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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了张庆的孩子,太夫人日后可热闹了。”张庆光棍,胡氏无赖,若跟那对夫妻沾了边,再无宁日。
张愈忙道:“那是万万不可。太夫人还有多少日子?等她去了之后,留下的小孩子咱们能不照看么,到时被张庆夫妇二人缠上,好不讨厌。”
唐氏虽然很想看太夫人倒霉,却不至于为了这个,让自己也惹上麻烦。听了张愈的话,她低头想了想,有道理啊,到时老太婆蹬腿儿去了,小孩子名义上总是大哥的儿子,做叔叔婶婶的哪能不管?
“那怎么办?”唐氏急急问道:“咱们可不能沾上张庆、胡氏那种人。要想个法子才好,不能过继他家的。”
张愈笑道:“你放心吧,落不到他家。太夫人偌大的家产,已是令人垂涎。如今再加上一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之职,族里多少人趋之若鹜呢。咱们冷眼看着,这些时日必定热闹的很。”
提起这个,唐氏颇为动心,“正四品的实缺呢,若是儿子过继了,能有这个好处”过继儿子自然舍不得,可若是为了孩子好,也该盘算好了。
“不成!”张愈断然摇头,“你不知道,小孩子在太夫人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儿子跟着咱们,哪怕穷,哪怕日子苦,也比跟着个歹毒妇人强!更何况咱们虽不宽裕,却也不拮据。过继之事,再也休提。”
唐氏虽深觉可惜,却也是真舍不得亲生爱子,“好好好,不过继,不过继。”要把孩子交给太夫人,还真是割舍不下。
张恳被苏氏骂了个狗血淋头,“文儿的前程被你毁了,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文儿是最近的血脉,太夫人怎么能另外过继孩子?!
“太夫人的家业也好,徐氏许诺的四品武职也好,全是文儿的,谁也抢不走!”苏氏挣扎着滚下床,要去寻太夫人说情,要去跟阿迟讲理。
苏氏唾沫横飞,神情激动,目露凶光,她这番雷霆之怒,把张恳吓的钻到门后发抖,连个整话也说不出来。
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苏氏看到眼里,更增厌恶,“你是指望不上了,我再不盘算好,一家子喝西北风不成?快快端汤药来,等我好了,好办正事。”
张恳发了会儿抖,被苏氏喝骂着,跑出去命人煎汤药去了。苏氏心急火燎的等了半天,直到等的不耐烦了,张恳才点头哈腰的亲自端了药来,“太太,喝了就好,喝了就好。”
可怜苏氏最近吃了这么个大亏,还不长记性,瞪了张恳一眼,端起汤药,也不嫌苦,一饮而尽。她是爱子心切,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太夫人跟前问上一声,“您从前承许过我的话,如今还作不作数?”
