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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房地产公司、保险公司、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玉兰、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o!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出版集团、资产评估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资产评估、工程造价咨询、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升职、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第62章 苦肉计(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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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果树种植基地、果酒研究所、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