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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
第12章 入世(7)()
正开着车的杨小武忽然将脑袋凑过来贴近他的脖颈;鼻子头像小狗那样的动了动;很明显在嗅他身上的体味儿。
“滚远点!老子洗了澡的,不臭!”裴振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当即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笑骂道;“赶紧坐好了!眼睛看前方;好好开你的车!”
杨小武哈哈大笑着抽回了身体;说:“放心放心!这大路朝天,路宽得很!而且两边都是干水田,咱们就算是翻了车也不过是玩了回蹦床;新鲜又刺激。”
裴振亨侧目看去。
杨小武就像个活宝似的,车里正小声开着音乐,他就一边开车;一边身体跟着音乐节奏在扭动,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他一笑摇头,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
路两边的稻田并非都是干的;有的冬水田里那水澄澈如明镜;水底下的淤泥、水草、螺丝都看得一清二楚,还倒映着上面云层里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红彤彤的日头。
杨小武那边又说:“我不过就是再确认下。之前抱你时,我就仿佛觉得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儿。那敢情好;振哥,你这就把新衣服换上吧。”
说着话;他腾出一只手努力伸到后排座位盲捞了几把;最后捞起一个小型旅行包扔给裴振亨;道:“全是新的,吊牌都还没扯呢,放心穿!”
完了后,他目光嫌弃的在裴振亨身上一扫,撇撇嘴道:“虽说好歹也是一身西装,可你这身衣服既不合身,还老土得很,款式早就过时啦。”
又被嫌弃与时代脱节了。
还好之前已经遭遇过一回,这次裴振亨内心毫无波澜。
他拉开旅行包拉链,伸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
一件黑色皮夹克、一条做旧的牛仔裤、一件烟灰色的低圆领毛衣以及一件深色花格子衬衫上下身都想到了,包装都没拆。甚至还有一双复古色的低帮男靴,靴子里揉着一双装在塑料包装袋里的棉袜。
置办得十分齐全,欣赏品味也很符合裴振亨的口味儿。
他于是抬眼,冲杨小武眨了眨眼,戏谑道:“真是个贴心的媳妇儿。”
杨小武的脸瞬间就红了,恨恨瞪他一眼,脚下不自觉猛的一踩。
轰!
牧马人发狂一般往前冲。
车子正在一条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行驶,突然的加速令车身抖得厉害,还左摇右倒。
裴振亨吓了一跳,心道,是不是刚刚那话引起了杨小武不好的回忆?
于是忙抓着车门把手笑道:“我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啊!”
杨小武其实只是羞恼,他也被吓着了,脚慌忙从油门踏板上拿开。
“振哥,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似的。”
杨小武十分不乐意裴振亨待自己那态度,总觉得朋友间开个玩笑还道歉就生分了,便转移话题道:“你赶紧换上啊。人家都说不能穿着监狱里面的衣服回家去。你这身衣服都放那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上面多少病菌,快点换下来啊。”
车子已经重新平稳下来,杨小武还放慢了速度,所以颠簸得也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裴振亨看他真没啥,这小插曲也就算过去了。
正好觉得身上的衣服小了,而且光头穿西装实在不搭。
他也不客气,随性道了声:“谢了!”
就解开安全带,直接坐在副驾驶位上将上半身脱了个精光,便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腰腹。
杨小武没再吱声,不过把音乐声开得更大,身子扭动得越加狂野。
裴振亨将衣服上的吊牌都扯掉,先套上花格子衬衫,扣子一一扣好,跟着是毛衣,最后再穿上皮夹克,整体十分合身。
他往倒视镜里看了看,休闲装配上他头发尚未长出来的光头儿,总算看上去顺眼了,很满意。
桐乡监狱里一年四季都是洗冷水澡,刚开始不习惯,冻得打摆子,还常常感冒。到了后来,冷水下淋浴一个小时能够不动如山,洗完澡后身子热情似火,终于盖一床被子也不觉得冷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生过感冒发烧之类的毛病。
所以,虽然此刻身上只穿了三件衣服,他一点儿不觉得冷。再看杨小武,同样穿得很少。
逆境磨炼人的意志,也在重塑你的身体机能。虽说没变成钢筋铁骨,至少到了五六十岁,这副身体不需要用汤药将养,省下一大笔开支不必贡献给医院,拿着钱去尽情享受生活不是好得多?
裴振亨又将裤兜里面的打火机、钱和手机等物都掏出来放在挡风玻璃处,然后他便要拉开西裤拉链准备脱裤子,陡的想起一事,顿住了。
转头对杨小武道:“小武你停下车,我还是到后面去换裤子。”
杨小武“噗呲”一笑,什么话也没讲,只隐忍着笑意又在自己座位上挂着的那个挎包里掏了掏,最后掏出来一个小塑料包掷向他。
裴振亨接住,拿在手中看了眼。
包装袋的广告图片上,一个外国猛男摆着一个帅气的姿势,上下都没穿,袒露着一身精壮的古铜色肌肉和长毛的性感长腿,只重点部位遮了少量布料。
竟然是一包内裤!
还是一包三角内裤!!
裴振亨的眼神儿瞬间就变了。
这体贴到连内裤都能想到给他买,过分了撒。
他怕自己想多,审视的看向杨小武。
杨小武挤眉弄眼,“振哥,你没穿内裤吧?”
“你怎么知道?”裴振亨一脑门儿黑线,“你看我后面了?!”
“谁看你啊。”
“那你”
杨小武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因为当初我离开监狱的时候也没穿内裤,那清凉无比的感觉真酸爽,至今记忆犹新啊,哈哈哈哈”
他已笑得没法开车,遂干脆将车停在了半道上,人趴在方向盘上还抖着肩膀在笑:“看你刚才那难言的表情就知道我猜对了,哈哈哈果然是患难见真情的好兄弟啊!”
裴振亨摇头失笑,人打开车门去了后排座位。
小包里有三条内裤,三种颜色,他随便扯了一条出来。
脱裤子前还不放心的对杨小武吼:“你转过脸去,也不准看后视镜!”
杨小武就闷笑着扭过头去,一边笑,一边解释道:“我出来后才听到我奶奶说,从牢里放出来的人有些讲究,一般要洗个大澡,吃顿大饭,换身新衣服。”
“你的衣服裤子我早几天前就给你选购好了。今天出门来接你的时候,车子都开了三十多公里远,早出了城了,我这才想起内裤给忘买了。”
“我想你这么爱干净的人,肯定跟我一样,不会再穿以前的内裤了,所以就又特地将车开回城去买。时间有些早,大商场都没开门,我只好去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随便买了包。质量尚可,最主要是新的,干净。”
裴振亨一直没说话,杨小武耳听见后排位置上一直悉悉索索,便问:“怎么样?振哥,尺寸合适吗?我只是凭记忆买的”
“停停停,你哪门子的记忆啊?!”裴振亨终于忍无可忍了。
所有衣服裤子,包括鞋子,都那么合适,量身定做一般!
“拜托,振哥!大家洗澡都在一个澡堂子里,你那身材我看了一年半了好吗?一年半是多久?一年365天,一年半就是548天。你天天洗澡,你说说我怎么还可能没记住你的尺寸?”
“”裴振亨一巴掌拍在杨小武的后脑勺,“赶紧开车吧你!不是要带我去驱赶瘟神吗?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天天偷窥我洗澡,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伴随着杨小武那要击穿人耳膜的大笑声,牧马人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