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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杜医生办公室,徐洛闻坐下来,面无表情地问:“杜医生,请你告诉我,我既没有卵子可以受精,也没有子宫可以让受精卵发育,为什么能怀孕?”
杜岳慈看一眼裴澍言,转而对徐洛闻说:“受精卵的事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你的体内的确有一个类似子宫的生殖腔,胎儿就在这个生殖腔里,已经三个月大,基本成形了。”
徐洛闻无意识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他的肚子里,竟然生长着一个小生命。
他对这个小生命生出强烈的恐惧和厌恶,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它!杀死它!
杜岳慈沉默片刻,又说:“我有一种猜测,你可能是一个嵌合人。”
“嵌合人?”徐洛闻完全没听过这个名词,“什么意思?”
裴澍言惊了一下,他显然知道什么是嵌合人。
杜岳慈解释:“嵌合人是动物学的一种喀迈拉现象,是指两颗受精卵融合为一个个体一起成长。也就是说,在受精之初,是有两个胚胎的,但是在发育的过程中,一个胚胎把另一个胚胎吞噬并吸收了,两个胚胎嵌合成一个胚胎,形成了嵌合体。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吞噬吸收的胚胎会以另一套dna系统发育成身体的某个器官,所以当嵌合人由一男一女组成时,就可能会同时拥有两套生殖系统。”她顿了顿,“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真相如何还要再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
徐洛闻摇头:“我对真相没有兴趣,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拿掉它。”
杜岳慈愣了下:“你想把孩子拿掉?”
徐洛闻语气激动:“不要用那个字眼称呼它!”
它不是“孩子”,它是怪物,是魔鬼!
杜岳慈默然片刻,说:“你的情况特殊,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做流产手术,你给我一天时间研究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好,”徐洛闻说,“谢谢。”
走出杜岳慈的办公室,两个人回到裴澍言的办公室,徐洛闻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表情空白,眼神空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裴澍言坐到他身边,沉默许久,低声问:“有没有可能……我是孩子的父亲?”
杜岳慈说,胎儿已经三个月,而三个月前他和徐洛闻才刚刚分手,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我说了,不要用那个字眼称呼它。”徐洛闻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而且,它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沉默半晌,裴澍言问:“那跟谁有关系?”不等徐洛闻回答,他紧接着说:“该不会是白龙雪山那头狼吧?”
徐洛闻霍然抬头看他,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
裴澍言倏地笑了下:“竟然真的是那头狼。怪不得你一直对白龙雪山里发生的事闭口不提,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你怎么会……想到是他?”徐洛闻终于完整地问出口。
“你说你的身上长满白『色』的茸『毛』,我上网查过,比较接近的一种说法是返祖,通俗点说就是兽化。但就算真的是返祖,你也只会长出黑『色』的体『毛』,而不是白『色』的。”裴澍言顿了顿,“刚才杜教授说到嵌合体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或许是因为你体内的胎儿在同化你,你的身体才会产生这种怪异的变化。所以,你孕育着的,是一个生着白『毛』的兽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洞里那头通体雪白的狼。”
徐洛闻一时无言以对。
他捂着平坦的小腹,佝偻着身体,痛苦不堪。
“那头狼……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裴澍言终究忍不住问出口。
徐洛闻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那头狼不是普通的狼,他是狼人,有人和狼两种形态,可以自由变化。那天晚上,摆脱赵井泉之后,我原本打算连夜下山,但是不小心摔晕了。白狼把我带回了山洞,我原本很怕他,怕他会吃我,但当他变成人之后,我对他的戒心就没那么强烈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对我做那种事情……为了活命,我只好强迫自己迎合他,就这样在山洞里度过了地狱般的三天。如果不是你找到我,恐怕我现在还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像个野兽一样活着,被他蹂…躏……”
听完,裴澍言久久无言。
终于把这个埋藏许久的秘密说出来,徐洛闻感受到一阵奇异的轻松感,就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扯起嘴角笑了下:“是不是觉得像天方夜谭?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
裴澍言面对徐洛闻,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心疼地说,“为什么不让我和你分担?”
徐洛闻瞬间湿了眼眶。
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囔声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肮脏又下贱,为了活命那种事都做得出来。”
“我永远不会那么想你,”裴澍言抱紧他,“我只会觉得你勇敢,坚强,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眼泪终于掉下来,徐洛闻哭着说:“我好害怕,裴澍言,我害怕我肚子里的东西,我也害怕我自己,我怕我会变成怪物,我真的好怕……”
“不会的,你不会的,”裴澍言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等杜教授把它拿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你还是你,跟以前一样。”
真的会这样吗?
徐洛闻不知道。
他只能也这样希望着,希望一切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从医院出来,徐洛闻打车回家。
坐上车,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最上面一条就是那个来自k市的陌生号码。
徐洛闻犹豫片刻,打过去。
那边很快接听,说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喂?你哪位?”
