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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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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谣打了个寒颤,环抱着膝盖缩坐在角落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大概就是她现如今的写照。

    寇凛想起还有一事未问,又折返回来,走到门口时瞧见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两眼无神,呆呆坐着,竟比先前哭的惨兮兮的还要可怜三分。

    寇凛驻足在门外,目光微凝。

    他实在看不懂这个人,一会儿瞧着像个傻子,一会儿又沉稳精明,反反复复让人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今夜,怎么看怎么怪。

    “呵,没吃过苦的世家子弟,遭遇一丁点打击就意志消沉。”寇凛站在门口,一面拿着手帕擦着袖口上的鼻涕,一面嗤之以鼻,嫌弃着道,“想当年本官在这大理寺监牢里,每天被烙铁和冷水轮番伺候着,十个手指甲都被裴颂之拔光了,也没见本官吭一声”

    楚谣默默道:“可属下听说,大人您最终熬不住,画押认罪了。”

    手一顿,寇凛抽了抽嘴角:“你试试他拿把刀准备阉了你,你会不会认罪?”

    “可是大人,掉了脑袋之后,留着”楚谣视线下移,朝他裤裆看了一眼,“留着那个,又有什么用呢?”

    被她这么一看,寇凛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捂住,咬牙切齿:“本官也曾有过你今日这般遭遇,触景伤情,动了些恻隐之心,好心宽慰几句,你不领情便罢,竟还反过来挤兑本官?”

    楚谣睫毛颤了颤,垂下头:“对不起大人,我”

    她并没有挤兑他,实话实话而已。

    寇凛原本也不是个懂得安慰人的性子,见她不识好歹,懒得再理会,拔腿就走。

    却听见她小声说:“属下知道大人是吃过苦的人,瞧不起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可人生百态,我们,也有我们的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寇凛的脚步逐渐放慢,原地站了会儿,再一次折了回去,凉凉一笑:“有意思。”

    楚谣闷不吭声。

    “正好,本官有件事和你解释下。”寇凛入了牢房,走到她面前,“本官先前在郊外救下你妹妹,她是不是看出来了,本官违抗圣旨,并没在扬州老家闭门思过,而是去了蜀地。”

    楚谣微拢眉毛,果然是去了蜀地。

    “圣上忌惮着蜀王,本官却抗旨前往蜀地,你父亲正在暗查此事,想抓本官的把柄。你回头告诉你父亲,莫再白费心机了,本官是请示过圣上的。”寇凛半屈膝,撩起她一缕头发,夹在两指之间把玩,“圣上很清楚,本官是去蜀地寻人的。”

    “寻人?”

    “一个女人,本官的亲姐姐。”寇凛漫不经心地道,“十之八|九早就死了,但本官始终不肯死心。”

    楚谣静静看着他。

    “本官出生没两年就死了父母,是姐姐一直照顾着我,那时正赶上淮王造反,新皇登基,阉党横行,世道动荡不安。模糊的印象中,姐姐背着我朝着安稳的地域不停走,一路上她用身子换铜板,只为填饱我的肚子”

    寇凛抬了抬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金扳指,“六七岁时,世道终于安稳了点,我们也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点,姐姐攒了些钱,便换成金首饰,小心藏在妆奁里,说留着往后给我娶媳妇”

    楚谣全神贯注的听着,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指上的金扳指。

    “可惜没过两年,我与姐姐失散了,我流落到扬州,被一个好心的军户收养。又没两年,养父战死在塔儿谷。当时我还不到十岁,兵部尚书一句父死子替,我就和许多或大或小的孩子一起,被抓上了战场。”寇凛勾唇笑了笑,也不知在笑什么,“伤心?消沉?顾影自怜?整天在死人堆里打滚,哪有这个闲工夫?对于我而言,吃饱饭,活下去,能看到明早的太阳,已是值得雀跃之事。”

    楚谣张了张嘴,又咽下了。

    寇凛睨着她:“少在那里自作聪明,本官从未瞧不起你们这些世家子弟,虽没念过几本书,本官也懂得何为‘子非鱼’。本官瞧不起的,只是似你这种伤悲春秋瞎矫情的性子罢了。”

    楚谣微微垂下眼睫,竟也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

    寇凛所言极是,伤心能改变什么?

    该面对的,依然得去面对。

    “多谢大人提点。”楚谣长长呼出一口闷气,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眨眼间,又担忧起来,“可您告诉属下这些,不怕”

    “怕什么?本官的老底,裴颂之早在九年前就查了个一清二楚,当年京中不少世家子私下里用‘婊|子养的’称呼我。只不过日子久了,本官手里的绣春刀越来越锋利”

    顿了一顿,寇凛眯了眯眼睛,阴恻恻的凑到楚谣耳边低语,“早些年啊,你还小,本官借着铲除阉党,将他们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再没几个有胆子提起来,包括裴颂之本人。毕竟他这条命,还在本官这里记着,若非定国公出面保他,本官早已将他做成人彘。”

    他说话带着淡淡笑意,但语气比这牢房还要阴森,楚谣被迫寒毛直竖。

    可楚谣发现,自己心里头一点也不怕他。

    或许她见过的寇凛,总是在帮着她,旁人嘴里奸佞的一面,她还不曾真正见识过。

    再看他起身拂了拂官服,器宇轩昂的挺直了腰板,脸上颇有些洋洋自得,一副等着她夸赞的表情,楚谣隐隐觉得想笑。

    甚至都怀疑他说的这些狠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然而她面无表情,令寇凛十分无趣,倘若换做段小江他们,马屁早就拍起来了:“你难道不觉得本官尤其与众不同,站在人群里都是金灿灿发着光的?”

