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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谣看向他:“两条人命两个凶手,大人说的‘凶手’,是策划此事的幕后元凶?”
寇凛点头:“恩。”
楚谣忧心:“是不是天影少影主?”
寇凛否定:“不像。少影主比这凶手厉害。”
柳言白想起今天被坑的事情,微微挑了挑眉。
“而且,这显然不是冲着我来的。”寇凛话音刚落下,窗外忽有动静。
楚谣听出这是锦衣暗卫的暗号,寇凛起身走到窗下,从开启的窗缝里,拿进来一张卷纸。
打开一瞧,他瞳孔一缩,走回来坐下:“神都卫那位指挥同知范扬,他六岁的小女儿掉湖里淹死了,就在刚刚。”
厅里一瞬静了下来。
柳言白先黯然开口:“第三个了。”
这下阮霁纳了闷:“魏公子和陶公子平素里有交集,死于这场凶杀说得过去,那同知的女儿才六岁,能有什么关系?”
袁少谨忽然道:“他们之间没关系,但他们的爹有关系。”
几人看向他。
袁少谨道:“都是官,还都是洛阳大官。”
楚谣手心冒汗:“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岂不是还要死四个大官的儿女?县令、知府、神都卫指挥同知,死者父亲的官一个比一个大,是不是你们查案说的顺序?”
寇凛和柳言白同时点头,两人刚要张口说“下一个是神都卫指挥使”,想起上一次的尴尬,两人彼此看一眼,都闭嘴了。
只能楚谣道:“下一个是神都卫指挥使,根据监察手札记载,他出身济安侯府,膝下有三子三女,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京城,只一个儿子在身边,刚十六。”
阮霁伸出手指:“算他第四个。木偶是四男三女,如今三男一女,还差一男两女。”
袁少谨眨眨眼:“但正三品的指挥使已是洛阳最大的官了。”
“不。”楚谣吸了口气,“洛阳最大的不是指挥使,是封地在此的洛王,他有一儿一女,都在洛阳。”
阮霁心跳快了一拍:“男的够了,只差一个女人。”
柳言白沉沉道:“杀的既是高官子弟,那这木偶送来贺兰府是为什么?”
寇凛勾了勾唇角:“自古官商勾结,咱们贺兰老爷可是洛阳首富。”
楚谣不由攥紧了椅子扶手,贺兰老爷有五子一女,女儿正是贺兰茵。
如此一来,七个木偶齐了。
侍卫()
这案子的脉络基本已经清晰;官商勾结做了某件事;给“凶手”造成了伤害;凶手是来报仇的。
但楚谣有两点想不通。
第一;凶手既是报仇;为何要假借天影名义。
第二;冤有头债有主;杀他们无辜的儿女做什么?
她瞧瞧上座寇凛的神态,再看看对面客座上柳言白的神情,感觉此事应另有深意。
这楚谣就无能为力了。
方才在书局她能看穿凶案;是因为她在凶案现场各种混杂气味儿之中,嗅出了磷粉的味道——类似蒜味。
她不怎么爱吃蒜,故而从前柳言白在课堂上做过实验之后;她对磷粉的印象十分深刻。
在这个基础上;只需依据常识稍加推导,就能推导出过程。
与解考试课题差不多。
但将具体案件放入大背景中;从若干零散的线索里归纳总结出真相;她是办不到的。
至少现在的她还办不到;如同寇凛先前说的;这需要长时间积累来的“经验”和“敏感”。
袁少谨见几人忽然都沉默不语;纳闷道:“大人,既然已知这七个木偶代表何人;还不赶紧通知他们?”
已死三个,还有四个;须得防范于未然啊。
寇凛只给自己倒了杯茶;觑一眼阮霁:“阮少卿,这案子你还查不查?”
阮霁显露出几分为难,试探着询问寇凛:“寇指挥使给个意见?”
寇凛垂着眼慢慢喝了几口茶,才淡淡道:“先等消息吧。”
阮霁点头:“听您的。”
柳言白也开始倒茶喝。
约莫一刻钟后,暗卫送来第二条消息:神都卫指挥同知范扬在家中彻查小女儿落水之事,查到了一个女婢身上,女婢同样是留下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便拿剪刀扎了心,自尽了。
再过半个时辰,暗卫送来第三条消息:范扬去了河南府户房,调出了三起命案凶手的户籍。昨夜杀死魏公子的锦衣卫百户祖籍山东,但今日杀害陶公子和他女儿的两个凶手,祖籍分别为松县石安镇和岳安镇——这两个镇子,都与天水镇相邻。
出了府衙,范扬去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神都卫总指挥使裴志坤,不知密谈了什么。
裴指挥使见过范扬之后,前往了洛王府。
随后,洛王明朔召见了贺兰家家主贺兰哲。
随着一条条消息传回来,寇凛和柳言白皆是面无表情,阮霁背后则被冷汗给浸湿透了。
他还没有寇凛和柳言白的道行,但他知道,这次他们捅了马蜂窝。
寇凛看向柳言白:“柳博士,十年前松县天水镇大地动时,本官尚在抵抗北元的战场上,而你祖籍开封,不知你对此了解多少?“
柳言白摇摇头:“那时下官已经身在京城,所知不多。不过今日摆摊算命打探消息,倒是知道了不少”
楚谣默默听着,她从锦衣卫的监察手札中也看到这件事。
洛阳一贯崇尚佛教,从北魏孝文帝开始,就开始在洛阳城外山水相依的峭壁间开凿佛像,历经数朝,如今已是遍地佛窟。
而这些佛像,似乎也真护佑着神都洛阳。
先帝沉迷修道不理朝政、北元入侵、淮王谋反,阉党祸国,大梁朝政崩坏最乱的三十几年里,相较于其他地方百姓流离失所,揭竿起义,洛阳这座城算是较为平稳的。
这得益于上一代洛阳王的英明,以及贺兰老家主在钱财上的鼎力支持。
故而洛王和贺兰世家,在本地声望及高。
乱世逐渐结束之后,十二年前,新一代洛王明朔决定再凿一些佛像。地点定在了山脉较多的松县天水镇附近。
前期准备了两年,尚未动工,天水镇就发生了大地动,工程也就搁置了。
如今成了神都卫千户所练兵之地。
柳言白道:“当年天灾过后,朝廷拨下来赈灾款,并派来了时任户部侍郎的贺璋与工部侍郎王怀。
阮霁看向寇凛:“下官若是没记错,这两位侍郎七、八年前就被寇指挥使给抄家了。”
寇凛微微颔首:“户部侍郎脏了赈灾款,但并不是洛阳的。至于工部侍郎,是牵扯进阉党。”
这工部侍郎王怀,正是陆千机的父亲。
袁少谨恍然大悟:“洛王他们是不是贪了十年前大地动的赈灾款?”
