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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为什么会喜欢紫竹,是因为谁送的吗?”青辰拼命地想,终于挑了一个不那么大的泡泡,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问这个问题,他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
宋越回过头来,一只手支在窗沿上,拖着腮看她,“你还记得那盆紫竹啊。”
让她犹豫了半天的问题,原来是关于紫竹。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好奇,莫不是以为那是什么重要的信物吧。
比如,定情信物?
“我喜欢紫竹,是因为有一个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喜欢它。这一小株,便是当年那人亲手栽下的。”
青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原是自若的神情仿佛多了些感怀,淡淡眉眼依旧俊美无双,心道,他果然是爱屋及乌。
她不由想到了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老师至今未娶,只怕就是因为这紫竹的主人吧……想到这里,她也不再问了,只轻声“嗯”了一下。
“你不问我这个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是谁吗?”他略转过身子,一只胳膊仍搭在窗沿上,看着她的满头青丝。
“既是老师心中重要的人,学生不便贸然询问……”
他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
话音落,车厢内一时静默。
青辰不由觉得有些尴尬。早知道,她就不问了,问完了倒比没问时心中还要空些。
她捧着自己的小包袱,略转了下身,看向窗外。
银杏的叶子还在大片大片地飘落,道两旁的农舍田地也越来越多,只是不知为什么,天地间好像多了丝萧瑟之感。
不一会儿,只听身边人忽然道:“这个重要的人是个男人。”
青辰怔了一下……原来竟是她想错了。她有些心虚地不敢回头看他,不想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过来。”
等她转过头去,宋越已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你以为在我心中很重要的人是什么人……他是我的老师,心学的创派人王阳明。你的祖师爷。”
青辰默默点了下头,不无尴尬。她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什么琵琶树,什么亭亭如盖矣……
“渴吗?”身边的人问。
青辰脑子里一团乱,也没听清就应了声“嗯”,然后就见他递过来一个水袋,“气候干燥,你的嘴唇都干了,喝点水吧。”
她接过水袋,望着已经打开的袋口略呆了一下。这是他的水袋,她对着袋口喝水岂不是……
也罢,扭扭捏捏的倒不像男人了,不该拘泥于这些小节的。
沈青辰举起水袋,利落地灌了自己几口。尚有一点余温的水自喉咙流下,甘甜而滋润,很是解渴。
放下水袋后,青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一时又忍不住想,虽然她把自己当作男人,可到底与老师共饮了一袋水,甚至是……
宋越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学生,心只道,你倒也不必多想,这水我还未喝过的。
沈青辰心中有些乱,正要将袋口塞上,却见宋越伸过手来,又将水袋取了回去,天青色的袍袖在她眼下晃了一下。
她的目光不由追随着水袋,只见他很自然地举起水袋,唇贴着她才喝过的袋口,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宋越放下水袋,见她有些怔住的样子,问:“怎么了?你还想喝?再给你喝两口?”
青辰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连忙摇摇头,坐正了道:“我不渴了,老师。”
宋越的嘴角微微一弯。
马车一路前行,已远离了内城,就快到通州了。
青辰扒着窗子往外看,让凉风吹过她的脸,顺便也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这一路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风和日丽,时光轻缓,她的心情却是几经起伏,再不沉一下,只怕都要叫老师看出来了。
这时,车夫的小调嘎然而止,马车顿了一下,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越揭开帘子,出声询问。
车夫的声音很快传来,“大人,没什么,只是这路上有个小东西,差点没瞧见压了它。”
青辰听了好奇心被勾起,不由探出头去看了看,只是什么也没看到。
“下去看看吧。”他道。
她点点头。
卧在官道上的,是一只才几个月大的小猫,浑身雪白的毛,瘦瘦的身子,大大的眼,小小的肉垫带着一点点粉色,看起来很是虚弱。
看着这脆弱的小东西,青辰忍不住走到它面前蹲下来,轻轻地摸了它两下。它带着怯意看着她,无力的身子不由蜷缩了一下,轻轻地发出一声“喵”。
车夫道:“这附近也没什么人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猫,看样子,大约是跟母猫走散了。这么冷的天,不被饿死怕是也要冻死了。”
宋越看着自己的学生,她纤瘦的身子蹲在地上,清秀的脸上写满怜惜,阳光落了她一身,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淡影。
青辰摸了小猫几下,然后就将它轻轻抱起,搁到了路边的杂草堆上。她其实很想把它带走的,不忍它自生自灭,可惜自己是要去参加集会,这般做就显得不务正业了。
她应该是个刚毅果决的男人,不该流露出半分女人的柔弱心软,越是离毕业的日子近了,要面对复杂的官场,越是如此。
车夫道:“公子,走吧,万物自有天命。”
青辰点点头,往车边走时不由回头看了那小猫两眼。
宋越看着,却是走到那摞杂草边将猫抱了起来,心只道,不就是只猫吗。
青辰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抱着猫走回自己身边,将它交到自己的手里,“老师……”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人世间已经有那么多难抉择的事,何必还要为难自己,喜欢就带上它吧。集会的时候,可以叫车夫替你看着它,回京以后,就养在院子里吧。”
青辰看着怀中有些瑟瑟发抖的小猫,一时心绪难平。
上了马车没多久,宋越就觉得,学生的心情似乎变得特别好了。
她的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纤细的手指逗弄着猫,又是给它取暖,又是喂它喝水的,反正是……不理他这老师了。
原本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坐着,都能感受到学生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小心思。现在他都盯着她瞧了,她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给它起个名字吧。”默默看了一会儿后,宋越道。
青辰一下就转过头来,“老师不说我倒忘了,它还没有名字。”
他心只道,你忘的岂止这一件。
叫什么好呢……青辰抚摸着小猫的毛,略想了想道:“老师,我叫它小鱼吧?”