    “觉得。”楚谣诚恳点头,琢磨了一些溢美之词,“属下相信,当年您若是在这里抵死不认罪,被裴大人阉了,如今做不成锦衣卫指挥使,也能令东厂重开,成为东厂大都督。”

    “那是自然”寇凛就喜欢听人夸他,尾巴才刚美滋滋的翘起来,倏地一愣,铁青着脸骂道,“你是吃鹤顶红长大的吗,嘴巴这么毒?”

    不再听她说话,拂袖离去,“打起精神来,既顶着我锦衣卫的头衔,就莫要给本官丢脸。七日后,本官定将你从三司会审的堂上平安带走。”

会审() 
寇凛离开以后,过了一会儿,一名锦衣卫送来一瓶金疮药,随后大理寺狱丞端来一盆清水和一条干净的手巾,才将牢门重新锁上。

    牢房内愈发昏暗,楚谣却没了先前的凄凉感,她小心翼翼避开手心上的伤口,用清水洗净周围的血渍,再撒上一些金疮药。

    褐红色的粉末接触伤口时,疼的她一个激灵,怀疑寇凛是不是故意整她,参了些辣椒粉进去。但剧痛过后,凉丝丝舒适的触感告诉她小人之心了。

    “不收钱么?”

    楚谣盘腿坐着,摇晃手里的青瓷瓶,难以理解这位寇大人的心思。

    但通过他的讲诉,楚谣倒是想通了一件事情。

    他当年救下宋嫣凉,惹上是非,险些送了命。数年以后,仍会因为她的一声呼救而停下脚步出手相救,大抵是念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

    再回想他那些斑斑劣迹中,似乎也没有哪一条与女人有关。

    楚谣想着想着,渐渐有抹清淡的笑意浮在眼底。

    *

    大理寺门口,裴颂之乘着软轿匆匆赶至,恰好碰上寇凛带人出来。

    裴颂之未曾下轿便道:“寇大人,你夜闯我大理寺”

    寇凛翻身上马,只当没看见他,一抽鞭子扬长而去。

    锦衣卫们也纷纷策马离开,动作整齐划一。

    骏马飞驰,铁蹄滚滚,裴颂之吃了一鼻子尘土,气白了脸,指着守门的衙役:“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拦住他?!”

    衙役们闷头不言,一个个的心里苦:谁去拦才真是会变死人吧?

    寇凛离开大理寺后去了国子监,待了约一个时辰后,又分别去了刑部和顺天府。

    等他回到锦衣卫衙门时,已是后半夜了。

    段小江迎上来:“大人,楚小姐房间熄了灯,估摸着睡了,院子里的守卫没有任何异常。”

    “恩。”寇凛原本也不认为楚谣会在尚书府内出事,问道,“老徐和千机他们从青霜镇回来没?”

    “没有呢。”段小江打了个哈欠,“楚箫的案子,大人有头绪了么?”

    寇凛边朝净房走,边摇头:“毫无头绪,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

    段小江又打了个哈欠:“那怎么办?此案现在由袁首辅亲自督促着,圣旨也让大人您莫在分心,专注调查东宫的案子。三司会审,咱们插不上手啊。”

    然而东宫失窃案也没有任何进展,只能姑且相信太子手中握有重要线索,那就只能答应太子的要求,先摆平楚箫的案子。

    “行了,你去休息会儿吧。”寇凛原本就困,被他几个哈欠勾的头昏。

    “该休息的是大人您,又连着几天没合眼了。”段小江劝道,“别忘了,您还病着呢。”

    “我自有分寸。”

    寇凛将段小江赶走睡觉,自己则去了净房。

    等杂役备好了水,他脱下飞鱼服随手仍在屏风上。泡在温热的水中,准备先放空自己的思绪,再仔细梳理一遍近来这些案子之间的潜在关联。

    蒸汽氤氲,点点滴滴的水珠从他饱满的额头滑落,因他微微垂着头,水珠多半汇聚在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处,再一颗颗落入水面。

    “滴答”声中,思绪的确是放空了,可寇凛却盯着屏风上自己的官服袖子发起了呆,想着一些和案子完全无关的事。

    譬如,为何他会觉得一个大男人哭起来梨花带雨,令他莫名心软?

    那双沾着泪的眼眸,无助的眼神,总是促使他不断想起楚谣来,即使是双生兄妹,连神情都如此相像,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然而寇凛并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实在是又累又倦,一个松懈便睡着了。

    只睡了一刻钟,迷蒙中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立刻清醒过来。

    “大人?”

    “什么事。”

    “徐镇抚他们回来了,在议事厅内等着您。”

    寇凛惺忪的双眼骤然闪闪发亮,立刻从水中跳出来,看一眼杂役备好的干净官服,手臂伸了伸,却取下屏风上搭着的那一件,快步前往议事厅。

    厅里此时只有徐功名和陆千机,以及一字排开的六口大箱子。

    寇凛二话不说先上去掀开箱盖,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虞清上京是给袁首辅送礼的,整整六箱子的金银珠宝,看的他心花怒放,根本挪不开眼:“虞清抓回来啦?”

    徐功名尴尬抱拳:“大人,我们去的时候,虞清人不在。”

    寇凛发了一笔大财,笑的合不拢嘴,也不在意了:“那虞家军抓回来几个?”

    地方官给京畿重臣送礼,莫说大梁,在历朝历代都是很普遍的现象,寇凛抓他们并不是为了问罪,不然这笔脏钱就得上交,落不到他手里。

    寇凛抓人,是为了找虞总兵讹钱。

    五十两金放一个人,赚个盆满钵满不成问题。

    “这个”徐功名讪讪道,“一个也没抓到。”

    寇凛微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来了三十几个人,你们连一个都没抓到?”

    出师不利,徐功名颜面全无说不出话。

    坐着喝茶的陆千机道:“大人,我们赶去时,这些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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