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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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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后方第一架马车内,忽的响起了轻盈脆耳的铃声。马车旁的那名道士立刻看向车窗,只见本来最里层的纱窗打开,一只素手拿着一块奇特的黑漆木板递出,木板上似是写着什么字。那道士看清板上所书,道一句:

    “二郎放心,吾去去就来。”

    说罢跳下马来,一拂道袍,取下腰间铁拂尘挂在臂弯处,潇洒行至前方三位门卒和那独行客身旁,抬手打个稽首,笑道:

    “三位官郎,且歇歇火,听贫道一言可好?”

    那三个门卒正在气头上,忽的见个道士插足进来,其中一人没好气道:

    “去去去,哪来的臭道士,后面待着去。”

    道士被冒犯了,却不动怒,依旧笑着,眼中隐约闪着寒光。

    三门卒中,有一领头人瞧着这道士气度非凡,似不是一般人,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高人。当下缓了缓颜色,将那发火的门卒拉到身后,一拱手,告罪道:

    “这位道长,您别与这粗人一般见识。您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道士抬手摸了摸唇上须髭,笑道:

    “三位官郎可是疑心于这位郎君的身份?”

    “可不是嘛,这人提着东瀛刀,拦他问话他不答,这不是很可疑吗?”

    道士答:“三位官郎有所不知,这位郎君乃是晁衡晁校书的仆役,这次是出城办事去归来。他自幼得病,口不能言,耳中只能听闻些许声响,并不明晰。如今又患了眼疾,看不见外界。您三位这般与他说话,他自是不能回应的。”

    那三位门卒一听晁衡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如雷贯耳,登时被吓了一跳。不过转念又想,晁衡怎会派这样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废人出门办事?而且还不带通关文牒的。这不对劲。

    “你这道士该不会是编着谎话戏耍吾等罢,你又怎么知道他的这些事?我看你们并不是一路人罢。”那位第一个骂“臭道士”的门卒怒道。

    那道士丝毫不慌,继续道:“这位官郎又有所不知了,吾等与这位郎君曾于客栈相会,有过一番笔墨交谈,因而知道他去路来意。”

    道士眼珠子一转,又补充道:

    “几位可知他这腰间的宝刀为何?这可是刚来的东瀛使者赠与晁衡的一等大宝,传说是东瀛的妖刀,有灵性。晁校书心善,不愿见兵刃寒光,便命这位心腹仆役带着宝刀出门去香积寺开光,洗去血腥杀伐气。因为宝贝太过贵重,而这位仆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可以保密,才派他出使。又不愿人知他身份,因而不给他带通关文牒,让他悄悄混出城门。眼下归来却被三位火眼金睛拦住,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三个门卒被这道士侃晕了,不过还是那首领头脑比较清醒,不由问。

    道士故作高深,又打一个稽首,道:“吾习得天命八卦玄法,可算天下事,这世上有何事能瞒得住我?吾今日已将此等机密要事告知于尔等,尔等可得守好口风,若有泄漏,怕是此次开光不得作数,届时妖刀乱法,起兴兵之灾,圣人可得拿尔等治罪!”

    三人一听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妥协道:

    “道长,吾等这就放人,您可得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呀。”

    “这有何难?”道士从口袋里摸出三枚符篆,递给他们道:

    “贴身佩戴,可保平安。”

    三人连忙千恩万谢,却见那道士忽的一摊手。三人愣神,那道士莞尔笑道:

    “一枚符十文钱。”

第十三章() 
门卒让行,堵塞多时的队伍终于开始陆续进城。为首的独行客牵着马缓步而行,不慌不忙的模样。后方,那队紧跟着他的车马也进了城。为首的龙凤兄妹领着车队打算从侧方超过这位独行客,却在那道士的马匹即将越过独行客时,忽的被那独行客开口叫住。那人一开口,就是十分动听悦耳的女音:

    “道长请留步。”

    她这一声不大不小,声音刚好让整个车马队伍里的人都能听见。前方领头的龙凤兄妹勒紧了马缰,将队伍停了下来。随即他们回首看向那独行客,面上有些许惊奇之色。没想到这位独行客居然是女扮男装,而且似乎并不是东瀛人,说的官话真的是非常标准,比之任何一位长安官员都不逊色。再看她蒙在眼上的黑布,不由心中遗憾,真是可惜了。

    独行客身高并不是很高,身材比照一般男子也是显得纤弱,只是她那一身的气势十分强大,竟是让人看不出她是女儿身。那道士轻咦了一声,暗道:我阅人无数,今日竟然走了眼。不知她拦住我做什么,且去探一探。

    道士跳下马来,走到那独行客近前,道:

    “郎君唤住贫道有何事?”话语间也不点破她身份。

    “道长,您可欠了某十五文钱,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道长还是及时还钱罢。”那独行客笑道。

    道士瞠目结舌,一时呆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独行客补充道:“道长,您赚了那三位门卒三十文钱,这其中可有某家一半功劳。酬劳分我一半,岂不是天经地义?”

