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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端妍连忙起身,丁小岱迟疑了一下,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也还是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唯独整张脸趴在桌上假寐的温暖头也不抬,让频频回顾的丁小岱直想搓一个纸团丢她。
“薄小姐。”张端妍忙不迭问好,“总裁正在办公室里,你想喝点什么?我去泡给你。”
薄一心笑笑:“谢谢,给我来杯咖啡好吗?”走过温暖桌边时,目光经意不经意地从她趴伏的身子上一掠而过,意思意思地敲了敲占南弦办公室的门,不待应声,已直接推门进去。
办公桌后的占南弦抬头看见她,浅笑着放下手边工作:“今天没通告?”
薄一心懒懒地坐到沙发里:“不想去。”
“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觉得没精神。”
“医生说了前三个月要特别当心,我看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薄一心『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面上隐隐含笑:“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门声响,张端妍拿着咖啡进来,那一瞬占南弦的眸光往外扫去,秘书桌的座位里空无人影,收回目光他对薄一心皱了皱眉:“怎么还喝这个?”
浅浅啜饮一口,薄一心放下咖啡:“习惯了,改不了。”说着瞥他一眼,“你不也是一样?”
占南弦微微一笑,不说话。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很多人都这么说。”
“代中的事,你还就能不动声『色』到现在。”在她面前始终只字不提。
“小事一桩,何必挂齿。”
她微讽:“连温暖也觉得是小事?”
占南弦浅笑,温柔而笃定:“看上去她是。”
薄一心怔了怔,好半晌不说话,又过了会儿,才轻叹口气。
“以前我想不通你为什么那样深爱她,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你和她,你们两个人的眼里只看到对方,心里只容着对方,除对方以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是不是这样?”
“谁说的?你肚子里的孩子对我就很重要。”
“是啊。”薄一心失笑,“重要到你要娶我,也算是不容易了。”
她定睛看向已微笑着低头工作的他。
一个即使丢了几亿的大单也满不在乎,一个即使遭到致命的陷害也毫无所谓,他们仅仅只要对方还在自己身边,尤其在经历过那样漫长的分离之后,变得格外珍惜。
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达到灵魂如此相缱相属,纠结成一体再也拆不开,也容不得外人『插』进来?
端起咖啡又饮一小口,她唤:“南弦。”
“嗯?”他抬头。
“我后来想了很久,那天你过来吃晚饭,明知道维宁第二天会来,为什么那么巧——你刚好就忘了把方案带走,而由它随意地放在书桌上?”
占南弦勾了勾唇,浅笑带上一丝谜样:“朱临路曾送过我一笔冷氏的生意,我怎么样也得表一下谢意。”他很诚心地回送了代中一枚定时炸弹。
薄一心叹口气:“我们都自动自觉地跳进了你的圈套是不是?”
“潘维宁既然敢追你,早该有心理准备会被潘家扫地出门。至于朱临路,既然温暖不肯和他分开,那就只好由我亲自动手。”他看向她,唇角弯得极高,隐不去一抹揶揄,“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会参与进来。”
星期六中午,温柔再度率『性』而至时,温暖仍关在书房里作画。
对午饭没准备的她笑道:“我去下面条,你今天将就一下。”
“出去吃吧。”
她摇头:“很快的。”
温柔跟着她进厨房:“你真的应该出去走走,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你知道我喜欢待在家。”
温柔不悦:“才二十五岁生活就已经像一潭死水,难道你打算一直活到五十岁都一成不变?”她按住温暖打开冰箱门的手,“跟我来!”硬是把她拖出厨房,一路拖出大门,甩上门扉,在电梯到时把她急急推了进去。
温暖看看自己,披头散发,领口大开到『露』出黑『色』内衣肩带的居家棉恤,牛仔短裤和休闲拖鞋,穿成这样出去认识新朋友?叫她去和十五十八岁的学生混成一团勉强还可以,如果他们也算温柔所说的新朋友。
温柔笑:“有什么关系,你穿这样保证回头率比穿套装高。”
她万般无奈:“你还不如保证一会儿别有人和我说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温柔把她带去喝下午茶,才落座她已经看见温柔拿出手机打开。温柔一直是个忙人,忙的意思是她的电话十分之多,多的意思是温暖不得不和她约定,在她家时请温柔关上尊机。
开机几分钟内,已进来三个电话,温柔自顾自讲,她也就自顾自吃。
随着在附近购物的人逐渐进来午休,餐厅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温柔又有电话进来,不知道是太吵还是对方信号不好,她“喂喂”几声后起身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
温暖吃饱喝足,闲得无聊,等着等着却老半天也不见温柔回来,她放眼看向四周,远远近近不见她人影,只看到侍应生向自己走来。
“请问是温暖小姐吗?”他问。
“我是,什么事?”
“刚才一位温小姐说她有急事先走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温暖即时从座位上跳起来,按下心中恐惧,问:“账单付了没?”
