见你,若是得空,便来一趟靖王府吧?”

    “多谢郡主好意。”楼湛垂下眼帘,低声说完,摸索着扶手慢慢走下去。

    后面的萧淮揉揉额角,悠悠一叹:“这个脾气可不太好。”

    沈扇仪拿起楼湛抱来的书,闻言撇撇嘴,“得了便宜还卖乖。”

    黑心鬼!

    ***

    刑部,阴暗的牢狱里。火盆中的新柴被烧得噼啪作响,略显幽暗的火焰跳动不休,只照亮了周围一小部分空间,四下的铁牢里仍旧昏暗如夜。

    即使是盛夏,牢里也冷如深秋。

    几个狱卒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去。

    裴骏躺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瑟瑟发着抖,脸唇发青,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地上铺着的稻草里总有一股阴寒的湿意,偶尔还会钻出虫子和老鼠,他也从一开始吓得魂飞天外,到现在的麻木直视。

    太皇太后虽然下令免了他的死罪,转为在牢中禁闭一年,但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探望他。裴骏娇生惯养,跋扈惯了,如今在这牢里,除了不受狱卒欺辱,实则并不好过。

    牢里不知时日,裴骏躺在稻草上恨恨地想着出去以后怎么玩死楼湛,想着想着便有些乏了,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爬起来扭头一看,铁牢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男子,一身青衣,戴着个铁面具。那面具是恶鬼形容,红红绿绿,浓墨重彩,在这阴暗的牢里,似乎活了一般,极为可怖。

    透过面具上的孔,裴骏隐约能看到一双寒光凛冽的眸子。

    他不由有些瑟缩,随即就听到男子冷淡的声音:“裴公子?”

    有些耳熟。

    裴骏想不起是谁的声音,心中却是一喜,两眼放光:“你,你是不是我娘派来的?”

    男子似乎低低冷嗤了一声,并不作答,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幽幽道:“裴公子坐了这几日牢,感觉如何啊?”

    因着那张形容恐怖的鬼面具,裴骏有些不敢催促,听了男子的话,连忙道:“糟糕极了!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你快回去,告诉我娘,想办法让我早点出去!”

    男子看他的眼神里带了点怜悯:“这辈子,都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裴骏背后无端一寒,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点了点头。

    男子低低嗯了声,手一扬,露出一串钥匙。他慢悠悠地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低头看了看脸上渐露喜色的裴骏,轻声道:“既然这辈子都不想再待在这儿了,那这辈子就结束吧。”

    裴骏一怔,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惊恐得连连后退:“你不是我娘的人,你是谁,你是谁?是楼湛派你来的?还是张晋远?”

    男子不语,低垂的袖中落出一把匕首,一步一步迫近裴骏。

    裴骏吓得手脚发软,连逃都没力气了,哆哆嗦嗦地威胁:“我……我爹是尚书省左仆射,我娘是当朝大长公主,你敢杀我、你若是敢杀我,他们会灭你九族!”

    “那真是可惜了,没人知道我是谁。”男子笑了笑,面具下的眸子里含了凛冽杀意,在裴骏尖声呼救前的一瞬,手中匕首光芒一闪,一小团软软的红色落到地上,匕首上沾满了血。

    裴骏“唔唔”了几声,呆怔一下,下一刻,口中涌来的疯狂痛意让他直接倒到地上,泪水狂涌,痛得近乎昏厥过去。

    男子把玩着匕首,走到裴骏身边,弯下身子,眸中冷光一闪,毫不留情地冲着裴骏的腹部捅去。

    手中的匕首一起一落,又一起一落,裴骏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蛇,疯狂地扭动着身子,痛得白眼直翻,鲜血淋漓而出。男子身上没有沾到一丝血迹,轻蔑地看着去了半条命的裴骏。

    蓦地,裴骏突然“呀呀”嘶声着挣扎而起,一把扯下男子脸上的面具。

    没想到裴骏会突然暴起,男子一愣,唇角边带了笑,手中的匕首狠狠扎进裴骏的心口,悠悠笑道:“对不住了,裴公子,你好好歇着吧。”

    随即拔出匕首,轻轻捡起面具,重新戴上。

    裴骏瞪大了眼,脸上布满了惊恐绝望与不敢置信,呼吸渐渐微弱,眸中最后一丝生气也随之而去。

    怎么会是他?

