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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谣扭脸:“怕什么?”
“你不清楚除了天影之外,我的仇家究竟有多少,这趟洛阳之行危机重重。”寇凛不想说太多令她担心,只稍作提醒,“你将会发现,先前在京城经历的暗杀,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我们这不是做好了伪装么?”楚谣回头继续看铜镜,却是调整坐姿,从镜中观他神色,“何况夫君既愿带着我,心中定是有把握护我周全的,我自然不怕。”
寇凛从铜镜与她对视,半响才笑道:“你肯信我就好。”
可他心中却认为,这一路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他不是神,没有预知能力,也无法掌控全局。
先前就想将她送回京城去,如今离京城越远,他的不安就越深。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特别惜命,每走一步都得想东想西,未雨绸缪。
可他从未在拿定主意之后,还这样摇摆不定。
明明他也觉得自己有能力护她周全,依然会顾虑重重。
这几日他甚至在想,从前他犹豫着余生是否要个伴儿时,他所衡量的,都是这个弱点他能不能接受。
他似乎从未站在楚谣的立场思考过,自己这个危险品,她是否承担的起。
楚谣描着自己的小胡子,看他笑容退去后,目色凝重的模样,心中倒是有几分欢喜。
他知道怕了。
从前她愁眉苦脸时,他只会笑着说“你信我就好”,脸上永远一副一切尽在老子掌控之内的得瑟模样。
现在他知道怕,是因为他想的多了。
在楚谣看来,这并非失去自信的表现,而是他朝着“正常人”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
这不会影响他的能力,还会令他所思所想更为周全。
穿戴整齐之后,寇凛扶着她走出房间。
他二人住的房间在二楼,站在走廊里,可以看到一楼天井。
贺兰茵站着等候多时了,听见动静抬起头,她的目光先落在寇凛身上,换掉布衣,他这身剑客装扮,令她眼瞳里有惊艳一闪而逝。
再一看旁边的楚谣,她的目光不由微微凝固,主动过滤掉那两撇小胡子,楚谣的容貌她已了解个大概。
果然是个美人儿。
贺兰茵不动声色,视线很快从她身上移开,又落在寇凛身上。
寇凛盯着坐在天井里吃早饭的柳言白。
柳言白昨夜选择扮道士,道士髻一绾,披着黑褐氅,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注意到,楚谣自出了门,一会儿的功夫看了柳言白两次。
寇凛站在二楼道:“柳博士,本官认为你我的打扮不妥。”
柳言白细嚼慢咽吃着早饭,头也不抬:“哪里不妥?”
“所谓乔装,得与自己不像才行。你瞧本官这气度,扮成剑客,几乎本官之本色”寇凛上下瞥他,“再看柳博士这神棍装扮,亦是本色”
柳言白举筷之手一顿。
楚谣拽他袖子,尴尬不已。分不清他是真不会用词,还是故意数落柳言白。
阮霁低声一笑。他同样是剑客装扮,因怕引起恐慌,贺兰老爷收到恐吓木偶的事情并未张扬,故而大理寺不好直接出面。
知寇凛故意找茬,柳言白抬头看向二楼,忽视掉楚谣:“那不知寇指挥使的意思是?”
寇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咱俩换换,本官扮神棍,你扮剑客。”
柳言白淡然回应:“下官一介文弱书生,不懂剑术。”
寇凛冷笑反问:“难不成你懂算命?”
柳言白:
最终官大的说了算,等两人换罢,一行人启程离开北直隶境,进入河南境,往洛阳去。
神都洛阳,曾拥有的辉煌不必赘言,今虽不复往昔,却依然是经济重地。
大梁无数个县,只有四个县的县令不是七品芝麻官,而是正五品,其中就有洛阳。
至于封地在此的洛王,更是太|祖皇帝最喜爱的一位皇子。
不过洛阳再繁华,如今也比不上京城,故而对楚谣一行人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傍晚时分,马车抵达贺兰府外。
距离北六省商会同盟例会还有三日时间,商业大佬们来了大半,如今都住在贺兰府上。
故而府内外重重守卫,见贺兰茵回来,慌忙上前牵马:“大小姐!”
夕阳西下,贺兰茵翻身下马,附耳几句,一名守卫点头应是,步伐匆匆的跑进府内。
贺兰茵来到马车窗边,压低声音道:“几位暂候片刻,民女吩咐家仆去准备轮椅了。”
寇凛颔首,隔着车窗道:“商会已经抵达洛阳的客人,家眷以及随行护卫、家仆的人数和名字,以最快的速度拿给本官一份。”又补充,“尽量详细。”
贺兰茵点头:“民女明白。”
不一会儿,贺兰家仆推了轮椅出来。柳言白和阮霁先下车,寇凛抱着楚谣下来,将她放在轮椅上。
正准备推着她入内时,背后有人喊道:“贺兰大小姐!”
楚谣转过头打量,是位衣饰富贵的公子,身后跟着四个体格强健的护卫。此人脸泛酡红,似乎喝了些酒,有些微醺之意。
贺兰茵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嫌恶,拱手道:“魏公子。”
姓魏?楚谣在路上似乎听寇凛提及,洛阳县令正是姓魏,眼前这位应是魏县令的独子魏弘。
正五品县令之子不算什么,可魏县令出自江东魏氏,与袁首辅乃是同乡,族中更有一位当朝贵妃,正是睿王生母。
连洛阳王都得给魏县令几分薄面。
还听说这魏弘先前想娶贺兰茵为妻,却被贺兰老爷给拒绝了。
“大小姐这是打哪儿回来的啊,商会召开在即,还有心情出门去?”魏弘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上前,原本准备挖苦贺兰茵,眼风一瞥间,却看到了轮椅上的楚谣。
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酒劲儿上头有些看不清晰,揉揉眼睛,怔怔道:“这是男人?竟比女人生的还要美”
楚谣皱起眉,立刻将头转回去,不再看他。
这魏弘没看清,非要上前瞧个仔细,贺兰茵快走几步拦住,冷冷道:“魏公子请自重。”
魏弘似是有些怕她,却还硬着头皮道:“怎么,既敢出门,还不让人看了?”
