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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少数的人生里，他急流勇退，换来的又是什么？一切成空。他经历过与韩洛仪在一起过的人生，也经历过痛失妻子的撕心裂肺，也经历过与之擦肩而过的遗憾。
每个当他选择急流勇退的关口里，那些人生里，统统都是悲剧收场。岂止是自己沦为劫灰，他无数次看见自己费尽辛苦从轮回死界里捞出来复活的娘亲，风里雨里终成正果的妻子，孝子贤孙，亲朋好友。要么死在自己面前，要么背叛自己再死在自己身前，要么就差一点就能避免的死局。
他记不清在梦里经历了多少回，也记不清自己怀着绝望死了多少回。
入定不过两炷香时辰，陈江海经历了千万年。数不清的人生，没有一次属于自己。
少年开始很不甘，后来麻木绝望，再后来更不甘心了。
周若霖说他醒了还是这么扭扭捏捏，其实不是。
他只是不愿相信梦里的东西是真的。
梦本就该是假的。
但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这些是真的，再不做点什么，总有一种梦境会再现，指向同样的结果。
梦里的那个黑手告诉他这是天数难逃！
周若霖告诉他天数不是人定的，也是人定的。那群圣人，欺天瞒地，所有谋划，终会成空。只要你陈江海信我的，做点不一样的。
少年感激周若霖的点醒是真的，怀疑也是真的。
梦境里的绝望是真的，信又不信也是真的。
陈江海理了理杂乱的思绪，静下心来，又深吸一口气道：“以前辈的本事，泄去晚辈的修为应该是轻轻松松的。还耐得下性子给晚辈说了这么多，不管怎样，晚辈陈江海心里会谢谢前辈，但证道之前，绝不会报答。”
“哼，你证道之前的报答，老夫还看不上呢。”周若霖气哼哼的道，“况且，算计也是交易，你也不用报答老夫什么。再说，你想证道，就他娘的先找出你自己的道！”
少年如醍醐灌顶，转而又苦笑道：“之后的路，晚辈还不清楚呢。”
“走过去不就清楚了？”周若霖笑了笑，“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做吧。你不心甘情愿，老夫的算计总归是差了一筹。”
陈江海点了点头，盘腿坐下，逆行太乙真气，开始散功。
饶是无垢净体，被这夹杂着独孤剑意的太乙真气逆行侵蚀，也开始出现经脉寸寸断裂的情况。少年下元七境的修为，开始逐渐消失。
铜指大亮，白衣铜人再度出现，自然是不会看着陈江海经脉寸断而死。只是他一修复，竟让少年的修为无法倒退。
周若霖轻轻扬手，陈江海与铜指的联系立时断掉。
铜指悬浮在半空中悲鸣着，金光大盛，却始终无法破开周若霖设下的无形护罩。
“你要是完整形态，老夫未必奈何得了你。”周若霖轻哼道，“不过一个残片，乖乖躺好就是了。你认这小子为主打的什么主意，当老夫不清楚？要是祖龙在世，怕是恨不得把你们全融成铁水。给老夫，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老人说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用吼的。出声如雷，震耳聩聋。
铜指更亮，陈江海恍惚间感觉白衣铜人似乎有很大的不甘，他似乎听见一声厉啸，旋即白衣铜人消失不见。一滴深红的血液自铜指里涌出，飞至少年额头之上。
陈江海大惊，但散功已经开始，无法停止。
他似乎听得见经脉断裂的声音。
这是一件痛极了的事情。
可陈江海这时发现，原来这个痛楚，竟能如此的微不足道。
那场轮回大梦里，不知有多少情况比这个痛多了。
少年还未曾发觉，他的心智之坚定，早已远超寻常的道尊老祖高手了，无限接近上元初境的圣人！
周若霖毁去了铜指，淡淡道：“你也别觉得可惜。这铜指救过你命不假，但凡事有取必有予，你不丢掉它，永远别想成功证道。”
陈江海极其僵硬的微微点了下头，梦里有这桩因果。他知道，这铜指，就是祖龙始皇铸造的十二金人残片之一。在求道路上，确实帮他不少忙，无数次性命攸关的时候，都是这铜指救的命。
无数次梦里，铜指随着他的成长，也变成了一桩铜人。为证道埋下无数祸根，这本就是圣人与其合谋做的，偷天换地。
量劫的爆发，根源在于众生相争，因果纠缠得乱无可乱，惟杀可止。可杀心一起，必将生灵涂炭，动荡不堪。但当众生都卷进这杀劫里，只会陷入大破灭，天地重归混沌，方能改天换地，开启新一元会。
金人从未残缺过，与圣人合谋，布局让陈江海成为开劫之人，成量劫之中心。于破灭之中与圣人分夺量劫道果，按梦里的说法，这个金人，只差这一劫了，待夺取了这一次量劫主角之一的道果，便能证道成圣。成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器灵证道的圣人。
第177章 石破天惊（）
囝囝的小千世界。
天上的囝囝神像神色变得极其紧张，不停的颤抖着，真灵想冲开神像具现成人形。
天边有星辉凝结成团，大如巨斗。遥遥看去，令人只觉得深邃无比，气势滔天。
寻常凡人只要悄悄看那么一眼，似乎整个人都会被吸纳进去。
这是一种极其古怪的力量，来自这方世界之外。
小千世界的稳定性远远不及大千世界，特别是这方没有连接到诸天之树上的世界，就如同一戳就破的泡沫。只消两个中元六境修士相斗的阵仗大一点，甚至还不到生死相争的地步，这方世界就将面临崩溃的危险。