    那道士面色涨红,任他伶牙俐齿,这会儿也是气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对话让整个车马队伍都听到了,前方的龙凤双胞胎兄妹登时憋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后面的那两位黑袍银青鸾纹的男装女郎也是忍俊不禁,掩唇而笑。就连那满面沧桑的胡袍壮汉也是展开了笑颜。

    道士被同行的伙伴们嘲笑,气头却下去了。眼珠一转,笑道:

    “郎君真是个趣人,贫道给你这十五文钱又何妨,就当交个朋友。”说着就从袖袋里数出十五文钱。

    那独行客听到铜钱之声,便伸出了手,道士抓着十五文钱放进她手中。松手的档口,却忽的握着拳头向前一捣,击向那独行客腹间。独行客弯唇一笑,伸出的手打了个弯,将这一拳拦住,拨了开去。道士拳风一变,身形一侧,拳头再度打来。独行客听声辩位,伸手一抓,竟是准确握住了道士的手腕。接着就成了暗中较劲的功夫,独行客捏紧道士手腕,逼迫他张开拳头,道士则捏紧拳头,不让分毫。二人斗了几个呼吸,不分胜负,就在这难解难分之际,第一架马车车内铃铛又是一响,道士一听,便笑着张开拳头,掌中铜钱尽数落下。独行客闻声,立刻松开道士手腕,矮下身子,闪电般伸手一捞,十五文一分不少全部被她兜手抓住。

    两人这几个来回的斗法,在外人看来不过好似在互相谦虚客套,丝毫没当回事。

    “郎君好功夫。”那道士赞道。

    “不及道长。”独行客谦虚。

    “贫道号玄微,以后郎君若有事,至各地长凤堂商号,报贫道道号即可。”

    “领道长心意,只是某虽是一介江湖浪客,却已有主,怕是要辜负道长好意了。”

    一番闹剧,却让这独行客入了玄微子的法眼,竟是起了爱才之心。这等人才,若是能招入麾下,必能让他们如虎添翼。独行客却听出他话中意思,道自己已经有了侍奉的主人,不可再易主。

    玄微子也不逼迫,摘下腰间拂尘,于独行客头上一拂,唱一句“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便拜别这位独行客,回身上马。他低声对那第一架马车内的人说了点什么,不久,又听那马车内响起铃声,道士高声道:

    “出发!”

    前方龙凤兄妹闻言一夹马腹,当即启程。

    而那独行客,自利落跨上马,扬尘而去。

    车马队伍刚从春明门沿着朱雀东街行了一小段路,就见距离兴庆宫宫墙不远处的道路拐角处,立着三个人,正是沈绥、伊颦和忽陀。沈绥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缺胯袍,未戴幞头,只武缨小冠束髻,双耳侧各垂下一绺朱紘,负手立在道旁,举目远眺。那模样如玉器雕成,清隽高美,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颦娘依旧的帷帽遮面,衣装朴素,忽陀在后牵着三匹马。

    龙凤兄妹急忙一扯缰绳,领着队伍向她三人而去。距离还有几丈远,马车队伍就停了,兄妹俩,包括后方的玄微子、沧桑壮汉,还有两名男装女郎,全部下得马来,上前向沈绥见礼。

    龙凤兄妹中的兄长张口就道:

    “参见门主呃!”尾音还未吐完,就被身旁的妹妹一肘捅在肋骨出,疼得青筋都起来了。

    妹妹却立刻拱手接话道:“从雨携兄长从云见过大郎,不辱使命,安全护送二郎入京。”

    从云一脸怨念地看着妹妹从雨,从雨却不理他。从云只能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肋骨。

    沈绥笑了,道一声:“辛苦了。”

    随即看到玄微子和沧桑壮汉,不等他二人向自己行礼,她自己就抢先行了晚辈礼,笑道:

    “玄微师兄,呼延大哥,一路辛苦了。”

    “大郎太客气了。”玄微子笑道。

    壮汉寡言少语,只是一抱拳,把没行的礼行完,声音雄浑,道一声:“见过大郎。”

    两名黑袍男装的女郎上前见礼:

    “青鸾堂堂主李青、副堂主杨叶见过大郎。”

    沈绥点头问好,随即疑惑道:

    “青鸾堂其余部属为何没跟来?”

    “奉二郎之命,绕道终南山,给白云先生送书,迎琴回返。”

    沈绥一挑眉,也没多问,表示知道了。随即她让队伍继续出发,忽陀牵马跟上,便带着颦娘上了第一驾马车。

    掀开车门帘,沈绥进入其中,便有一位侍女跪在车厢板之上拜道:

    “蓝鸲(qu)拜见门主。”

    “无须多礼,起来坐着。”沈绥扶她起来。

    而就在侍女身旁,正有一位“郎君”坐于轮椅之上,笑眯眯地看着沈绥。她身下的轮椅全木制,构造精良舒适,被机关锁住车轮,固定在车厢板之上。而就在她的手边,垂着一根细线,上拴一枚银铃,随着沈绥等人登车,左右摇摆,发出脆响。

    这位“郎君”身着一身交领大袖的银色儒袍,袍外还裹着一件黑狐毛领的裘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苍白。她双手捂着小手炉于腿上,指骨突出,瘦削乏筋,一身病骨。泼墨长发只挽了个半髻,用玉簪在脑后束着。一双凤眸纤长,尾端翘出一缕无尽风情,长眉似柳弯弯月,温俊清雅,琼鼻檀口相映成辉,容貌无双至美,比沈绥丝毫不弱。又因一身独特的病弱气质,与沈绥形成了完全不同的美。

    沈绥一进来,就温柔唤了一声:

    “琴奴,可等到你了。”

    随即急忙翻下车厢内壁的折叠条凳,坐下身来,搓了搓自己的手,附上她的面颊,试一试她是不是在发烧。沈缙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沈绥不信,恰逢此时颦娘已经进来了,便道:

    “颦娘,你快给她看看,她总说自己没事,我却见她面色怎么这般苍白?”

    颦娘也不废话,直接接过沈缙的手腕,就号起脉来。

    沈缙扭头,对侍女蓝鸲无声开口。侍女蓝鸲盯紧她双唇,读出她唇语,便对沈绥道:

    “二郎说,这车厢内光线不足,才显得她面色苍白。她身体真的无碍,请门主勿要担忧。”

    不过颦娘却立刻接话道:

    “还是受了寒,回去要吃一服驱寒药。”

    沈缙露出了妥协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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