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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霁好奇:“你先前去清河县了?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言白笑道:“我曾经去过,大致知道当地的情况,再联系近来听来的消息,猜出来的,你信不信?”
“信,为何不信。”阮霁却感慨,“我估摸着也是这么回事,一个县令这样,换一个又是这样,我京畿县内就找不出一个好县令了么?”
“有几个好县令又有何用”柳言白喝着自己的酒,没有继续说下去。
朝政腐败,党争迭起,大梁早已从骨子里烂掉,气数已尽。
等阮霁喝的醉醺醺走了之后,柳言白这个酒鬼依然是清醒的。
书童抱着一只白鸽入内,指了指白鸽的脚:少影主,宋亦枫的信
“我说过,京中一切行动暂停。”柳言白眼眸微垂,“咱们内部出了鬼,得先将这只鬼抓出来。”
书童放了白鸽,比划道:会不会是王若谦?他这些年跟着寇凛,别
柳言白道:“应该不会,毕竟寇凛抄了他王家。但也不能排除,稍后我会试一试他。”
书童点了点头。
“眼下先去办两件琐事。”柳言白慢慢道,“第一,想办法将这韩捕头给救出去,纳入我们天影。第二,红叶县令罢官返乡的路上,送他去见阎王。”
*
翌日一早,寇凛整个人精神恍惚。
他一夜没睡。
如今上床睡觉对他而言就是种折磨,温香软玉在怀里抱着,什么都不能做,唯有在心里默默数钱,才会让自己平静下来。
昨夜躺下后,他照常数钱,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入不敷出。
婚宴收了不少礼钱不假,可他怎么气派怎么来,花费的比赚的更多。随后讹诈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因为平时讹诈的次数多,这两衙门也没多少油水可捞了。
而这笔钱尚未到手,昨儿个整整砸出去一千金
算起来,他总共成亲没几天。
再想想往后有了孩子的情景,他仿佛看到金子长了脚纷纷离他而去,越想越毛骨悚然,睁眼到天明。
得想办法赚钱。
第二日离开红叶县,出发前往清河县。
他让楚箫和袁少谨都换了布衣,自己也穿的甚是朴素。楚谣穿的本来就素,不仔细看料子,看不出价钱,倒是不必换。
原本富贵气派的马车卖掉,重新换了一辆简陋朴素的,一行人打扮成普通小商户。
楚箫、袁少谨和段小江扮演家仆,他和楚谣则扮成往来做生意的商户小夫妻。
马车离开红叶县,往官道的方向行使,天寒地冻的,楚箫和袁少谨被勒令不准骑马,与段小江挤在驾车位上,布衣御寒效果极差,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这劣质马车自然不比先前,不过楚谣屁股下坐着他厚厚的狐裘,倒是更舒服一些,只是不理解:“夫君,我们为何要乔装打扮?”
寇凛神色凝重:“再往前便是中原,那里门派林立,江湖人士众多。他们甚是厌恶朝廷,尤其我锦衣卫。若让他们得知我的身份,怕是会惹不少麻烦。”
他说的头头是道,其实是准备走一路讹一路。
商人在大梁没有地位,更别提小商户,他每途径一县,便故意往县中“权贵”枪口上撞。
这些权贵们的嘴脸寇凛再清楚不过,等被他们欺负之后,再“被逼无奈”亮明自己的身份,“啪啪”打他们的脸,吓的他们仓皇失措,拿钱来赔偿他。
这样一路走下去,不仅能将佛像金身钱补回来,运气好指不定还能再回赚一两个。
单是想一想,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事实上今天已经赚回一些,他卖掉了楚箫和袁少谨的马,这马是他二人的私马,也是好马,卖了不少银子。还有他们的衣裳,也被小江拿去当了。
能回本一点儿是一点儿,寇凛原本滴血的心已不像昨夜那么痛了。
而楚谣认为他说的有道理,第一次随他出门,先前也没见他讹人钱财,也就没想太多。
寇凛怕笑出声被楚谣发现,慢慢将窗子打开,强作镇定扭头看向窗外。
即将进入官道时,看到大理寺官差站在官道一侧,阮霁正在与柳言白告别。
楚谣透过窗子同样看到了:“我也想去与老师告个别。”
寇凛瞬间变了变神色,却没有阻拦:“我陪你一起。”
马车停在官道另一侧,楚谣戴好帷帽,寇凛扶着她下车。
正要往前走,寇凛却忽然停住脚步:“先等等。”
楚谣不解,正准备询问时,听见身后一连串的马蹄声。她闻声回头,看到一行十几人骑马在官道飞驰。
为首的竟是个女人,披着件红斗篷,英姿飒爽。
楚谣第一眼觉得她像虞清,但虞清眉宇间没有她这般张扬傲气。
她纵马从寇凛和楚谣身边经过时,目不斜视,只盯着不远处的大理寺官差。
看样子是奔着阮霁去的。
可这女子手里的马鞭极长,挥鞭时险些甩到寇凛脸上去。
楚谣心头一个咯噔,却见寇凛不怒反笑,微微眯眼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瞧着有些“色眯眯”。
楚谣有些不是滋味。
木偶()
说起来;楚谣不是会将不满藏在心里那类人;直接问道:“夫君;好看么?”
出门不带帷帽;也不扮男装;马鞍上还挂着一柄剑;这女子像是“传说”中的江湖中人。
寇凛微微愣;神态旋即恢复正常,解释道:“我看的是她的马,大宛货;只比我那匹差些,好马”
是个有钱人。
寇凛对人的划分通常有以下三种:聪明人和蠢货,有钱人和穷鬼;有利用价值和无关紧要。
比如他最初对楚谣的印象;就是聪明人、有钱人和无关紧要。
那红衣女子勒马停下,在阮霁与柳言白之间辨认了下;翻身下马;朝阮霁拱手:“这位可是大理寺阮少卿?”