连接诸天之树上，有诸天世界法则介入，一旦有生灵拥有超过这方世界承受上限的力量，便会被诸天之力强制移送到更高一级的世界里去。这个过程，便是九州下界所谓的飞升。
便是圣人下界，除非是在自己开创的一方天地里，否则也会受到极其强烈的诸天之力限制。稍有不慎，便会被排斥出去。
但这一切前提，是这些中千世界小千世界，连接上了诸天之树，受法则保护。
可惜，囝囝的小千世界，不在此列。
一旦力量太强，超过这方天地承受的上限。这方天地便会崩溃，而在内的一切生灵，会尽数化成飞灰，直到被诸天之树上的世界吸收，成为滋养本源的养料。
所以囝囝紧张，他是这方天地之主，有外部力量怀恶意而来，他自然想在这股力量完全来临之前将世界方位转移，亦或者将这股力量排斥出去。
但不知道那个老乞丐周若霖使了什么神通，他现在被困在这具神像内，无法有任何其他的动作，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世界内的一切生灭感同身受。
然后什么都做不了。
周若霖一把将铜指握在手里，旋即大手一挥，有淡蓝光幕完全笼罩着这方天地。
这抹蓝光一出，神像里的囝囝霎时便安静下来，心安无比。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比见到视之为父的陈江海还要踏实，比袜子扎进裤腿里的那种踏实还要踏实。
传说中的圣人手段，果然通神。
周若霖凝视着那团星辉，冷笑道：“来得好！刚巧老夫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就拿你这头雕塑重制！”
那团星辉，正是少年此前曾拥有的铜指本尊，始皇曾铸造的十二金人之一。
历经成千上万次元会，流淌过时间长河的年头以亿为单位。金人虽未证道成圣，但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圣人。
世间人为壮大自身炼神兵利器以御之，殊不知到头来往往成了神器御人，而非人御器。
君不见腥风血雨销白骨，神兵之下是京观。
滚滚时间长河里，一件神兵问世，引出一场腥风血雨，无数英雄丧命，天才夭折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多到连陈江海早些年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类似的故事，都心生厌烦。
这样的故事很老套，但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人间江湖，世外修士，都一样的，免不了俗。
儒教至圣先师口中曾说过有这么一个时代：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
也有位道祖说过：“若夫不刻意之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
佛家也常常把广结善缘普度众生挂在嘴边。
实际如何？人间世外，或许存在过至圣先师说过的那个时代，但那个时代覆灭了。愿天下为公的至圣先师，也在滚滚的时间长河里消失不见。仲尼圣地的圣灵夫子，只是圣灵而已，而非夫子本身。
逍遥自在的道祖，广结善缘的佛祖，也不知道如今在何处轮回。
他们的道理，他们的学问，他们的大道秘籍广为流传，被无数人推崇，无数人心神往之。他们的门人传承遍布诸天万界，但唯独真正去实践他们道理理想的人，最终都从时间长河里消失了，见不到一点痕迹。
周若霖在证道成功后，在十万年轮回里，一点点的发现了这个真相，能让诸天万界无数修士崩溃的真相。
至圣消失了，道祖不见了。人皇在无数轮回里苦苦挣扎，不得超脱。佛祖被镇压在地狱，无数魔子入沙门。
那些寿与天齐万劫不灭的圣人们，特别是那些在人世间有无数脍炙人口的事迹传说的圣贤大神通者，全都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只意味着两种可能。
要么身死道消，彻底不复存在。要么堕入轮回，永世不得出头。就如同周若霖当年在那十万年的轮回里，要是没那一丝意外，真的是难以再回到如今巅峰。
哪怕这巅峰，其实也撑不了多久，但他会撑下去，撑到破局。
如今掌控九州的圣人们，号称是顺应天意，但在那一战里，那个惊天阴谋里，他们就是凶手，实实在在的凶手。
除了那个爱下棋采药的，这个后来的证道者还不一定成为他们的帮凶。但肯定也沦为了棋子而不自知。
天意变了，不能顺应。
周若霖眼神冰冷，直视着天外那团星辉，背对着少年道：“小子，拳经上的三流武功，有很多是老夫的。不过最得意的还是野球拳，你好好看看。”
陈江海正散着功，却也是能分神看看的。
他怀疑了一下周若霖的目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吸引了过去。
转瞬间，老乞丐的气势滔天，瘦弱得近似枯槁的背影，此时在陈江海眼里伟岸无比。
周若霖向前迈出一步，仰面向那团星辉出拳。
野球拳石破天惊！
拳意炽盛，犹如烈日灼心。
这方小千世界，有片竹林飞射出滔天一拳，犹如滚滚烈火凝炽成的光柱，直通天外，正中那团星辉中心。
石破天惊，拳高天外！
第178章 这一拳（）
这一拳逆流而上，拳意节节攀升。
若彗星逆流，星辰倒灌，这方天地似乎就在崩溃边缘。
小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