阮霁咽着口水,瞧一眼寇凛,觉得这魏弘要完。
寇凛装模作样掐指一算:“这位公子,贫道观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魏弘一愣,呸了一口:“你才有血光之灾!”
“不信且等着吧。”寇凛冷笑一声,推着楚谣入府。
楚谣有些忧心:“夫君,他总归没说什么难听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寇凛笑一声:“放心,这种纨绔子弟见多了,我才懒得与他多计较。”
但出来混,说让他见血必须见血,回头得吩咐小江去揍他一顿。
贺兰府虽大,抵不住此番来的客人多,厢房都住满了,他们一行人只能住在一处偏僻的小跨院里。
但以贺兰世家的财力,即使是跨院,也一样富贵逼人。
寇凛先去泡了个澡解乏,从净房出来时,贺兰茵以将客人的资料送了过来,楚谣几人正围着院中石桌而坐。
石桌台面上铺着一张写满名字的宣纸,是此次参加北六省商会同盟例会的名单。
共计十五人,后面还附有一些关于他们的简要介绍。
楚谣仔细看了很久,疑惑道:“想不通,天影送来七个木偶,指示四男三女,但名单上只有两个女人,多出的一个女人是谁?”
柳言白道:“首先不一定是天影送的,有可能是北六省商会内部分赃不均,也可能是南七省商会故意捣乱。或许是仇杀,或许是利益纠纷,这都不好说。”
寇凛拢着手走上前:“再来,凶手要杀的七个人,不一定是头目,也可能是家眷和随行保护的护从。”
阮霁眼前迷雾重重:“两位可有头绪?”
柳言白摇摇头:“若非恐吓,真有人准备行凶,待死上两个人,应就能摸到一些头绪。”
寇凛没那么乐观:“死两个人怕是看不出什么。”
话音刚落下,忽听院外一阵吵吵嚷嚷。
凭借多年办案的警觉性,阮霁猛然站起:“莫非凶手已经开始动手了?”
柳言白蹙眉:“应该不会,商会人还没来齐。”
正不解时,贺兰茵匆匆入内,惊疑不定的看向寇凛:“寇指挥使,您派人杀了魏弘?”
寇凛微微一愣:“怎么,姓魏的小子死了?”
柳言白心中也颇为惊讶:“是傍晚那位醉酒公子?”
“是的,刚被发现死在县衙里,被凶手砍了头,头还不见了”贺兰茵依然仔细打量寇凛的表情,似乎想知道人是不是他杀的,“魏县令听闻您傍晚曾恐吓过魏弘有血光之灾,亲自上门来抓您了。”
道爷()
院外的吵嚷声越来越近;院中诸人面色凝重;唯独寇凛啼笑皆非:“真是意想不到;原来本官竟有当道士的天赋。”
“有人想嫁祸你?”楚谣原本也怀疑魏弘是不是他派小江去杀的;看他这幅态度;应该不是。
“谁知道。”寇凛微微耸肩;没当一回事;“不过”他转望贺兰茵,“一个道士随口为人批命,不幸言中;就能以凶犯视之?这般无凭无据,你贺兰家由着县令上门拿人?”
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贺兰氏百年盘踞于洛阳;这魏县令不过来此两年左右。
贺兰茵苦笑道:“寇指挥使;魏县令不只带着捕快,他还请了洛阳锦衣卫百户所的周择周百户;我们哪怕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拦着锦衣卫”
寇凛的神情瞬间冰冷。
事不关己;柳言白蓦地一笑:“地方锦衣卫帮着县衙抓人;还抓到了当朝锦衣卫指挥使头上;有意思。”
说话间魏县令已带人冲了进来,丧子之痛下;他双目通红,整个人近乎癫狂。
果不其然;身后除了衙门捕快之外;还有几个头戴六瓣盔、身穿对襟罩甲的英武男子,正是地方锦衣卫。
魏县令稍稍辨认,指着梳着道士髻的寇凛:“将此凶徒拿下!”
贺兰茵劝道:“魏大人,这几位都是民女的同门,傍晚初来洛阳,从未离开过府邸一步,怎可能是凶手?”
阮霁起身拿剑鞘拦下捕快,他常年在外办案,颇有些功夫底子,怒道:“魏大人,凶案尚未有定论,随意将‘凶徒’两字说出口,实在违背我大梁律!”
贺兰家主贺兰哲得知消息,也从宴客厅疾步赶来:“魏大人,这无凭无据,您上门抓人不妥吧?”
一番七嘴八舌,魏县令尚不及说话,一名捕快飞奔而来:“大人!大人啊!少爷被砍掉的头颅找到了!”
魏县令颤巍巍:“在、在哪里?”
捕快道:“滚进床底下去了”
“我的儿啊!”魏县令再也承受不住,悲痛欲绝的高呼一声,晕了过去。
“大人!”捕快们七手八脚的将县令抬走。
只剩下洛阳县衙杨捕头还秉承着县令的精神,指着寇凛,横眉以对:“将这凶将这神棍抓起来,带回衙门审问!”
“是!”
两个捕快得令正要上前,寇凛道:“等等。”
他随口一说,那两个捕快在某种莫名的压迫感下,竟真停住了脚步。
寇凛看向周择:“这类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