“应该不会。”楚谣在脑海里回忆着监察手札,摇头道,“说起来,天水镇这场地动属于地方性小灾,当时户部只拨了区区一万两。贺兰家岂会看得上这一点儿小银子,去做这种足以掉脑袋的蠢事儿?”
一万两相当于一千金,从前在楚谣眼里,的确是笔巨款,值得任何人为之铤而走险。
自从认识寇凛,她才发现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一千金,不够寇凛一年茶水钱。
“恩。”柳言白点头,“从洛阳百姓口中可以得知,当年赈灾是极为到位的。洛王和贺兰世家纷纷出钱出力。”
楚谣实在是想不通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寇凛。
寇凛依然淡淡喝茶,但他的表情,已经逐渐凝重起来:“再等等。”
柳言白盯着他:“等什么?”
寇凛道:“等一个消息,来证实本官的猜想。”
厅内再度安静下来,安静的令人心慌。
足足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天将欲晚,原本晴朗的天际,隐隐有乌云在上空凝聚,仿佛一切都在预示着洛阳城风雨欲来。
待残阳逐渐隐于黑暗,侧窗终于再次被叩响。
寇凛放下茶盏,大步走到窗边,接过一张卷纸——这是陆千机派人送来的,他要查的这件事,天下间唯有陆千机能够轻易办到,因为他能易容伪装,进入任何被严密检视之地。
寇凛就站在窗下看完,他的表情历经了一个奇怪的变化。起初徐徐勾起唇角,似乎是“我果然没有猜错”。
随后笑容消失,眸似深渊寒潭,冷厉中泛着暴戾。
可当他阖上资料,看了楚谣一眼以后,所有神情归于平静。
他走回来,将卷纸扔给柳言白。
柳言白看的时候,楚谣瞧见他戴着手套的手在微微颤抖。
阮霁急得不行:“柳兄?”
柳言白一言不发将卷纸递给他。他起初没看明白,看懂之后,冷汗更是汩汩往外冒。
楚谣和袁少谨坐立不安,当阮霁扔给他们时,两人一起看。
卷纸上一共写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天水镇神都卫千户所下方,有一金矿,已尽挖空。”
楚谣一惊。
金矿在本朝乃归朝廷所有,任何人不得私自冶金。
所以十年前天水镇大地动后,将这金矿给震了出来,被洛王发现后,伙同神都卫私藏起来开采冶炼,再通过贺兰世家销赃?
再看第二条:“神都卫军火库内存货,皆为五年内新货。五年前河南水患,并未殃及洛阳,神都卫以军火受潮为由,大量更换库存军火另,贺兰世家私下有火/药生意。”
而第三条只有两个字:“速撤!”
楚谣想了很久,待想通这第一条与第二条之间的联系,她浑身寒毛根根竖起。
她懂了!
并非大地动将金矿震了出来,十年前那场地动,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起初是洛王要在天水镇凿佛像,却在勘测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金矿。
他与神都卫想要私吞金矿,可开采需要时间不说,又如何能瞒得住天水镇以及周围几个镇子的百姓。
于是他们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秘密取出军火库内的全部炸/药,可能还通过贺兰世家购买了更多
总之,在十年前一个夜晚的四更,天水镇整个被炸了。
之后的瘟疫怕也是“人祸”,令天水镇正大光明的被神都卫圈了起来。
袁少谨想通之后,久久无言,难以置信:“火/药可以造成这么巨大的威力?”
楚谣心寒不已:“你忘了史书中天德年间京城兵工厂大爆炸了么?那里是为神机营生产军火的地方,京城内死了两万多人这洛王一伙人,怕是受了此事启发。”
袁少谨依然不敢相信,讷讷道:“可京城会派官员来查看”
话说半茬,他突然想起当年派来查看的工部侍郎是王怀,早被抄家了。
寇凛冷笑一声:“都明白了么,这‘凶手’为何要假借天影,送七个木偶来?是知道本官正与天影开战,想引本官来洛阳。他杀害这些官员的孩子,并不以报仇为目的,因为魏县令和陶知府两人都是三年内才从外省调任来的,与金矿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魏公子和陶公子死的可怜,不过是棋子罢了。”
几人不说话。
寇凛继续道:“凶手搞出这么多事情,搞的这般复杂,无非是想迷惑本官,同时迷惑洛王这一派人,让我们两帮人都以为木偶与六省商会巨贾们有关,洛王也怕商会大佬们在洛阳地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