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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的柜子顶在了殿门后,宫人进不来,只得花时间撞门。
这样她有了时间从窗户跳出去,外间是一片树林,她钻进去后,便沿着树林走到了长乐宫尽头,翻墙而过,夜色浑浊,无人在意她,她打晕了侍卫,换了一套侍卫的衣裳,出了深宫。
帝京乱了,皇帝死后,膝下皇子不过周岁,太后邵韵下旨皇子幼小,不足以为皇,故而她垂帘听政,几日后,又传出了邵韵下旨自立为帝,国号未改。
大齐乱了,各州府县揭竿而起,纷纷抵抗女帝邵韵。
帝京的大街小巷多了很多禁卫军,挨家挨户搜查卫凌词,可无人知道的是她躲在了平南王府,那晚她翻墙进来后,便依着记忆去了旬长清旧时居住的院子。
那里杂草丛生,树木凋零,空荡冷寂。威赫了三十年的平南王府就这样落败了,悄无声息,如今这里黯然萧素冤魂无数。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显赫,一去不在了!
天云如梦,月影斑驳,寒气森森。
她推开了屋门,惊动了门上的灰尘,呛进了口鼻之中,她退后了几步,她不敢点灯,怕引来了四处搜查的禁卫军。
外间淡淡的光辉洒了进去,照亮了屋内,她探目而望,这里桌椅倒地,状台上的金钗步摇洒落在地,金钗断折,铜镜碎落,她又记起了及笄那日的旬长清,桃花红颜般的衣裙,娇柔靓丽,脸颊上笑意清浅。
可惜,一切都毁了,恨意翻腾,她将长剑插入了门上,门外一个人影停顿在那里。
嘴角勾起,讽刺道:“王爷此时应该在西南才对,为何出现在帝京,小心进的来出不去。”
旬翼望着没入几寸的刀刃,心中诧异,同样的心如刀绞,看向卫凌词眼中多了一丝敬畏,“你杀了皇帝?”
卫凌词厌恶旬亦然,同样厌恶旬翼,他能为了权势皇位弃女儿于不顾,“这是王爷的地盘,我应该给你让地方才是,隔壁便是郡主府,我回去自己的家。”
“且慢,我有话问你,”旬翼拦住了卫凌词,喉结梗动,他道:“长清真的真的不在了?”
长清两个字在耳畔乍响,卫凌词心中一颤,握紧了双拳,哽咽不语,半晌后冷声道:“王爷想知,去邙山后的长江去寻。”
旬翼不语,月光下卫凌词一身白衣,亮白了他深黑的双眸,唇角冷笑如风,一拳挥在了门上,力劲雄厚,门板碎成了两段,看着卫凌词的身影,悔恨也是无用。
卫凌词却很是沉静,她拔出门上长剑,淡淡道:“王爷,帝京城破后,可能借我一千兵马?”
中秋阖家团圆之际,帝京亦被西南军困了半月有余,浮华的奢靡不在,有的只是无数吃不到饭的百姓。而邵韵依旧躲在宫中,指望外间兵马来救她,可她不知,帝京百姓早就疯狂地往城外奔跑,城中无粮,所有的粮食都被当兵的抢去。
满城流言之际,不少人耐不住饥饿,打伤了士兵,抢回了少许的粮食。
军逼民反,几日后,百姓抢了禁卫军的、刀剑,不顾生死,是真的不顾生死,躲在城内只有饿死的份,而打开城门或许有活路。
帝京城破之时,邵韵带着邵家的一些人逃走了,去向不明。
卫凌词站在城门下,看着声势浩大的西南军进来了,江山还是姓旬,只是死了很多人罢了,那些人不会被百姓记得,史书上更不会添一笔。
旬翼信守诺言,拨了她一千兵马,她回到了凌云。
那里依旧是人声鼎沸、让江湖人膜拜的武林正派。
凌云山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加之山上阵法奇妙,很多人都不敢闯,但卫凌词一人上山,破解了阵法机关,火烧了整个后山。
一千人马顺势上山,叫喊声、刀剑撞击声,一息间响彻了整个凌云山。
她看到了垂死挣扎的王平君,囔着正义之词,试图迷惑众人,可惜士兵无一理睬,他们都是战场上拼杀而来的军人,怎会被三言两语说服。
凌云山上,能逃的都逃了,不逃的都成了刀下亡魂,可是她没有找到徐恪。
翻遍了整座山,都没有徐恪,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已经逃了。
她一人一马又回到了邙山,在那个地方搭建了一座草屋,风雨不浸,浪潮不及,远离红尘繁华。
每日望着潮起潮落,水雾迷离;身旁若有人,定是惬意的生活,可是只有她一人,孤寂无奈,飘零若孤叶,脑海中的人影总是出现,挥之不去,思之痛极。
枯黄色的沙滩上,被烈阳照得愈发灼热,有人行走在了烫热的沙地山,她站在屋下看着那人蹒跚而行,她好奇,这里是皇家猎场,几乎无人敢来,为何有妇人不顾炎热,一人走在江边。
妇人走近草屋,开口讨水喝。
卫凌词观察她很久,见她一人也没有威胁,便将人请进屋,倒了一碗清水给她。
妇人接过水,并未立时饮下,而是问她:“姑娘为何一人等在这里?”
