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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青辰与顾少恒边走边聊时,苏妙仪的马车却是在一条小道里被人拦下了。
她原是坐在马车里哭,因知道与顾少恒不太可能而伤心不已。没想到马车被人拦下,几个蒙面的男子不由分说地拉扯她下车,给她头上套了黑色头套,又将她手脚捆了起来,掳走了。
……
当夜,徐延便把儿子徐斯临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徐斯临乍听苏妙仪已被父亲捉回府,心里很是抗拒,俊逸的眉目透出犹疑冷漠之色,甚至有些生气,“父亲行此事,如何倒不先与我商量。”
“形势紧迫,来不及与你细说。”徐延道,“与英国公府的婚事,我原也催过你几回,你总也不放在心上。如今蜀王被白莲教大军围剿,以他新招募那十万人马,必是对抗不了。英国公在西北有三万人马,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如今瓦剌已被蓝叹击退到百里之外,那三万人马若能加入蜀王,我们便可以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话音落,屋内一时沉默,灯盏上的烛火“啪”一声,烧了个灯花。
徐斯临皱着眉头,看着父亲满头斑白的发不说话。
徐延又道:“儿子,你应该很清楚。如今咱们徐家与蜀王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若是败了,皇帝必不会放过我们。造反之罪,势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徐家的生死存亡,如今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不用父亲多说,徐斯临自然是很清楚眼前徐家的处境。
只是他心里,放不下那个人。
他这几年拼命往上走,把权势握到自己的手里,为的都是让自己更有自信站到她面前,更有自信去与宋越争夺她,然后娶她为妻,与她白头偕老。
他一点也不想娶别人,可是如今徐家蒙难,父亲说的没错,他们若不与英国公府联姻,那么徐家就会大难临头。
他的心里很挣扎,喜欢的人不能娶,娶的人自己不喜欢,虽是身为大明第一权贵之子,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宿命的无奈。世间人,也许大抵都如此,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与青辰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为她心动为她忐忑的情绪,那些思念,那些躁动的青春,终是要被埋入成长的棺木。
徐斯临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径直推门而去。
徐延看着儿子孤寞的背影,也不再追问。父子俩间早有默契,儿子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随后,他提笔给英国公写了封信,说是苏妙仪已失身于自己的儿子。
然后他又蜀王写了封信,将这好事告诉了蜀王,让他安心作战。英国公的三万人马,很快就会助他一臂之力。
……
徐斯临回到了屋里,命人端来酒,也不将酒倒入杯里,拎着壶就对着壶嘴喝。
烛火簇簇地燃烧着,倒映在他的眼里,窗外几枝疏影,慢摇秋风。
酒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打湿了胸口上的衣襟,仿佛是心里,也下起了雨。
他大口大口地灌自己,喝得很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心中却是越来越沉,佛是沉到了无边的黑夜,沉到了无尽的深海。
醉意朦胧时,人最是孤独寂寞。
他头昏脑胀地离了屋,去找明湘,一路上脚下仿佛是踩了棉花,轻飘飘的。
明湘早都睡下了,半夜被他弄醒,匆匆披了衣服去开门。门一开,他的半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倒进来。
她看了心疼,忙上前去扶他,吃力地将他搀上了床。
“怎么今夜喝了这么多酒。”她轻声问。
他却是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不知听没听见,没有回答。
明湘为他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要喂他水喝,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她叹了口气,正要把杯子放回去,他却是一下拉住了她,把她往床上带。
她猝不及防,手中的杯子脱了手,摔到地上,碎了。
他把她压到身下,嘴上含糊地喊着什么,剥掉了她的衣裳……
明湘的心怦怦直跳,自两年前差点与他发生关系后,她再未与他如此亲密过。这几年来,他对她很好,她对他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
徐斯临要突破最后一层束缚时,明湘没有挣扎,顺从地闭上了眼。
此后一夜缠绵。
……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却是发现身边才与她发生了关系的男人不见了,她的心里一阵惆怅。
下了床,她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拆开来,是他的字迹。
那是一纸休书:
徐家一劫,此次若未能渡过,你便拿着这休书走吧。
明湘看着信,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
过了几天,徐府大婚。
热闹的宴席铺了满府,戏子的软语浓情四处回荡,乍一看,倒不像身处乱世,好一派富贵风流。徐斯临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又喝了很多酒,先是与来贺喜的人喝,后来又躲到角落里,自己端着酒独饮。
