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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邪一怔,看向对方,姜青诉青丝垂下,一身白衣站在桌边,手中的糖葫芦还剩大半,鲜红对着雪白,眉眼魅丽,皓齿半露,眼中还有些许明亮。
“好吃吗?”她又问。
单邪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道:“甜的。”
“当然!”柳城老头儿卖的糖葫芦一点儿也不酸,所以她爱吃。
姜青诉加深笑容,带着些许雀跃地离开房间。
她走后,单邪才松开膝盖上攥紧的手,这回手还没抬上胸前,空荡荡的心口便传来了紊乱的跳动,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快。
莫非他也长出心了?
又是何时长出的呢?
因为柳城城主府着火之事,大半个柳城的人都开始取水灭火,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柳城才渐渐安宁下来。
次日一早,太阳刚微微亮,姜青诉便领着沈长释与钟留一同往城主府去了。经过昨夜的折腾,城主府的火算是彻底灭了,但里头还有不少火星,所有房屋全都烧毁,树木一根没留,就连池子里的水都被烧干了。
如此大火,居然没有殃及到别处,只有城主府后面住府丁的别院被烧了一半,好在到了后半夜便没刮风了,据城主府的府丁统计,在此次大火中伤者不少,但死去的,只有朗争意一个。
姜青诉化成人形,与沈长释钟留二人走到了城主府前,此时这处只有两个看守的,已经倒在一旁睡得不省人事了。大火在天还没亮之前被扑灭,所有折腾了一夜的人都跑去休息了,大半个城中的人都累倒在家中,恐怕得巳时才能起来。
钟留朝那两个倒在旁边睡着的人过去,伸脚踢了踢,没任何反应,只听到打呼的声音,摇了摇头对姜青诉道:“白大人,都睡死过去了。”
姜青诉点头:“累了一夜,是该睡过去了,这地方被烧成这样,谁还认得楼阁在哪儿?”
眼前所见,是一片焦黑,房梁瓦片全都倾倒在地上,有些木桩子里还有些许火星,但都成不了气候,不要多久便要灭去。
好些墙壁倒塌,不过还有一些围墙挺立着,姜青诉找到了大门入处,慢慢朝里走,走到了几块烧黑的墙壁前就不认得接下来的路了。
一直跟在后头默不作声的许凤遥道:“左边。”
姜青诉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这是他答应许凤遥的,送他走之前,让他再看看这人间,只是人间没看成,看到了一片与地府无差的凋零状况。
姜青诉点头,顺着许凤遥指路的方向,果然没一会儿越过了两个已经坍塌的拱门,就到了完全倒下的楼阁前,姜青诉之所以确定是这儿,便是因为那里还有半个没有完全烧废的铁笼子。
已经被烧过一次的人,焦黑的尸体又一次经历了大火,已然成灰。
姜青诉让钟留将铁笼子拿开,本是打算将许凤遥就地葬了,反正等他投胎转世,这一切也都不作数,别人挖了也好,不管也罢,都无大碍。但她瞧见了许凤遥的眼神,那混沌的目光盯着铁笼,眼眸中显现出些许哀伤。
姜青诉道:“钟留,找个东西把他骨灰装起来,咱们带去那废园子里,找个角落给他埋起来。”
许凤遥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钟留道:“白大人,没这个必要。”
“别与我废话。”姜青诉瞪了他一眼,然后问沈长释:“让你做的灵位做好了吗?”
沈长释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小木板,木板大约只有巴掌大,不过也算是精巧,旁边还勾了花儿,上面用笔写了——许凤遥之位。
姜青诉道:“你做的还真简单。”
沈长释道:“这可是我用来写书的千年墨,千年不退的。”
许凤遥颔首:“多谢各位大人费心了。”
姜青诉回头朝钟留看过去:“弄好了没?”
钟留就地取了个瓶子,装了不少点头道:“好了好了。”
从城主府出来的时候,姜青诉瞧见了一眼熟的人,那女人一身红裙,手上端着酒,又走到了城主府前,她脸上本是惬意表情,已经有些微醺,与先前装出来的疯癫醉意完全不同,她在瞧见姜青诉时有些震惊。
“你你是何人?怎么从那儿出来了?你可知道,这城主府里有鬼!”莲姬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许凤遥既然没失去记忆,必然也记得莲姬是谁,只是他看得到莲姬,莲姬却看不见他。
姜青诉微微一笑:“是吗?我没看见啊。”
“那鬼昨夜已经被大火烧死了。”莲姬耸了耸肩,说得轻巧:“若非有那鬼,我的凤遥便不会死,若非有那鬼,整个儿柳城的人,也不会堕入疯魔之境。”
姜青诉问:“你说的鬼,可是柳城城主朗争意?”
“嘘!”莲姬连忙凑上前,钟留与沈长释立刻警惕,姜青诉微微抬手阻止了他们,由着莲姬将那一口带着酒味儿的气吹到自己脸上,清晰地瞧见她眼中猩红的血丝,和带着寒冷的笑:“他们都当我是疯了,以为我恨得是郎士荣呢,可谁都知道,郎士荣早死了!”
“但其实你恨的,是朗争意,你知晓朗争意与许凤遥之间的事?”姜青诉问。
莲姬呵呵笑道:“柳城的人都被城主府给迷了心窍,说什么是凤遥勾引了朗争意,却只有我与那已死的人们知晓,分明是朗争意纠缠凤遥!若非有朗争意,凤遥不会有苦难言,受人嘲弄,若非有朗争意,凤遥也不会承受奇耻大辱,身体一蹶不振,若非有朗争意,凤遥更不会被郎士荣盯上,找了个假和尚做法,一把火烧了二十三条人命!”
