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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后,崔山鹰起来,看着孙蕊说:“给我弄桌吃的,我跟老爷子喝酒!”
就在灵前,摆了条四脚矮长桌,四个家常菜,小米粥,咸鸭蛋,一瓶河内老白干,崔山鹰坐在小马扎上,一钱的小酒盅,两个杯子,就崔山鹰自己,对坐在老爷子前面,酒喝了三杯,小米粥吃五碗,两个咸鸭蛋,所有饭菜吃了个底朝天。
“爷爷,孙子先去睡会,晚上再来陪着您!”
崔山鹰吃完,起来从灵堂里走出去,谁也没理,径直走到自己的屋,仰头倒在床上便睡。
崔三杰叹了口气,说:“让他睡吧,谁也别去吵他。”
灵堂设七天,这刚过第一天。能不能扛得住,只能看崔山鹰的本事,老爷子一辈子的威名,哪个接都要过这关。
孙蕊红肿着眼睛嗯了声,晚上崔山鹰守夜,白天得靠着他们,她是以崔山鹰未婚妻,孙媳妇的名义,给老爷子披麻戴孝。
一觉从早起,睡到傍晚太阳西落,崔山鹰才醒过来。做了一个梦,梦里老爷子要试他本事,动手打了他三拳一脚还扇他了一巴掌,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
伸了伸懒腰,崔山鹰开门从屋里走出去。大院里很多人,有熟人,也有生面孔,崔山鹰依然谁也不理,走进灵堂,朝后面跟进来的孙蕊说:“叫人搬把椅子进来,晚上让我坐,刚才做梦老爷子说我在地上坐着不凉啊。”
说完还傻笑了下。
“弄桌子菜,要有韭菜炒鸡蛋,老爷子最爱吃。酒要河内六十七,度数太低老爷子不喜欢。”
周围人都瞪眼看着他,没人接声。
“我去准备,小少爷你先等着,别着急!”说话的是六叔。
孙蕊按崔山鹰的要求,搬了张椅子进来。
崔山鹰没管别人,在老爷子灵前开始站桩,桩是三体式,老低架子,这样吃功力的架子,崔山鹰愣是站了一个小时!
起来嘟囔着:“爷爷不是爱看孙子打拳吗,今天孙子给你打五行,劈崩钻炮横,一式式的给您打,让您老爷人家看个欢实!”
孙蕊红肿着眼睛,站在崔三杰身边,轻声问:“三杰叔,山鹰不会有事吧?”
崔三杰转头擦了把脸上的泪,说:“没事,让他疯吧,这几天干什么都由着他。”
“少爷……”六叔想开口说什么。崔三杰打断他,说:“换不了人,这事情就得他扛着,扛得下来,往后北方六省七十二市,到哪儿都是座上宾,横着走,抗不下来,那是他的命,往后一辈子沾不了拳。”
“哎!”
六叔转头走了。
灵堂里,崔山鹰坐在椅子上,开始吃喝,没人与他同坐,人形同疯子,疯疯癫癫,边喝酒,边对着老爷子遗像胡言乱语。
第五十四章 了恩仇,添恩怨()
酒菜上来,崔山鹰在灵堂桌前,跟老爷子遗像对坐。酒一杯一杯的喝,没人过来扰他。人生之痛莫过于,生死相隔,永难再见!
灵堂设七天,今天是第二夜。
昨夜来了七个人,今夜只会比昨夜人多,不会比昨夜人少。路途有远近,恩仇有深浅,能来的绝不会错过。
掌灯时分,原本沉寂下来的崔家大宅门口,又热闹起来,本在十里外停着的车子,都开过来,门口人聚集了一波又一波。
“罗汉螳螂朱燕,替师娘‘玉罗刹’来送崔老爷子一程!”
“请!”
朱燕三十岁出头,进来看着灵堂里坐着饮酒的崔山鹰没言语,崔家人引导着,奔老爷子遗像前,上了一炷香。
崔山鹰这才从桌子上起来,对着老爷子笑着说:“爷爷,您看好了,今晚五行拳劈崩钻炮横,五种劲道,孙子挨个给您用!”
