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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凛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揉揉酸痛的后脖颈,长吁短叹:“为了赢他,不容易啊。”
楚谣好奇道:“你放弃段冲这棵摇钱树了?”
“再摇下去,我怕是会被他给打成残废。”寇凛讪讪道,“何况柳言白还很不服气,我必须让他服气。”
他将和柳言白新定下的赌约告诉了楚谣。
楚谣看一眼他手里的椰子油,眼皮儿重重一跳:“正经做生意,你能行吗?”
寇凛笑嘻嘻道:“你帮我就行。”
楚谣立马摇头:“不,我可不帮你坑人。”
“这不是坑人,是真正在做生意。”寇凛很不满意她的态度,“做生意原本就是这样的,不比朝政上的勾心斗角简单。”
“但”
“你先听我解释一遍,觉得可以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行不行?”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楚谣认真一想,点头同意,又笑道:“你在这岛上还真是如鱼得水,赚钱赚上瘾了。”
“我是在处理公务,为了策反柳言白,我容易么我。”寇凛走到楚谣身边去,侧身坐在案台上,手指撩起楚谣的下巴,左看右看,“谣谣,你可真是美。这山上的人都称呼你楚小姐,没人喊你寇夫人,岛内的人都在猜测你与金爷的关系,不少人以为他看上你了。”
楚谣忙解释:“金爷是为了保护你我的身份,不然你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就暴露了。”
“我当然明白。”寇凛忽地一弯腰,将她抱起来。
楚谣不防备,一声惊呼:“你做什么?”
寇凛坏笑道:“咱们闲在岛上,我本该多陪你才是,却整天里忙着对付柳言白,来,今儿让本官伺候夫人沐浴去。”
*
翌日一早。
段冲今日攀山,没见到寇凛,终于也没了围观者。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小心戒备着那贱人再耍阴招。
想他段冲在海盗窝里打拼小半辈子,见过无数恶人和歹人,却从未见过似寇凛这般厚颜无耻的贱人。
如此一想,还真算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攀完山之后,片刻也不在外过多逗留,立刻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住处外围重兵把守,可以将那些偷窥者都隔绝在外。
可刚走进院子里,就瞧见孟筠筠蹲在院子里喂兔子,不由又是一阵心烦。
这一窝兔子本是他养来喂狮子的,却被孟筠筠给养成了宠物。先前发现少了一只,逮着他问个没完,听说被吃了之后,默默抹了一下午眼泪,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大表哥。”孟筠筠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堵在兔子前,生怕再被他抓走一只。
段冲听见“大表哥”三个字头就疼,纠正她:“孟小姐,我与虞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孟筠筠认真道:“你和虞家没有关系,但你母亲姓孟,你和孟家有关系,我们孟家没有得罪你,你当然是我的大表哥。”
段冲懒得与她争辩,拧着眉头,背着手闷不吭声往屋子走。
自从这几个人上岛,他就觉得自己的日子简直要过不下去了。
孟筠筠正要追进去,有守卫来报:“冲爷,山顶上那位楚小姐来了,说要见孟小姐。”
段冲头也不回:“放她进来。”
岛内集市上,柳言白静静坐在短租来的店铺里,日复一日,一连三日,果然没有傻子,一块儿椰子油也没卖出去。
但在第四日清晨,刚开张,便有人买走一块儿。
柳言白隐约察觉到反常,果不其然,一整天竟卖出了好几块儿,原本一两银子都卖不出的滞销品,竟被十两一块儿买走。
第五日卖出去十几块儿。
第六日又卖出去十几块儿。
第七日先前摆出来的五十块儿全部出手。
第八日开着门,但断货,寇凛说余下的都被一位浙闽富商以三十两一块儿预定了,他得和那位富商谈一谈,留下五十块,三十两一块儿出售。
即使如此,仍一群人喊着买。
到了第十三日,真有好几位浙闽富商来与寇凛商谈,想将寇凛手中余下的椰子油全部收购。
竞价之后,以一块儿椰子油一百多两银子的价钱卖出。
垄断囤积的椰子油全部售出之后,柳言白看着账本上的数字,脑子都是懵的。
以这个赚钱速度,一年岂不是能赚四十多万两?”