苏氏正打算着大展神威,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渐渐的睁不开眼睛。“你不配当爹,你不为文儿着想”苏氏软弱无力的骂了几句,沉沉睡了过去。
苏氏睡着之后,张恳、张中文、张妩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张妩到她床前细细查看过,松了一口气,“娘睡着了,睡的很沉。”听了这话,张恳才放开胆子,也到了床边。
“原来你娘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没有苏氏在旁怒目而视,张恳也敢说话了,“我说她怎么一直唯太夫人马首是瞻呢,以为她是死心眼儿,只知道孝顺,其实是存着过继的心。”
张妩轻轻坐到床沿儿,温柔替苏氏理着鬓边的碎发。爹爹您才知道这个?新夫人虽是进门不久,却已是看出这一点。她特意跟我说过,“若太夫人心目中已有人选,早就过继了,何需久等?”太夫人不过继,是因为没人选,而不是看好了人选,偏偏要拖着。
“娘,您真傻。”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张妩娇嫩的脸庞流下,“太夫人诳您的,您还真信啊?她那个人,根本靠不住,信不过。”
张中文摇头,“我不过继。我只认自己的亲爹是爹,自己的亲娘是娘,让我认旁人做爹娘,打死也不愿意。”家业很诱惑,四品实缺很诱惑,可是过继了,要叫亲爹做叔父,亲娘做叔母,情何以堪。
张恳挣扎了许久,“成,咱不过继。”他如果是个有出息的男人,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出继儿子。可他不是没本事吗,其实也很想把太夫人的家产、张劢的恩荫抢回来给张中文。不过,张中文自己不乐意,他也不勉强。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张妩白皙的小脸上滑落。哥哥过继?做梦呢。哥哥若真过继了,娘岂不是和太夫人更加抱成一团,更加唯太夫人之命是从,更加赖在国公府不走?国公爷和新夫人怎么会允许。
指挥佥事之职抛出来,为的就是既要把太夫人这尊大佛请走,又不落下刻薄苛刻的名声。新夫人这话一出口,合族之人谁不夸她慷慨大方?她舍去的虽多,得到的更多。
“妩儿怎么了?”张恳父子见张妩落泪,都是关切。“我没事。”张妩拿出帕子拭泪,“爹爹,哥哥,吩咐侍女收拾行装吧,省的到时措手不及,慌慌张张。”
太夫人那儿早已鸡飞狗跳。她知道两个庶子没出息,不管用,也不指望他们,只命人到娘家宣宁侯府、张思的丰城侯府等处搬救兵,“太夫人被小辈欺侮,已气的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出嫁已久,宣宁侯府又早已败落了,没什么权势。宣宁侯是她亲侄子,听了禀报,先是缩头不应,后来索性偷偷溜出府,躲了。宣宁侯虽没什么本事,却有几分自知之明,平北侯、魏国公,哪一个他也惹不起。
张思倒是很气愤,也很想为太夫人吼两嗓子,无奈她一见族长的面,就被一句“张家的事,自有张家人管”给轰了出来。张家老少爷们儿这么多,你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娘,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张思快委屈死了。她觉得吧,搬出嘉荣堂是应当应份的,历代国公夫人就算是自己亲生儿子承了爵,丈夫去世后也是搬出嘉荣堂的,这个无可说。可搬出魏国公府,凭什么?太夫人已是风烛残年,让她安安生生的在魏国公府荣养,碍着谁了?一个孤老太太也容不下,这是堂堂魏国公府办的事么。
“狗眼看人低。”张思啐了一口,“若我嫁的是五哥那样的重臣,他们敢不敢跟我说这话?不过是欺负丰城侯府没人罢了。”
张思硬着头皮回去跟太夫人覆命,太夫人气了个仰倒。丰城侯夫人发了话,族里没人理会!这些个族人,眼皮子忒浅。
气过骂过恨过,还是要想法子的。太夫人把昔日好姐妹一一说了,“你去拜访。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老夫人、老太太,说话指定管用。”
张思依言而去。这些老夫人、老太太倒都和太夫人交情匪浅,纷纷表示,“哪有硬逼人过继孙子的?天底下没这个道理。逼着搬走,更是没王法。”
