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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青辰的心里咯噔一下,打心底渗出的寒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猛然看向宋越,他看上去却还是那么淡然,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
灯火幢幢中,她看到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她站立在人群中,纤瘦的身子并不打眼,可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她。
轻轻地那么一阖眼,在这金銮殿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锦衣卫将他扣下前,他的目光清寂而淡然。
目光里所蕴含的意义,她不幸读懂了。
那是一种如愿以偿的释然与平和。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论要承受怎样的折磨和栽赃,他终是亲手将徐延从首辅的位置上拉了下来,送进了大牢。
那一瞬,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送她去云南,为什么一次次把她推开,为什么要假装与贵妃有私情。
在那个眼神中,她读到了那句让她撕心裂肺的话——忘了我吧。
因为,我无法许你将来。
*
散朝后,在徐斯临的目光中,青辰急忙步出大殿。
大殿外,细碎的飘花在灰蒙蒙的空中满天飘舞,她穿着一身绯袍,背影显得那么匆忙,那么焦虑。
徐斯临眨了眨眼,回头看了一下簇拥到他身旁的徐党的人。
父亲下了狱,担子就都落到他身上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青辰追上了赵其然,两人回到她的官署,关上了门。
看她眉间微微抖动,赵其然未等青辰开口便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的老师做的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事前他并未说得那么详细,我也不知道他竟然……为了扳倒徐延搭上他自己。不过他应该是料想到了,徐延的不依不饶,皇上的权衡,这些应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
“所以什么?”青辰看着他,有些激动。
“他拜托我照顾他的父母。”
青辰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这是什么意思?猜到了不好的下场所以交待后事?
三法司还没审呢,他为什么一点生存的欲望都没有?
还有,他凭什么不让她参与他的计划,凭什么只对赵其然说了他的打算,凭什么一句话也不给她留!
泪水在泪腺中蠢蠢欲动,青辰的眼眶红了。她用冰凉的指尖掩饰地拭了拭眼角,赵其然别过头,只当看不见。
“三法司还没有审呢,他既无罪,就不会有事的。对吗?”青辰心乱如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赵大人,我们能做什么?”
赵其然只是摇摇头,“两个阁老虽然都下狱了,但这事还没完呢。徐党势必想方设法为徐延脱困,也会趁机攻击我们这一派的人,到时候两派相争,会牵扯到很多人。粮食是我截的,这回我怕是也跑不了,要进去陪你的老师。三法司大多是徐延的人,会如何审、如何判,那还都是未知数。所以你的老师会如何……唉,他当初疏远你,就是不想把你卷进来。”
语毕,他沉默了片刻,又道:“不枉他用心良苦,没有让你参与此事,如今总算是能保住你。明年内阁看来是要大换血,青辰,你是最有希望的人。倘或入了阁,就学你的老师,多为百姓做些事情吧。”
话音落,一室寂静。北风在屋外拍打着门窗。
青辰的眼眶彻底湿了,看着赵其然半晌无语。
连赵其然都牵扯进去了,还有那么多心学门人,尚不知要被徐党如何编排。
一瞬间,她感到自己是那么地孤立无援。
沉默片刻口,青辰终于开口,“赵大人,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等我。
第162章()
夜里;青辰坐在几前;望着灯盏一言不发。
屋子里烧着地龙;墙角边还烧着火盆;可她还是觉得冷。
牢狱里是没有这些的;眼下天寒地冻;他在狱里还不知如何难熬。他有没有厚衣穿;有没有被子盖,有没有热水喝,又会不会受刑……这些都不能想;一想,她的心就发疼。
青辰坐在这案几前两个时辰了,她很清楚她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胡思乱想;不是兀自哀痛,而是想办法尽快把他救出来。
可她孤身一人;能做什么呢。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案子又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陈奏的;把他下狱的人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如何才能救他出来;她毫无头绪,毫无章法;不知道她该怎么做!
官至三品,又能如何!
心急、烦乱;她浑身紧张却又有种无力感;每每强迫自己冷静,逼自己写对策,提起笔来却一个字也写不出。
手都已经冻僵了。
此时,有叩门声响起。她有些急躁地对着门口道:“我说过了我不吃了,拿走吧。”
片刻后,门外那人才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跟人一样清冷。
她自责地轻轻叹了口气,把笔搁下,走去开门。
陆慎云站在门外,穿着黑袍黑披风,白色的毛皮围领上,耳朵冻得红红的。他浑身上都落着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听说京郊又出乱子了,快过年了,黄瑜又不在,他大约总得要四处奔忙。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青辰带着歉意看着他。
“有点晚了,我……”陆慎云知道此时不该来,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你还没歇下吧?”
