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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子无碍,多谢沈大人关心。”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答道,语气也淡淡的,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普通的同僚。
青辰轻轻抿了下唇,“……大人无碍就好。”
宋越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垂下头,继续处理公务。从窗子透进来的光落到他的脸上,眉眼间依旧是清贵端凝,风华正盛。
“还有问题吗?”他问。
当然有。
青辰很想问他,为什么她去探病的时候他不让她见他。
只是这般氛围,让她感到有些难以开口,于是只先问了一个公务上的事情,“大人,关于北边夷人安置的问题,前些日子有一批夷人投奔我大明,只是此前安置夷人的地方已满,现在需要新辟出一块地方。下官觉得石镇、黄平两县周边水源缺乏,恐怕不太适宜安置,是不是换到庆南县更好……”
话音未落,宋越便抬眸看她,“此事上月礼部会议时不是早已议过了,归附之人已被安置到了石镇、黄平两县。此时天气寒冷,若是再迁至其他地方,只庆南的粮食储备并不充足,河道未解冻,粮食无法运输,这么多人都要挨饿……此事是你负责的,如何你当时不提,到了现在才发觉?”
他的目光中,有一点点问责之意。
此事是青辰负责的没错,可是负责整理石镇、黄平两县资料的是其他人,当时开会的时候青辰并不知道那两县附近水源缺乏,便也以为安置之地适宜。这些日子她核对一应事宜后才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及时跟宋越提了出来。可是他前几天病了,她没有找到他。
不过不管这么样,她负责的事出了岔子,那就是她的责任。
“……对不起,大人,是我疏忽了。”既是她的责任,她就不会狡辩与推卸。
宋越依然公事公办,只严肃道:“你是翰林院出身,行事本不该如此草率的。既是初到礼部,很多事务还不熟悉,决策便一定要更加严谨,不可再因自己的失误而让百姓受苦。”
青辰垂下头,“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知道错了,以后定当小心谨慎。对不起。”
她知道,他对待工作向来是要求很严格的。这件事是她的责任,他这样训诫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感到痛呢?
此时,有人在外面请见宋越,宋越看着自责的青辰,“沈大人还有其他事吗?没有就先出去吧。我还有些要紧的事与方大人商议。”
“……回大人,没有了。下官告退。”
在背对宋越的一瞬间,青辰听到了内心崩塌的声音。
在她身后,绝代风华的宋大人微微眯了下眼,喉结动了一下。他的目光里透着一种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淡漠而若有所思,却是不辨悲喜。
到了门外,青辰与前来找宋越的那位方大人打了个照面。
方大人与她是同级,看见她,主动与她打了个招呼,“是沈大人啊,宋大人离开了朝廷几天,这会子才刚回来,你不与你的老师多说几句?”
青辰摇了摇头,“只是有两件事请宋大人定夺,我说完了。”
关于他生病时为何不让她见他的问题,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也许,不问也罢了。
“哦。”方大人道,“宋大人要与我说的事,我都还没有准备好,我原还以为不急的……”
青辰对他微微一笑,擦着他的肩走过去了。
笑容,却是在擦肩后变得苦涩了。
她大约明白了,对于他来说,除了她的事,其他的都是急事。
礼部的院子里,春风悠扬。
只是这样的春天,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
*
徐斯临升官了。
自从约见朝中四名大员,又得到父亲的支持后,为他升官的路很快就铺好了。徐党对于这种事,早已驾轻就熟。
他们先把他拟的条陈以恰当的时机让人呈给了朱瑞看,然后又从韩沅疏那取得了徐斯临观政表现为优的记录册子和评语。最后牵出都察院职位出缺需要补人,齐齐向皇帝朱瑞举荐了徐斯临。
徐斯临是徐延的儿子,朱瑞很清楚。他听说过这个年轻人,知道徐斯临是凭自己本事考进翰林院的,所以对他的印象一直也不错。而且徐斯临是沈青辰的同窗,两人都在工部观政,青辰升官了,徐斯临就继续帮她在治理淤泥一事上扫清障碍,让朱瑞挺满意的。
最关键的是,有很多事情他曾经靠首辅大人才得以摆平,而且今后少不得还得继续仰仗他,所以关于他儿子的安排,自然也得给他个交待。
现在四名大员齐齐举荐,他知道他们是串通一气,但也恰好给他一个没有理由不同意的理由。所以,朱瑞最终同意了,授徐斯临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职序甚至比赵其然还高那么一点。
只不过徐斯临没有沈青辰的特殊待遇,没有能到御前听封,只是吏部代传了旨意,新任徐大人便到都察院报到了。
上任之日,他穿上了跟青辰一样的正四品绯色官袍。在朝廷里,又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很多徐党官员前来祝贺他,他很是耐心与客气地与他们应酬,虽然心里感到有些疲惫。
等祝贺的人都走后,他自己坐在自己的官署里,一言不发,眉头微微蹙着。
这样升官的感觉,他是有一点陌生的。他能想象得到今日众人前来庆贺的场景,却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感受与他所想的有些差异。
徐斯临低头看了自己的袍服一眼,上面光泽细腻,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分外意气风发。可仔细想想,升官这一瞬间的事情,好像也只是让他换了身官袍而已,而这身官袍下的他还是以前的徐斯临,并没有因此而焕然一新。
对于这样的他,青辰会多在乎一些吗?徐斯临不是很确定。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走出这一步了,今后势必还得继续走下去。