徐洛闻犹疑着说:“你好,刚才这个手机号给我打了电话。请问您是?”
“喔……”那边安静了两秒,“刚才我儿子玩我手机来着,可能不小心打到你那边去的吧,不好意思啊。”
不等徐洛闻再说什么,那边就挂了。
徐洛闻愣了一会儿,上网搜到之前在k市住的那家酒店的电话,然后打过去。
“你好,xx酒店。”是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是兰海吗?”徐洛闻问。
“我是,”那边说,“你是?”
“我是徐洛闻,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那边立刻笑着说,“且忘不了呢。”
“是这样,我问你件事,”徐洛闻说,“当时我走的时候,为了让你寄戒指给你留了地址和电话,你有没有把我的手机号给过别人?”
兰海说:“除了快递员,我还给过一个白头发的帅哥。”
白头发?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四肢百骸瞬间冷了个透。
兰海接着说:“你走的那天晚上,一个白发帅哥带着你跑丢的那只小猴子来找到店里,说要去c市找你把猴子还你,我就把你留的地址和手机号给他了。他去找你了吗?”
白狼真的没死……他竟然真的没死!
“喂?徐先生?”
徐洛闻回神,说:“他还没来找我。”
兰海说:“他当时没钱,我就建议他去酒店旁边的工地搬砖挣钱,现在工地早竣工了,他要是还没去找你的话估计就不会去了吧,谁会为了给陌生人还猴子跑几千里啊,这种事雷锋都干不出来。”
“好,”徐洛闻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徐洛闻思绪翻腾。
白狼六七岁逃进雪山,到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年,退化得连人话都说不囫囵,在人类社会的生存技能恐怕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没钱,没身份,没文化,没常识,一无所有的他想要穿越人海找到千里之外的自己,难度和西天取经没什么区别。
他不可能找到我的,徐洛闻想,绝不可能。
不行,以防万一,他得换掉手机号,搬家,杜绝一切可能。
徐洛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下了车,去营业厅买了个新手机号,然后边往家走边给谭嘉应打电话:“喂,嘉应,我洛闻,刚换号了。我要卖房子,你甭问我为什么,只管帮我卖就行,然后再帮我留意一下你们小区或者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或者出售都行。没出什么事,原因我以后会告诉你,你先帮我办行吗?好,谢谢。”
挂了电话,正好到小区门口。
一抬头,却看到了数日不见的李彦。
“你怎么在这儿?”徐洛闻问,“来找我的?”
李彦点头:“我有话跟你说。”
徐洛闻说:“附近有一个咖啡厅,我们去那儿喝杯咖啡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李彦拽住了。
“去你家说行吗?”李彦眼神恳切,“是特别重要的话。”
徐洛闻暗暗纳罕,他们俩交情尚浅,能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话说。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第19章()
徐洛闻烧了壶热水,冲了两杯速溶咖啡,一人一杯。
李彦摩挲着杯子,也不喝,也不说话。
徐洛闻越发觉得奇怪了。
他这一个上午情绪起起落落,早已疲惫不堪,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消耗,于是主动;开口询问:“你不是说有特别重要的话要跟我说吗?怎么一直不吭声?”
李彦终于抬起头,但是脸『色』惨淡,看起来竟比徐洛闻还要精神不振。
“你身体好些了吗?”李彦看着他问。
“挺好的。”徐洛闻垂着眼睛说,怕对方察觉自己的不自然。
“我爸让你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一次,你去了吗?”李彦又问。
徐洛闻没有回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李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把憋了许多天的那句话说出口:“你怀孕了。”
徐洛闻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李彦说:“我爸告诉我的,就在我陪你去检查那天。”
“你爸?”徐洛闻一惊接着一惊,“可是他告诉我,我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啊。”
李彦说:“他不需要看检查结果,只听你描述的症状他就知道你身上正在发生什么。”
“这怎么可能……”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脑海里,“难道……难道你爸是……”
“你猜的没错。”说着,李彦站起来,走到客厅的空地,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徐洛闻已经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当看到这一幕真切地在眼前上演的时候,他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李彦从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瞬间变成了一头巨狼,一头黑『色』的巨狼!
黑狼站在原地,注视徐洛闻片刻,抬脚朝他走去。
“别过来!”徐洛闻大喊着跳上沙发。
黑狼停住,转瞬又变成人,变成李彦。
李彦捡起衣服一件件穿好,走到徐洛闻身边坐下,兀自说:“我有两个爸爸,一个你见过,是人类,另一个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是狼人。你现在正经历的,是我爸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所以他听你一说就知道,你怀上了狼人的孩子。”
徐洛闻陡然生出一种荒谬感,这一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