青辰摇摇头,侧了下身,“还没有,进来坐吧。”
他在屋外拂去了身上的雪,然后才提着一个盒子进了屋来。
“朝堂上的事我听说了……怕你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带了些糕点来。”他斟酌地开口。
那盒子被他放在桌子上,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说完了,他用粗糙的手指打开食盒,仔细捧出几碟糕点,摆到她面前。
几碟糕点,做得很是小巧精致,仿佛是这灰暗冬天里盛开的娇艳花朵,像是特意做给女人吃的。
这些糕点还微微冒着热气,他家离得并不近,可以想见糕点出锅后,一路上他是如何披风沥雪,策马狂奔。
青辰看了,心中微微发胀。
“这是梅香枣泥糕。”陆慎云捧起其中一碟,从食盒中抽了备好的筷子,搁到碟边一起递给他,“儿时我不想吃饭,母亲都会做给我吃。甜的,带点酸,很开胃。”
青辰点点头,伸出手去接。
“啪!”
只可惜她方才执笔时间太长,手冻僵了,碟子没端好落了地,登时就碎了。几块枣糕本就是软糯的东西,这一下,都摔散了。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好意……”青辰慌忙道歉,弯下身子要去拣,却被陆慎云捉住了手腕。
“我来。”他很快蹲下身去,三两下处理了地上的碎碗残羹。
她默默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慎云收拾完了,又将另一个碟子推到她面前,说:“碎了就碎了,还有其他的。来,尝尝这个。”
她夹起一块尝了一口,酥软香甜,入口即化,舌尖上的味蕾总算还没有被冻得麻木。
他的目光追着她执筷的手,“好吃吗?”
“特别好吃……谢谢。”
他满足地微微一笑。看到她杯子里的茶少了,他又给她添了些热的。
又吃了几口,青辰就搁下筷子,“对不起,我有点饱了。”糕点还剩很多,可是她实在吃不下了。
“吃了就好。”陆慎云不善言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囿困于心的话,“是不是还想着今日朝堂上的事……在担心他?”
她不想骗他,点了点头,“今日朝堂上一片混乱。山东的那些粮食分明在徐延的粮仓里,山东布政使张茅却指认是老师贪污,皇上就把他们都下了狱,责令三司会审。我听说三法司大多是徐延的人,所以……”
烛光下,她的眸子很明亮,眼里有着无尽的担忧,瘦削的肩膀看着很是无助。说完了,她便端起他斟满的茶杯,捧着暖手。
陆慎云站起来,解下身后的披风,绕到她身后将披风覆到她的背上。然后,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终是又忍不住伸出手,自她身后轻轻地拥了她一下。
青辰怔了一下,眨了眨眼,没动。
“我来帮你。”他轻声安慰,有些笨拙却尽量轻柔,“你还有我。三法司也有我认识的人。”
灯火簇簇地燃烧着,他的怀抱很温暖。
一时间,青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家是锦衣卫世家,侍奉了数任皇帝,在朝中一向中立,从不参与党争。他又是个独来独往的人,生性冷漠孤傲,不爱管闲事凑热闹。黄瑜也说过,朝中的是是非非他见得多了,所以对绝对的是非曲直没有太多的执念,只恪尽职守,为国尽忠便罢了。
这件事,本来也与他没有关系,她虽然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把他扯进来。
因为她可能还不起。
青辰刚想开口,陆慎云却松开了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道:“……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虽然生性冷漠,但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为宋越难过的样子,连接受他帮助都迟疑的样子,他统统看不得。
陆慎云踱步去了,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青辰透过窗子看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才恍然想起,他的披风还在自己身上。
*
几天后,赵其然果然也被关进去了。宋越虽然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可徐延却不依不饶,一口咬定赵其然是贪污的从犯。
徐党的人也不闲着,一方面处心积虑想帮徐延脱罪,一方面又大量参劾心学门人,试图把朝堂的水搅得更加混浊,以蒙蔽圣听,欺上瞒下。青辰是宋越的学生,又是正三品的大员,按说也是他们针对的头几号对象,只是因为她刚打云南回来不久,似乎与宋越也扯不上太多关系,近些日子又被逐出了门派,大家也便先放下了她。
面对徐党的攻击,心学门人自然不甘坐以待毙,申辩、反驳,甚至是参劾徐党的折子也一封封递上去。这些日子,来自各方的折子雪片般涌入乾清宫,堆在了朱瑞的案头。
朱瑞自然是不胜其烦,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索性又将一批人关了起来,一并审。
他的心情越来越差,晚上也依然睡得不好,不久之后就病倒了,连日的卧床不起。这下前朝后宫,掌权的人竟变成了郑贵妃。宫里的人向来见风使舵,会看脸色,一个个也都以她马首是瞻。
太子朱祤洛十四岁,说小也不小了,说大,头顶上又还有郑贵妃这个母妃。他在后宫没有生母撑腰,唯一的外戚顾家也被抄家了,现在父皇还生了病……可以说,他如今就是个毫无实权的储君。因此,郑贵妃把他囿在慈庆宫里,除了文华殿的讲学,哪儿也不让他去,除了她指名的几个老师,谁也不让他见。
大明前朝后宫风云动荡,外面的世道也不好。天太冷,终是饿死冻死一批又一批百姓,白莲教起义的消息还是一个个传来,蜀王屯兵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
所谓乱世,不过如此。
这些日子,除了要处理日常的公务外,青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为本不该待在牢狱里的那些人四处奔走。
三司会审会如何审,她并不是很清楚,动用关系去救人,她更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