“温小姐已经签付。”
她稍为安心:“谢谢。”
这就是为什么她很少和温柔出来吃饭的原因,十次里总有八次温柔会中途抛下她离去,只是那些时候都不过是她独自一人食之无味,远没有这次这么惨——她身上一无所有,没有钱包钥匙电话。
借餐厅电话拨温柔手机,却一直是忙音;再拨给朱临路,不在服务区。
她努力回想还有没有哪个人的电话是她记得的,高访、管惕、丁小岱、杜心同……一刻钟后她不得不接受一个让人吐血的事实,她有限相熟的几个人的联络方式,全都记录在电子手账里。
温柔的手机在半小时内始终忙音,到最后变成了关机,温暖只得放弃离去。
仿古地砖拼出各种花卉图案的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巨幅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不是摆放着以各式姿态穿上当季最『潮』流服饰的模特,就是陈列着价格面议的三克拉晶莹『裸』钻。
人行道的铁栅栏外,最新款的跑车和最古老的公共交通一同被堵在红灯路口,横马路两边有几丛叫不出名字的矮树,沿街商铺上方密密挂着形形『色』『色』的招牌,或大或小一块紧挨一块,广告语有的华丽有的直白。
这就是她所生活的城市么?为什么看上去像在异域?
所有一切对她而言都很不熟悉,陌生得甚至让她觉得有一丝新奇。直到此刻才知道温柔的说话多么正确,她真的已经很久没再出来。习惯了在自己的生活里一成不变,对外界已经忽略到了漠不关心,全无意识外面的天地是如何的日新月异。
狭窄街上越来越扰攘,走到路的尽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是个开阔却充满人『潮』的广场,大型商厦前有着三层高的音乐喷泉,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她想她『迷』路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然后开始发呆,如果再找不到温柔今晚她会无家可归。
“温……暖?”
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身后试探『性』地响起,她回过头去,只见几步外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衣着端庄素爽的『妇』人,带笑的面容依稀熟悉,她整个愣住:“占——妈妈?!”
“我看了你很久,还怕认错人呢。”占南弦的母亲周湘苓高兴地走上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看上去一点儿也没变。”
“好久不见了,占妈妈。”从心底里觉得欣喜。她几乎是笑容满面,和占南弦分手前她常常去他家玩,周湘苓一直很喜欢她,分手之后她去了英国,从此再也没有联系,两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周湘苓问。
温暖正待回答,一个声音已在她背后响起。
“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到处找你。”
熟悉的嗓音将那日如冷刃一样冻伤人的说辞带上心头,她不再说话,也不敢回头。正以为他没有认出她,下一刻肩头却被人大力拧了过去,她痛呼出声,对上他怔然微变的脸。
“妈,你去车里等我。”他说,声音冷沉。
周湘苓看看他,再看看温暖,迟疑地站起。
看出母亲的狐疑和不安,难得地占南弦脸上『露』出微笑,一只手搂上温暖的肩头轻轻拥了拥,柔声对周湘苓道:“我们有些话要说。”
“哦,好。”周湘苓笑着走了开去。
他面上笑容迅速冷却,收回手后眸光从她的脸一路往下,停在她『露』在拖鞋外的小小脚趾上,一句话也没有,转身便离去。
他与她之间,似乎确然,已是无话可说。
温暖盘腿坐在石阶上,脑里有两个问号像丝一样缠绕不去。
他警戒的神『色』仿佛在说不希望见到她和他的母亲待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他又会刻意搂着她,以一点点亲密的动作向他母亲演戏?这两种举动矛盾得无法解释。
垂首以指沾起池水,她在黑『色』大理石上画出一道柔美弧线,然后再一道。
太阳在高楼的缝隙中逐渐西斜,天际出现一抹紫霞。
暮『色』逐渐暗淡,继而华灯初上。
大理石上已经一片湿漉,面前再没一点儿干的地方,周遭似乎人来人往。她没有过多在意,只是一直沾起池中的水,凭感觉在全湿石面一弧一弧画着已看不出的眼形。
“你穿成这个鬼样子就为了在这里鬼画符?”忽然有人讥讽。
她快速向后方侧首,垂得太久的脑袋骤然眩晕,只觉腰腿一软整个人重力失衡往池中栽下,在头脸全然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她真正见识到了占南弦的绝情。
他原只需伸手略为定一定她的肩头,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但不,他没有救她,那美到极致的星芒闪过与他全然无关的冷光,他就那样一脸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几乎是恶意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当她从池水中狼狈不堪地爬起,已是全身湿透,惹来路人瞩目。
一分钟后她终于放弃寻找不知跌在何处的拖鞋,赤脚走到马路上,招手想拦计程车。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没有家门钥匙,甚至没有钱付车资,不过这些问题都可以等她无赖地上了车之后再去考虑。
终于有空车驶到面前,她拉开车门,下一瞬它却被人一甩而上,司机骂了一声娘后把车驶走。
她沉默,水珠沿着湿成团状的长发和贴身衣物滴落在地面。
不久,又有车辆停下在面前,她回过头,平静地道:“让我走吧。”
占南弦斜翘唇角:“我好奇你这样能去哪里。”
他之所以重新回来,就是为了想观赏她无处可去的窘状?温暖淡笑,这个城市这么大,哪怕是回公寓的大厦管理处借一宿门房,世上终归应有可以容她落脚的地方。
她伸手去开车门,内心正要感谢他没有再甩上,不料他已紧随她身后钻了进来。
“你的高傲什么时候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