    这是裴骏最后的意识。

    ***

    盛元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宿醉的狱卒发现了惨死大牢的裴骏,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去报告了刑部尚书。

    当今圣上的表弟、大长公主的儿子惨死狱中,霎时就涌起了轩然大波。

    楼湛提前从陈子珮那儿得知了消息,后者一边告知她详细情况,一边担忧:“你可小心点,大长公主八成是不会放过你了。”

    楼湛奇道:“又不是我杀的。”

    “但人是你抓的啊。”陈子珮耸耸肩,拍拍楼湛的肩膀,“以后走夜路小心点。”

    陈子珮所言不错。

    十一日才下朝,萧凝便命人抬着裴骏的尸体,气势汹汹地在正阳门前堵住了楼湛。

    昔日盛气凌人的萧凝一脸憔悴,眼眶通红,满眼血丝地瞪着楼湛。那般痛恨怨毒的神情,让人完全相信,若不是旁边还有人拦着,萧凝都要发疯地冲上前去撕咬楼湛了。

    楼湛静静地同萧凝对视片刻,垂眸看向裴骏的尸体。满身鲜血,似也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连续刺入,最后失血而亡。

    她在认真看着,萧凝的眼神突然一冷,快步上前,手一扬,狠狠一巴掌摔去。

    陈子珮眼疾手快,一把将楼湛拉开。

    一巴掌落空,萧凝的怒意恨意更盛,暴戾地冲上去,一把抓住楼湛,丝毫不顾姿态地拳打脚踢,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还我儿子性命!你还我儿性命!”

    楼湛蹙着眉头,任她踢打。裴骏会突然身亡,确实出乎意料,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这也是裴骏应得的下场。

    萧凝来正阳门前撒泼打闹,应当不是为了来踢打她发泄怒意,而是为了吸引得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讨要一个“公道”。

    可惜了,据说昨晚静宁郡主萧暮来宫里留宿,一大早又把太皇太后拉去拜佛了。

    萧凝一边打一边骂,骂着骂着,突然就崩溃一般大哭起来,眼睛血红地掐上楼湛的脖子,狠狠地盯着她,声音压低,仿若地狱中飘来,冰冷怨毒:“楼湛,我要你生不如死,为我儿偿命!”

    楼湛依旧无甚表情,声音淡淡:“大长公主有这个闲心对付我,倒不如去追查杀害令公子的凶手。”

    正阳门前已经涌来越来越多的大臣,巡戒的御林军也赶了过来,萧凝恨得几欲掐死楼湛,却还是极力忍了下去,狠狠一巴掌摔到楼湛脸上,怒骂:“贱人!”

    陈子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大长公主莫要仗势欺人,公道自在人心。在场的都是明眼人,此事本就同楼大人无关,您不管不顾随意撒气,也不怕丢了皇族的脸面!”

    四下的大臣都在看热闹,这次却也都觉得楼湛是遭无妄之灾,虽然不想开口为楼湛说话,听了陈子珮的话,也都点了点头。

    萧凝心中憋着一口气,铁青着脸放开楼湛,转身挥袖:“回府!”

    楼湛得了解脱,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摸了摸疼得火辣辣的左脸,回首冲着边上的大臣们颔首以示感谢,随即沉默地走向离开皇城的路。

    孙北已经告病了几日,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萧凝折腾这么久。

    陈子珮快步跑上去跟上楼湛,摇头叹气:“你看,我就说吧。凶手来得莫名其妙,难以追查,萧凝报复的心思就全都落到了你身上。”

    顿了顿,他道:“幸亏你适才没反抗,不然若是告到太皇太后面前,一顶顶撞的帽子扣下来,理亏的倒是你了。”

    楼湛瞥他一眼:“这事应该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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