走到场中,抬手站着说:“来了,了恩仇,还是添恩怨?”
了恩仇是过了今夜,一了百了,人死事非散,谁都不再纠缠,添恩怨是新仇旧恨,今天算不明白,再有来日,还不算完。
朱燕看着崔山鹰,平静说:“了恩仇!”
“请!”崔山鹰抬手说。
“小心!”朱燕提醒一声上步打过来。崔山鹰也不招架,上去就是一个横劲,拳没抬,用身子打了对方一个跟头。
“恩怨了,事非散,愿意留下送老爷子最后一程,崔家人好酒好菜好招待,不愿意留,崔家人不强求,添上路费人送门口,日后再见无恩仇。”崔山鹰沉声说。
“留!”
这桩恩怨算了了!
从第一个人进门,后面人就没断过。
第二个人……
“了恩仇,还是添恩怨?”
“添恩怨!”
“动手吧!”
不招不架,上前近身钻进去就是一记劈拳,从灵堂里头打飞到外头,人吐血。崔山鹰沉声说:“今天送你丢个人,等你日后功夫精进了再来寻,滚!”
一夜来二十四个,‘了恩仇’的崔山鹰宁愿吃点亏,或多或少的挨了两下,他没下重手,有人走,有人留,但是以后就算事了了。
剩下‘添恩怨’的,无一例外都是重手。
五种劲道轮着用,来人就是一下。
三点半过了,没人再进来。崔山鹰才走到椅子上坐下,桌上的酒菜都凉了,崔山鹰也不嫌,他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武林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老爷子把灵堂腾出来,给他成名,他不能丢人。
“换一桌吧!”孙蕊红着眼睛进来,轻声说。
崔山鹰笑着说:“不用,吃不了多少,就想陪老爷子喝喝酒,说说话,你要不嫌我烦,就坐下,听我念叨念叨!”
“嗯!”孙蕊搬了个凳子,坐到崔山鹰身边。
崔山鹰说:“我小时候,嫌站桩苦,老偷懒,那时候总觉得练拳太累,也什么大用,当时老爷子拿着根藤条,朝着我屁股上打,打完还问我,疼不?那哪能不疼啊!
老爷子说,疼就对了,你现在吃苦,将来拿藤条打人的就是你,现在吃不了苦,将来还是别人拿藤条来打你。
那时候我就想啊,你说我不招谁惹谁的,谁会拿着藤条打自个啊。现在我才明白,藤条在人家手里,别人想打你的时候,是不会跟你商量的,抬手想打就打。
看到外面那可老槐树了吗?我当年问老爷子,什么时候功夫算练到家?老爷子说,瞧着这颗老槐树,你要一拳头能打断了它,你的功夫勉强就算到家了。
呵呵,那颗老槐树一人搂抱粗,功夫再深一拳也打不折啊。我反问老爷子说,那你的功夫练到家了吗?
老爷子含笑着说,没呢呗,差的还远,这拳啊,一辈子都练不到头,还差的远呢!
是啊,拳一辈子都练不到头,谁都差的还远呢!”
崔山鹰说完,仰头喝了杯酒,然后对着孙蕊接着唠叨,一直到天亮的时候,他才起来:“天又亮了,我去睡了!”
“嗯!”
白天的时候,大院里热闹,三天了,老爷子的徒弟,除了真来不来得,基本上都到了,人多到崔家大院放不下。老爷子的墓地,早就选好了,奶奶走的早,旁边已经腾出来等着爷爷呢。
第三夜,上门的人更多。
五行打遍了,换了十二形打给老爷子看。崔山鹰不是神,是人,第三晚上基本上气都没让他喘匀,一个挨一个的往里走,一个挨一个打飞出去。狠手不留情,不说红了眼,也是不加顾及。
天亮的时候,崔山鹰站在灵堂门口,眯着眼睛看外面的天儿,这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呢!