阮霁转身拱手:“正是;不知这位小姐”
原本阮籍和柳言白都是背对着寇凛一行人的;此时瞧见他的打扮;知他是想隐瞒身份,便装作不曾看到。
红衣女子爽朗一笑:“民女洛阳贺兰茵。”
洛阳;复姓贺兰。听她自报家门的方式,楚谣一下子想到了洛阳首富贺兰氏。她知道贺兰世家;还是因为先前贺兰买下了他们隔壁王侍郎府。
不过寇凛从贺兰忻手中买走以后;贺兰忻已经搬走多时了。
听寇凛询问段小江:“贺兰世家大小姐?”
段小江低声道:“是的,贺兰家一贯是江湖与朝廷两手抓,黑白两道都吃的开,大小姐贺兰茵和大少爷贺兰忻,一个主江湖,一个主朝廷,根据先前调查的消息,近年来这兄妹俩之间矛盾不小”
寇凛蹙眉:“奇怪。”
楚谣问:“奇怪什么?”
段小江回答道:“回夫人,是这样的,每五年一次的北六省商会同盟例会,定于本月二十八日在洛阳举办,由贺兰世家做东。眼瞅着还有几天,贺兰大小姐应在洛阳操持才对,不该跑来北直隶境内。”
大梁有南北直隶,十三行省,北六省指的是陕西、山西、山东、河南、湖广和四川。其余七省,则被称为南七省。
这其实是江湖中人划定的区域,朝廷并没有这样的界定。
故而楚谣也只是略知一二,但这个商会同盟例会她可以猜出意思,无非是北六省的商业大佬们凑在一起划分今后五年的商业版图。
士农工商,商为末,指的是小商户。
社会发展到现如今的地步,真正的商贾巨擘,有时候甚至可以操控国运。
贺兰茵做出“请”的手势:“阮少卿请借一步说话。”
阮霁稍稍犹豫,还是与她走去一侧林子里。
柳言白这才朝寇凛走来,见他的穿着,也不行礼:“几位这就准备动身前往清河县了?”
寇凛点头,与他寒暄两句。
两人也没什么话说,明明可以走了,却都沉默着不动。
楚谣知道他们都在等着阮霁,想知道贺兰大小姐的来意。看来精通查案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特点,好奇心旺盛。
足足等了一刻钟,阮霁才与贺兰茵聊完,手中抱着一个尺长寸宽的木制长方形盒子,面色凝重的走过来:“柳兄,你恐怕得陪我去趟洛阳。”
几人不回应,只看着他。他继续道:“北六省商会同盟例会两位知道的吧?几日前,洛阳贺兰世家收到一份神秘礼物”
阮霁说着,将盒盖抽开。
楚谣隔着帽纱望过去,只见这盒子并排摆着七个笑容诡异的小木偶人。从发型可以看出是四男三女,胸前都用朱砂笔写着一个“死”字。
楚谣不解其意,分别看寇凛和柳言白,见两人都深深锁着眉。
她问道:“这是恐吓么?”
洛阳贺兰氏也是历经风风雨雨的百年世家,不可能因为被人恐吓,就派大小姐前来拜访大理寺少卿。
经过红叶镇的案子,阮霁对她已是大为改观,和颜悦色地解释:“我也不清楚,贺兰大小姐告诉我,说江湖中从前有个神秘组织,名叫天影”
楚谣一怔,旋即看向寇凛:“天影和影,可是同一个?”
寇凛点头:“是同一个,只不过在圣上面前,不好加上‘天’字。”
之前红袖招闹出那么大动静,阮霁自然知道:“这个组织不是被拔除了么?”
寇凛不好解释太多:“只是捣毁他们在京城内的一处据点罢了,天影发展多年,根基深不可测。”
柳言白面色如常,一言不发。
阮霁道:“贺兰大小姐说,天影内尽是能人异士,是个收钱杀人的组织,狂得很,每次杀人之前,总会给目标送个这样的木偶,收到木偶之人,无论怎样防范,不出十日必死无疑。他们从不曾失手,且还调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楚谣凝眸盯着木盒:“贺兰老爷一下收了七个?”
阮霁道:“是啊。估摸着是冲着这次北六省商会来的,要杀的,应是来洛阳的北六省富商。不过也可能只是个恶作剧,因为天影组织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多年。但贺兰世家认为有备无患,已提高戒备,得知我身在红叶县,贺兰大小姐请了洛王的令,邀我前去洛阳”
以往都是案子发生后他才去查,如今尚未发生,而是去等着发生,他从不曾试过,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他将满怀希冀的目光投向了柳言白和寇凛。
柳言白饶有兴趣:“我陪你去一趟。”
因他心中狐疑甚深,送木偶这猖狂习惯在他九年前加入天影后,已被他明令废止了。再者,他虽主管京城事,组织内部要在北六省商会上杀七个人,并非小事,需要高层共同商议才行。
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只能说明一点,有人想假借他们的名义行凶。
必须去看看。
阮霁这心宽了一半,又看向寇凛:“寇指挥使可有兴趣?”
楚谣见寇凛始终不说话,知道他在心里犹豫。
他一直在调查天影,尽管此次的事情未必与天影有关,他怕也不想错过。
但洛阳距离京城是有些远的,北六省商会例会又是在二十八日才举办,如今取道洛阳就意味着无法在年前赶回京城。
他倒是无所谓,怕的是她不习惯在外过年。
楚谣拽了拽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