司务给他端来了热茶,“徐大人,喝口热茶吧。”
他端起茶来,小啜了一口,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半晌,他唤来了底下的属官,道:“我记得有件案子,涉事之人还没有定罪,传我的意思,将他放了。”
*
散值后,青辰去了一个地方,她在那用五十两买了间小宅子,已经付了定金。今日是正式交银拿契的日子。
自升任四品官员,有了更多的俸禄和赏银后,青辰就开始寻找新的宅子了。
一方面,她想让父亲住得好一点,另一方面,她一个四品官员若是还住在原来那间简陋的小屋子里,未免让人觉得她有故作清贫、沽名钓誉之嫌。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便决定换间宅子。
她要买的这间小宅子没什么特别的,普普通通的小院,几间小屋。
它唯一特别之处,是离宋越的府邸比较近。
京城那么大,宅子选在哪里,于她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只因心里都是宋越,她便很就决定了在宋府附近挑宅子。选定了适合的宅子后,她也没有告诉他,原打算等搬了家,再请他这个邻居到家里吃顿饭的。她猜想,他一定会很惊讶。
可是现在,明湘因为她出了事,青辰心里很愧疚,所以这宅子她不打算自己住了,要送给明湘。明湘很快就要进徐府做妾了,家里就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如今他们若能搬到新宅子里,青辰也算对他们有个交待。
与宋越做邻居的愿望,也只能就此终止。
青辰想,也许这就是天意。老天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做邻居,甚至是,没打算让他们两个身份相差太大的人走到一起。
在今日与宋越说完话后,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肯见她,却不说原因,只是就这样疏远了,她束手无策。
……
很快,青辰就到了双方约定的交易地点,在一条新宅子所在的小巷里。
当初看宅子的时候,她没有亮出官籍,想着卖宅子的也不过是普通人家,并不打算以自己的身份去压人,也没有怎么还价。今日过来交银子拿房契,她也只穿了身普通的常服,买宅子的五十两银子用个小包袱装着,挎在身侧。
此时已是黄昏,四下没什么人。青辰等了一会儿,到了约定的时辰,卖宅子的人却是还没有出现。她正有些纳闷,这时,不知打哪儿忽然窜出四个男人来。
他们脸上蒙着黑布,仅漏出两只眼睛,其中两人的手里拿着刀,另两个人则提着木棍。他们逼近了她,眼里露出了凶光,显然不怀好意。
“把银子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其中一个拿刀的人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闪着寒光的刀已是亮到了她眼前。
与此同时,持棍的两个人很快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和胳膊,剩下的一人很是俐落地抢下挎在她身侧的包袱。
青辰始料未及,心头猛然一惊。她自知以女人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他们,不想再因挣扎而吃了亏,便冷静下来道:“银子给你们,我的朋友很快就来了,你们快跑吧。”
四个蒙面人夺过了她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银子,正因抢劫顺利而要高兴离去,其中的一个人却是忽然道:“你们看,这小子的模样生得真俊,就他这样的,我想怎么也能卖个三五百两。兄弟们,咱们索性干一票大的!”
青辰一听不妙,眉头一皱转身就想逃,不想却是被人一下就抓了回来。
“放开我!”她挣扎喊叫,却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巷口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身影。
夕阳弥散,勾勒出来人的高大而健硕的身躯,他的逸脸很是冷漠。
“放开她。”
是陆慎云。
第125章()
他走过来;手抚到腰侧;慢慢拔出了绣春刀。
四个歹人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略有些退缩;但到底不甘心即将到手的肥肉;于是带头的人喊了一声:“兄弟们;一起上!”
这些人心一横;便齐齐上阵,手执刀棍与陆慎云搏斗了起来。
陆慎云是锦衣卫指挥使,大明第一猛将;当年的武状元,本来也不将他们四个人放在眼里。任凭他们手执刀棍无情挥砍,只不一会儿的功夫;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几个亡命之徒被利欲熏了心;变得愈发凶狠,其中一人见敌不过陆慎云;便转向了青辰;想要对她动手。
陆慎云一看形势不对;在抵挡三个人夹攻的同时;奋力挡到了青辰面前。结果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人的刀快;不慎之下被砍伤了胳膊。
青辰怔了一下,喊了声:“陆慎云!”
“别怕。”他很快安慰道;然后猛然转过头再次面对四人。
这一次,他心中的怒火似乎被激发了;一招一式、一拳一脚因而更加狠利不留情面。
绣春刀长而微弯;在夕阳下泛着寒光,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刀影倥偬。他受伤的手臂却是一直在流血,鲜红的液体一滴滴被甩到地上,就像绽放的红梅。
四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一看形势不对便想要逃跑。陆慎云眼疾手快,一下便捉住了挎着青辰包袱的那人,以绣春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其他的三人却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慎云从那人手中夺回青辰的包袱,交回青辰手里,“拿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