“传个话,告诉外面人,了恩怨的不限数,添恩仇的今夜就能来十个,老爷子的名声贵着呢,不是谁想进来拿,就能拿,尽是一些无名小卒,我不嫌弃,老爷子天上看着也嫌烦的慌。没名没姓的,给我往外赶!”
说完,崔山鹰转身去了自己屋。
车轮战谁也吃不消,一连三天,要换了普通人,早就趴下了。
“蕊儿,你跟着崔山鹰进去看看。”孙国栋朝自己闺女使了个眼色,这几天,谁都没睡好。昨晚上最惨烈,天亮的时候,崔山鹰腰拔的直,背着的手却在抖。一晚上下来,身上不可能没伤!
孙蕊跟进去以后,屋里门就关上了。
“山鹰你没事吧?”孙蕊进来的时候,崔山鹰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脸上疼的直冒冷汗。
崔山鹰摇头笑着说:“没事,肋骨断了两根,刚才我自己接上了,昨晚上有狠人,挨了一下,不过他也没讨的好。”
孙蕊吓了一跳,忙扶着崔山鹰起来,坐炕上,红着眼睛想要劝崔山鹰,不行就算了,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爷子一辈子的名声金贵,不是谁说算了,就能算了的,就算她愿意,崔山鹰也不会愿意,崔家人也不会愿意,这些人都肯了,崔老爷子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也不会肯的。
现在崔山鹰不但是为了他自己,肩膀上还扛着两座山。
“没事,给我找点药过来,疼,睡不着觉!”崔山鹰笑着说。
第五十五章 灵设七日,夜战百人()
“爹,七天刚过了三天,这样下去山鹰顶不住的。”孙蕊红着眼睛找到孙国栋。
孙国栋摇头说:“咱们管不了,崔老爷子要借自己灵堂给孙子成名,天下人都在看着,如果崔山鹰顶不住,那就是个大笑话。”
“可……”
“看着吧,等崔山鹰顶不住的时候,崔家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终究还是个外人!”孙国栋轻声说。
第四夜!
白天时候阴天,下了小雨,天气凉爽,傍晚时,起了风,有些阴冷。崔山鹰出来前先把孙蕊叫到屋里,让她找来纱布,帮着把胸前缠裹了几圈。过了今晚上,才刚熬过去一半。
“咱不打了,行不?”孙蕊呜咽着,轻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说给崔山鹰,又是像说给自己听。
崔山鹰笑了,只是脸上有些白。“老爷子看着呢,一辈子的名声给了我,我得扛着,不能给他老人家丢人。”声音稍顿,又道:“放心吧,你男人扛得住,没那么容易倒下的!”
“嗯,自己加小心!”孙蕊红着眼睛点头。
崔山鹰出来,啃了两个馒头垫肚子,灵堂里只摆了把椅子,走进去坐那,闭上眼睛养神,没再像前三天那样疯疯癫癫要跟老爷子喝酒。今夜了恩仇的不算,添恩怨的只有十个。
前三天来不限数,可过了三天,谁先来就得排号,崔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
算起来,这时候来崔家老宅,非要在老爷子灵堂上‘添恩仇’的人,目的只有一个,要借着老爷子成名!
武林中谁都想成名,可需要机会。你上来了,就有人要被你踩下去,没人愿意做那个垫脚石。
自古争斗不休,为的什么,无非是名利二字。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武林中最现实,不管你是门派之争,还是个人较量,都是有标准来衡量,真刀真枪的一比划,高下之分立见,赢的人站着,输的人躺下。
崔山鹰也没废话,进来人只问:“了恩仇,添恩怨。”
了恩仇的站在那里,基本上不大动手,或多或少都挨一下,证明崔家有谦让,能容人,添恩仇的打倒,送一个字,滚。往后恩怨事非,江湖再见。
过了一夜!
天亮之后,崔山鹰站到灵堂门口说:“今夜了恩怨的不限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