柳言白不敢相信,但真金白银教他做人。
两人关了空荡荡的店铺,离开内岛,往山上走,他问道:“我听说如今这椰子油无论岛上还是岸上都成了抢手货,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寇凛拢着手笑道,“我不是拿走了十块儿椰子油么,给我夫人用一块儿,再让她拿去给孟筠筠一块儿。我夫人被金爷当宝供着就不提了,孟筠筠也是个大红人,咱们冲爷不近女色却独‘宠’她,两位大美人用咱们这椰子油几日,这气味儿极是浓厚,姐妹俩携手出门溜达一圈,往那富商夫人多的地方一去”
柳言白明白了。
寇凛又道:“再送给孟筠筠之前,我还让我夫人去了一趟曹山府上,曹山的女人多半是些妓子花魁,我夫人将剩下的八块椰子油都拿给其中一位已不怎么受宠、却在台州府鼎鼎有名的花魁,给她五百两银子,请她回了一趟岸上,别的礼物都不带,只带这八块儿椰子油在京城里,宫里的娘娘们是流行的风向标,但在这沿海,花楼里的花魁们才是”
柳言白沉默了。
寇凛啧啧道:“沿海富庶,富商遍地,不缺钱。咱们大梁通常女人掌家,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更会精打细算,但为了“美”这个字,再精明的女人也会变成败家娘们。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发现两个暴利行业,一个是开佛寺,一个就是做这行,因为‘信仰’和‘美丽’,是没有价值上限的。”
柳言白呈现呆滞脸。
沐浴在海风晨光之中,寇凛张开手臂,仿佛是在拥抱一座虚无的金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当然,这般无敌、完美、耀眼的我,同样是没有价值上限的啊。”
柳言白:
你赢了,大哥。
后怕()
尽管此时看着寇凛这幅自恋的模样;柳言白很想将他从山上踹下去;但关于两人之间的赌约;他也是输的心服口服。
先前被逼着还债;寇凛那句“你拿着三十两作本钱去赚两万两”;以柳言白人生阅历和所学知识;认为和“你去上天将月亮摘下来”是一个道理;他就没考虑过一丁点的可能性。
但寇凛轻轻松松做到了。
他的认知观都要被颠覆了。
先前在京城里,他一心想要寇凛的命,认为这厮寒门出身;武能为国守疆,文能为民洗冤,却偏偏选择在朝做个贪奸;比那些掌控朝局、玩弄权术的门阀贵族更加可恶。
这一路走来;慢慢觉得寇凛的确又贪又奸,却并非自己所认为的那种蛀虫吸血鬼。
如今更是发现;在朝做个贪奸;根本是浪费他赚钱的时间。
这分明是个被当官给耽误了的经商奇才。
寇凛极享受柳言白这位“大学究”认输的反应;收回张开的手臂;环抱着胸;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有什么仰慕的话你无需憋在心里,大胆说出来;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柳言白:
寇凛笑眯眯:“赌约我赢了,你倒是叫声大哥来听听。”
柳言白:
愿赌服输;可让他当面叫大哥;他叫不出来。
寇凛比他小了一两岁不说,他身为国子监博士,官职虽小,却在一定程度代表着大梁国的文化教育。向一个胸无点墨之人弯腰低头,这对天下读书人而言,是一种耻辱。
柳言白以拳掩口,尴尬着轻轻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难以理解,以大人经商赚钱的本事,竟还这般抠搜小气?”
寇凛脸一黑,不喊就不喊吧,还来挖苦他?“我哪里小气了?”
柳言白心道你有多抠门你心里没数?指出一个无伤大雅的例子:“一路南下,咱们同桌吃饭,您点菜都是估揣着几人的饭量,多一道菜都不肯点。而且您总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几乎不留一口剩菜。”
寇凛觑他一眼:“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不如老白你来解释一下?”
柳言白:“恩?”
寇凛淡淡道:“自小到大,无论跟着我姐姐流落在外,还是混于军营,我吃饭都这习惯,从没人说我抠门,反而颇多长辈夸我知勤俭、善持家,往后哪家姑娘嫁给我真是有福气。十年来我变化颇大,独这一处没变,却被全京城背地里数落我抠门?这是为什么?”
柳言白:“当年您穷困潦倒,如今您”
寇凛打断:“勤俭究竟是一种德性,还是用于区分贫富的标准?”柳言白被问的一怔:“自然是一种德性。”
“穷人勤俭为人称颂,为何富人勤俭就成了抠搜小气?”
“这”
“我勤俭,与我拥有多少财富有关系吗?”
“没”
“按照你们这个逻辑,金老板是不是每天都得往大海里撒钱,才配得起他的身家?”
寇凛冷哼一声,抬步继续往山上走。
柳言白被他一连串问句问的无言以对,愣在原地半响,思考着他的话。
朝他背影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没错,勤俭的确是德性,可问题他真的是勤俭吗?
除了抠门,他的奢侈也是全京城出名的吧!
瞧他这束发的金冠,身上的雪缎织金云纹长袍,腰间的软金腰带
寇凛偏爱穿白袍白狐裘,更能凸显配饰上的金灿灿。
对于绝大多数男人而言,将“金”穿上身通常会显得俗不可耐,但他这些配饰无不雕工精美,这其中匠人的手艺钱,怕是要远远超过金子本身的价值。
所以寇凛给人的感觉颇为奇怪,无论骨子里有多贱,从外表看,他总是体面又讲究。
柳言白明白自己是被他带坑里去了,但细细琢磨,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人家自己凭本事挣来的财富,该花在何处,想省在哪里,是人家自己的自由。
柳言白原本也只是岔开话题而已,提步跟了上去,又换了个话题:“比起权势与名望,大人似乎更爱钱财,既然如此,为何当年要步入仕途,而不是选择从商?”
寇凛头也不回地道:“十年前我没从商的想法你应该知道,我不到十岁就被抓进军营,是在北元战场上长大的,女人和钱财没怎么见过,却见多了上官的无能与腐败,而我满腔报国的热忱,也慢慢被一种无力感浇熄。”
这说到了柳言白的心坎里,因为他也经历过这样的转变。
寇凛放缓脚步,慢慢扭脸看一眼初升的太阳:“万幸的是,在我准备逃离军营之前,朝廷恰好重开武举且还不设文试,我心里那簇渐灭的火苗又烧了起来,义无反顾就去了,考取之后,被上头分派到锦衣卫做了个副千户。”
柳言白已与他走成了并排:“可惜京城的水比大人想象中的更深,站还没站稳,便被裴颂之给害进了大理寺。”
寇凛点了点头。
柳言白沉默片刻:“大人,说句大不敬之言,您那会儿有没有想过,这个国家已经扶不起来了?”
说到正题上了,寇凛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