到了洞房花烛的时辰,他已是喝得烂醉如泥,脑子里却压根没有新妇,全都是青辰的影子。
与她在翰林院的课堂对辩,与她一起策马闯城门,与她打雪仗,新年夜里为她救小猫……种种回忆,皆不堪细忆。
后来徐延终是让人将他扶到了新房。
房门推开,他手里拎的酒壶霎时落地,啪一声碎了。
只因婚房里,身着大红喜服的苏妙仪,上吊自尽了。
第174章()
徐斯临整个人都愣住了;醉醺醺的脑袋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他忙上前去看;手忙脚乱地踩了凳子;想要把人赶紧放下来;哪知脑袋虽然清醒了;身子却不听使唤。扶他过来的丫鬟忙去搀他软泥一般的身子;把公子弄上喜床后;又费尽地把苏妙仪从上吊的麻绳上弄下来。
徐斯临浑身无力地坐在床上看着,丫鬟们伸手一探新娘子的脉搏,颤抖道:“死;死了。”
丫鬟们很快去通知了徐延,徐延到了婚房,立刻命人关上房门。看到地上的尸首后;他也无暇多顾;只是跨过她,走到床边安慰儿子;“人有旦夕祸福;她既选择了死路;也怨不得谁。我徐家娶她为妻;本是要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奈何她不愿,你我也没有办法。你莫要自责。”
徐斯临怔怔地坐在床上;整个人麻木了一般。父亲的话到了耳边,却是激不起他心中任何波澜。如此鲜活的一条命;到底是因为他;说没就没了。他就知道这段婚姻必然是会不幸的,他已经做好了不幸的准备,却没预料到是如此糟糕的结果。
天意弄人。
见儿子已是失神落魄,徐延只镇定地吩咐两个丫鬟:“新娘子死的消息,谁也不能透露出去。若是敢说出去,我就要你们全家的命。”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下了跪,叩首应诺。
徐延便又回头对儿子道:“只要英国公府不知道这个消息,便会很快发兵援助蜀王。过些日子,等战局已定,就说她是意外病死了,再给送回去……几天后回门,我会想个由头推了,尸体就搁在府里,先不下葬。儿子,你不是不想娶这苏妙仪吗,她死了,你该开心才是。”
徐斯临一直不说话,酒意、惊愕、愧疚一股脑涌上来,把他的心搅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两个丫鬟则是忍不住腹诽,如此夏末初秋的北京,天还有些热,尸体就这么搁着不下葬,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烂了……
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倒真是可怜……
……
而此时此刻的明湘,正在床上辗转难眠。蜡烛滴了满灯盏,她的眼泪也掉了一枕头。
到底是几天前才发生了实质的关系,做了夫妻,不出几日就要看着他娶别的女子为正妻,任谁都会心痛的吧。
她原是不该属于这府里的,阴差阳错,先让她遭受了□□,又遇上了一个对她好而她也喜欢的人。仇人与恩爱之人竟是父子,也不知老天到底为何要如此作弄人。
今夜他洞房花烛,要与别的女人再行几天前与她行过之事,她并非小性之人,只是觉得心里酸涩而粘稠,又生疼生疼的,就像是被人用刀剜着。
从今夜开始,他大约是不会再来她这里了吧。他的正妻年轻、漂亮,出身又是权贵,还是个水灵灵的完璧之身,自己一个野地里的残花败柳,如何还能再入他的眼呢。
明湘从枕头底下,取出那封休书,越看,越是泪流成河。
*
七月十一,英国公麾下的三万人马,已是向真定太原一带进发。
徐延压着苏妙仪已死的消息不发,作为英国公府的亲家,他竟还三天两头地邀英国公的饮酒品茶,好不热络。
英国公喝着徐延的酒,品着徐延的茶,却不知自己女儿的尸首在徐延的府里,已经快臭了。
……
此时,大明皇帝朱瑞的生辰也快到了。
因不是大寿,朱瑞又病着,宫里便也没有打算大操大办。按郑贵妃的吩咐,只在乾清宫设一小宴,请几个娘娘,再加上皇上疼爱的皇子和公主过来,团聚一堂享一享天伦便也罢了。
朱瑞这几日似病情有缓,意识清醒了些,勉强能坐起来,也不知是病就要去了,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司礼监太监黄珩向其禀明贵妃的意思后,他也便点了点头,气息微弱道:“也好……朕也有好些时日没见到太子和五皇子了,他们过来陪陪朕,朕……朕也高兴……你便去帮着贵妃准备吧,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地陪在朕身边,也辛苦了……”
“老奴遵命。”
七月十八这日,大明皇帝朱瑞寿诞。
乾清宫内布置得很是温馨喜庆,生辰宴就设在偏殿里,只置了一张铺着红绸的大圆桌,供皇帝的亲眷们入座。
没有群臣贺寿,也没有歌舞助兴,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宴。像这样的相聚,乾清宫里倒也是许多未曾见过了。
朱瑞穿着一身明黄龙袍,卧在榻上,气色不见得多好,只是脸上倒有些笑。今日是他生辰,再加上白莲教掉头打蜀王,京城战事得到缓解,朱瑞便也难得心情好了。
他的榻前摆了一方小桌,供盛御膳,余人则围着圆桌而坐。
太子朱祤洛很快就到了。他今日穿着一身朱色常服,十五岁的身子已很是挺拔颀长,看着很是少年清举,俊朗不凡。给朱瑞行礼的时候,朱瑞很高兴,还夸他又长高了。
这段日子,朱祤洛被郑贵妃囿于慈庆宫,已是很久没有见过朱瑞了,今日终于见到父亲,看他的气色已是与半年多前相去甚远,好像就要不行了,不由心中发酸发涩。虽然朱瑞之前因天降异兆猜疑过他,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父子情深,郑贵妃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不说话。
等入了宴,她便招呼嫔妃和皇子们说了几句话,讨了朱瑞的开心。朱瑞身子不舒服,难得还是笑了下,又夸她准备得周到,细心体贴。
宴席上的菜品,都是司礼监严格把关的,朱瑞身子虚,不宜服食油腻,故而菜品多清淡。外头战事未平,在朱瑞的授意下,也免去了往常奢华铺张的惯例,只留下了二十几道朱瑞爱的。这些膳食所用的食材也经过了太医的核查,没有一样会损害朱瑞的身体。
宴席开始后,只朱瑞的亲眷们先祝皇帝千秋万岁,然后便由宫女们取来小碟分装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