分明是一只猫,为什么要叫鱼?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好。”
“那不如叫大白?”
他抬了抬眉梢,“……好听吗?”
青辰抿了抿唇,好像是有些不大好听。
目光落向窗外,金风细细,秋景无双……她忽然有了主意,兴奋地转过头对他道:“老师,我们在十月的大道上捡到了它,不如叫它十月好吗?”
他看着她,仿佛在思考什么,半晌伸出手揉揉她怀中小猫的头,“那就叫十月。”
见他也喜欢这个名字,青辰很高兴,对着小猫轻声道:“我的十月。”
过了一会儿,宋越让马车停了下来,对青辰道:“下车吧。”
“到了吗?”她问。
“没有。”
“那我们是……”
“带你和十月吃饭。”
第45章()
青辰抱着十月下了车;听他这么说;推拒道:“老师;我带了干粮;我跟十月一起吃干粮便好了。”
她的包袱里有小窝头;还有明湘给她做的烧饼;况且;在外头吃饭还是太贵了。这几个月她没有的俸银,只有二叔之前给的几两银子维持生活。
宋越脚步停了一下,回头道:“既把你带出来;这一路上的食宿自是安排好了的。快跟过来吧,十月饿了,想吃点好的。”
青辰的窝头和烧饼终是没拿出包袱;师生二人再加一个车夫、一只猫在通州一家很热闹的饭馆里用了午膳。
宋越点的菜式都是通州的特色;几样河鲜山珍都很新鲜。见青辰喜欢吃口蘑,他还把那盘山鸡炖口蘑换到了她面前。车夫虽是下人;但大约经常与他同桌吃饭;倒也不显得拘谨;手中的白面馒头就着煨牛肉吃得很快。宋越自己而是一贯的细嚼慢咽;世俗烟火五谷杂粮都没损了他的清贵蕴藉。
吃饭的过程中;他们偶尔会说一些话,关于气候;关于风俗,关于秋收……车夫还很认真地讲了儿时捞鱼捕鸟的趣事。
透过饭馆的窗子;可见外面天高云淡;秋意阑,路茫茫。
青辰只觉得这顿旅途中的饭吃得很舒服,耳边虽也有嘈杂的人声,但并不影响温馨自然的氛围。他们三个人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在车夫吃第三个馒头的时候,青辰抱起一旁等待的十月,喂它吃了些东西。十月“喵”地叫了一声,吃得很开心。
宋越放下筷子看着他们,提醒青辰,“小心它的爪子。”
*
集会的地方就在通州县城,离他们吃饭的地方不远,饭后,马车只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一家叫“云来”的客栈。
青辰下了车,只见客栈门口的小院里已经停放了各种交通工具——马车、马、牛车、牛、驴、骡子……院子里还搁了食槽,里面放了草料。牲畜们彼此也不分什么种类,相安无事地挨在一起进食,只偶尔闻得两声相似的叫声,却不是来自同一物种。
不知道的,大约要以为这是个卖牲口的集市。
宋越解释道:“王门不问出身,门人又以年轻人居多,很多人官职不高,比较清贫。大家喜欢集会,一两次倒也罢,次数多了就雇不起马车了。”
青辰点点头,其实她也是一样的,只是这次跟着老师沾了光罢了。
她把十月交给了车夫,然后看着这被大家从四面八方带来的热情包裹的客栈,扶了扶身后的包袱,心中隐隐有种擦去历史尘埃的兴奋。
打客栈内很快有人出来迎他们,这人生了副很宽厚的长相,正是与宋越通信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赵其然。
宋越带着青辰与他打了招呼,青辰恭敬地拱手行了礼,“见过赵大人。”
他见青辰也不意外,只微笑道:“既都是心学门人,这些官场上的礼就不必了。其实你们金榜题名的时候,我还在礼部,确是见过你的,只是你没见过我。”
宋越与赵其然说了几句话,便道:“你带她去吧。我便不惊扰大家了,先到二层处理些政务。”
他是王阳明的嫡传弟子,江右学派的领导者,又是内阁次辅。青辰作为他的徒弟,这个起点其实是很高的。他不希望她因为这样的高起点而错失一些东西,所以想让她先以一个普通心学门人的身份去接触和了解这个学派。
赵其然点了点头,对青辰道:“跟我来吧,不必紧张。”
进了客栈,只见室内和后院分了几拨人,一拨七八个,围着桌子在探讨辩论,气氛热烈却不失和气。
大家大约是见惯了新人,见了青辰也不好奇,甚至也不问,依然继续讨论。赵其然还有其他事,先忙去了,青辰自己抱着包袱,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