义愤过后,却都没拿出什么章程:有儿有孙的,谁做事还会冲动不顾后果。说说话不费什么事,真要认真跟平北侯、魏国公为难,或跟张家族人讲理为太夫人主持公道,却是不成。
也想过要散布些流言,坏了张劢和阿迟的名声,激起“义愤”。但是行不通。张劢已经袭爵十几年,地位根本撼不动;阿迟虽是在贵妇圈中才亮相,那眼睛眨都不眨赠予指挥佥事之举实在令人心折,因此并没人会出于“义愤”,出面指责她。
魏国公和夫人小气?怎么会。你见过小气的人拿指挥佥事的恩荫不当回事么。有多少人拿着现银想谋这样的差使,也未必谋的到手。
魏国公和夫人苛刻林氏太夫人?怎么会。林氏太夫人一年多前还住在嘉荣堂呢,前年才把魏国公府的产业交完!太夫人如此刚强,魏国公府如此忍让。
折腾了三四天,张思、太夫人都是心力憔悴。而张氏族中,耆老们再三商议,一致决定给张慈过继儿子,不能再拖。太夫人若有人选,自然听她的;太夫人若实在挑不出人来,族里就替她定了。
以前,有意出继儿子的父母都是去巴结讨好太夫人,这回闻风而动,有常去族长家的,有结交族中耆老的,还有到张劢、阿迟面前毛遂自荐的。
这一番熙熙攘攘,直延续到正月二十。经过再三斟酌、挑选,最后张劢把两个备选放到族长面前,一个是张庆的儿子云哥儿,一个是张宪的儿子雨哥儿。
两个孩子都是三岁上下,长相机灵,聪明可爱。不管父母好不好,孩子,确实是很过的去。
不同的是,张庆夫妇品德是公认的不成,而张宪温柔敦厚,张宪的妻子周氏谦恭和气,风评极好。
族里直接把这两选放在太夫人面前,请她挑选一个。依着太夫人的意思,是一个也不想挑,任是哪个也不配做张慈的儿子。可一则族里硬压下来,二则张庆夫妇那两眼放绿光的模样吓着了她,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太夫人挑了张宪的儿子雨哥儿。
雨哥儿年方三岁,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眼睫毛长长的,看着很讨人喜欢。许是因为父母脾气都好,这孩子也是逢人就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可爱极了。
开宗祠过了继,礼式完结,太夫人的意思是当晚就带着雨哥儿回魏国公府。张宪沉默不语,周氏温文尔雅的反对,“东槐树胡同才是他的家。”
太夫人冷冷看向周氏,“你知道什么叫做过继么?既过继给我,孩子你便管不得了。”周氏不卑不亢,“过继,我略知一二。如今您是雨哥儿的嗣祖母,我是雨哥儿的族叔母,可对?便是族叔母,雨哥儿的事我也管得。他是有志气、有血性的好孩子,不会喜欢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雨哥儿,他要住在自己家里。”
有志气、有血性的好孩子会过继?太夫人气的头都昏了。原以为张庆夫妇难缠,才挑了雨哥儿,谁知张宪这一家人也不省事。
太夫人并不理会周氏,命侍女搀扶着站起身,慢悠悠道:“我是要回魏国公府的,雨哥儿若不跟着我,依旧回原处吧。”敢跟我打别,这孙子我不要了。
周氏半分不慌张,“方才太夫人问过我,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过继。这会子我也斗胆问上一句,您老人家可知道什么叫做过继?仪式已经举行,族谱已经上过,雨哥儿的身份已是改不了。”
太夫人蔑视的一笑,抬脚要走。我就是不带他走,你敢怎么样?周氏不愧是出了名的谦恭,到了这时,脸色还是温和的,波澜不惊,“既然太夫人不肯带雨哥儿走,那,我只好把雨哥儿送到东槐树胡同了。雨哥儿年纪小,身边离不得人,您若不在,我便同去陪他。”
太夫人停住脚步,冷厉阴森的目光看向周氏。周氏微微低头,似是害怕,却还是坚持着,“雨哥儿,要住在自己家。”
连个周氏也应付不了?太夫人实在不想跟族长、族中耆老求助,觉得丢人,可她没办法,只好老着脸皮回过头质问,“竟没人管管周氏?”
族长咳了一声,招手叫过雨哥儿,慈爱的问道:“雨哥儿,好孩子,你跟太夫人住到国公府去,好不好?”
雨哥儿响亮的回答,“不好!东槐树胡同才是我的家,我要住到东槐树胡同!我要住到自己家!”
“小小年纪,便这般有主意。”族长摸摸雨哥儿的小脑袋,面带嘉许。在场众人多有跟着感概的,“怪不得太夫人挑了这孩子,有志气,有主见!”
周氏牵着雨哥儿要去东槐树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