“他们都当我是疯,我看疯的是他们,我清醒得很!朗争意也不过是与那些恶心的人一样,看中的是凤遥的相貌,他从未管过凤遥的感受,不是郎士荣害了凤遥,也不是那假和尚害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朗争意!”莲姬仰头喝了一口酒:“他若早死,我的凤遥就不会死。”
“所以你蓄谋了几个月,就为了等昨夜的风,趁着机会一把火烧了城主府,把朗争意烧死。”姜青诉点头:“你不是为了报仇,即便许凤遥没死,你还是会起杀心,你不过是因为妒忌。”
“我妒忌他?!我曾为了凤遥舍去富贾多人,他又做过什么?!我何必妒忌他?!”莲姬怔了怔,忽而觉得自己说多了,于是又露出了一脸疯癫痴笑:“呵呵呵,我与你说有何用?反正他已死了,死透了!”
“是啊,他去阴曹地府与许凤遥相见了,你在人间,是痛苦,还是高兴呢?”姜青诉问完,推开了莲姬便离开了城主府。
莲姬听见这话,站在原地怔住了,手中的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头洒出来的酒水,顺着地面一直流淌。
姜青诉带着钟留与沈长释将许凤遥的骨灰埋在了他以前住的房子一角,然后插上了沈长释写的牌位,确定一切结束后,她将许凤遥收回了簪子里,打算连同沈长释书中的朗争意,一同带回地府。
出了旧院,沈长释问姜青诉:“白大人少有讥讽之心,方才与那疯女人说话,怎么带着凉意?”
“我对那朗争意的态度难道好过?”姜青诉瞥了他一眼,说:“我只是瞧不起他们的痴情,一个布阵锁魂,一个蓄谋杀人,朗争意没想过锁魂后的许凤遥是否在承受痛苦,莲姬也没想过那场大火烧死的,可能不止朗争意一人,他们都是疯子,并无差别。”
“不过说真的,为何大火中只有朗争意一人死去?”沈长释伸手抓了抓头发,有些好奇。
钟留开口:“我知道,他每晚都得服药才能睡着。”
“服药?”沈长释问。
“对,许凤遥死后,他便难以入睡了,所以才找大夫开了助眠的药,那日我在冠园听戏时,听他府上家丁与另一人说起的。”钟留道。
第58章 戏子魂:十九()
回到客栈后;姜青诉便去找单邪了,沈长释与钟留看着她往楼上跑的背影,嘴角挂着笑;两人就在楼下聊天。
钟留问:“沈哥;白大人和无常大人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沈长释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阴阳册;晃了晃书封上的字给钟留瞧,道:“这便是我想让他俩有的关系。”
“白姓娘子与其夫君闺房三两事,这是什么?”钟留问。
沈长释道:“这啊是我的宝贝哟。”
姜青诉推门而入,单邪背对着她站着,窗户打开;正好能看见柳城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她嘴角挂着笑,走到单邪身边也看向那太阳道:“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剩下的便由无常大人来办了。”
“我需要办什么?”单邪朝姜青诉看过去;姜青诉道:“难道朗争意不用下地狱?”
单邪垂了垂眼眸:“不必。”
“他可杀了三条人命啊。”姜青诉愣了愣,单邪道:“白大人生前似乎也杀了不少人。”
姜青诉一听,撇了撇嘴:“说他的事儿,与我扯什么?”
单邪转身朝她看过去:“因为我想说你的事。”
姜青诉愣了愣,一双眼睛睁大看向单邪;心里稍微有些慌:“单大人是什么意思?”
“白大人昨夜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单邪问。
姜青诉眨了眨眼:“不是都已经说开了吗?”
单邪道:“所以,我正在顺心而为;不想提朗争意的事;从白大人进来那一刻,就只想提关于白大人的事;便这么开口了。”
“你提我生前杀人呢”姜青诉扯了扯嘴角,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杀人的是你,救难的也是你,都是你,并无差。”单邪说罢,伸手轻轻拍了拍姜青诉的肩膀道:“回去。”
他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要离开客栈房间,姜青诉看着对方的背影,正好被一缕阳光照在了肩上,漆黑的发丝染了一层光,姜青诉眨了眨眼,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总觉得那处跳得有些快。
这人一本正经地说话,为何却总能让她品出些许甜言蜜语的味道在里头?
作别钟留,这回单邪没让他继续查关于城主府那位突然出现的高人之事了,反正先前好几次钟留也没查到个所以然。他道人间之事便顺其自然,心中隐隐也觉得,某些恰好出现的人,便如天意一般,事不由他起,也不由他结,没他却不成。
沈长释先姜青诉一步离开,打算在许凤遥投胎转世之前,让朗争意先离开地府。
姜青诉为了不让两人碰面,带着白玉簪子过了奈何桥才将许凤遥放出来,许凤遥见自己走过了奈何桥,又瞧见了忘川河,眼看地府里四通八达的道路与灰暗的亭台楼阁,心中震惊,原来人间与阴曹,并无什么区别。
许凤遥对着姜青诉与单邪行了礼算是道谢:“多谢两位大人了,今生之事已经听够看够,我亦不想留着这回忆难受,还是早些去投胎转世的好。”
姜青诉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带着许凤遥去了轮回井处,孟婆汤摊位前,沈长释与一人围着孟婆来回转,姜青诉瞧见了朗争意,心中一怔,侧头朝许凤遥看过去。
那人也一直看着朗争意,手中攥着一块玉,紧紧的。
沈长释道:“你别给我闹,不然我让鬼差把你给押下去!”
“这位大哥,我是真怕,只要有一个人从前头过去了,我立刻就过去,真的!我没去过,我心慌!”朗争意双手扶着孟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