卫凌词愣了愣,言辞缓和,“守着一个人。”
“守应该去人家身旁守,孤单一人在这里便不是守。”
“不知她去了何处,去不得,便守在原地,就算你见到了,你又如何做?”
卫凌词不知此话是何意,但她很久未曾与人说话了,她不期待任何美好的结局,她只想见一面,仅此而已。
她捂住了生痛的胸口,眼神痛绝,摇首:“我也不知,见到会如何;但没有见面之法,何谈这些妄言。”
妇人喝下那碗水,起身道:“世间万物皆有根源,人畜轮回,亦是天道,只是一世轮回,万世相弃。”
卫凌词不知这是何意,再抬首时,已不见人了,一世轮回,万世相弃。
若真得一世,永无轮回,她亦情愿。
所有的罪孽,她来背!
第30章 戳穿()
山门前,停下数匹快马;红边黑衣的人齐齐下马;领头人不过四十多岁;颚下几寸胡须;下马步行;步伐矫健,守山门的弟子一看这等架势,便知是练武的行家,空中紧张的气息若隐若现。无限好文:尽在
不敢得罪;亦不敢放行,几人望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抱拳道:“请问阁下为何而来。”
来人负手而立;面色深沉;一双乌眸;摄人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他清声道:“本官袁顷名;请见你们掌门。”
他说的是请,便给足了徐恪的面子,禁军统领与江湖一派掌门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袁顷名被请上了山,奉为上宾。
昨日一场大雨;雨后山上空气清新;秋盛风萧;旬长清醒后就坐在屋前的台阶下,庭院中无比的安宁,微风荡漾在枝头。
卫凌词还未起,她有些担心,紧紧拨弄着地下的杂草,时不时抬头望着对面的屋门,希望下一刻便可看到屋内人。可她未看到卫凌词,便见到了出现在凌云山的袁顷名。
她猛地跳了起来,惊颤的目光落在他的黑袍之上,她在他的那把佩刀之上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是自己死亡的气息。惊觉后,她转眸望着对面的屋门,竟开了。
她只是站着,轻盈的薄纱,在秋风中飘动,眸色如昨夜般的凄冷,“袁统领,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袁顷名默然俯身一礼,手不自觉地压了压佩刀,“陛下命臣接小郡主回京。”
回京?旬长清又是一惊,皇帝未死,平南王府未反,为何要接她回京,秋风瑟瑟,都可以让她背脊生寒,瑟缩了一下,她扬唇道:“陛下为何让我回去?你到底是请,还是抓?”
“郡主说笑了,当然是请,你看我身后可带一兵一卒?”
旬长清撇嘴不言,一声又一声的郡主,卫凌词又不是耳聋,瞒了这般久,还是被她知道了,只是眼前为何回京才是最重要的事,难不成入京为质?
“袁伯父可知,陛下为何让我回京?”
不过瞬间,眼前少女就镇定下来,神色凌然,袁顷名心中略过叹息声,似长辈般笑言:“陛下前些日子相中了小郎君,念及你的年龄相仿,便命我回来接你回京,看上一眼,不愿再回来。”
旬长清不语,可她知道圣意不可违,抵抗是无用,但袁顷名身后没有相映生寒的兵刀剑戟,便不是把她当作囚犯。
站在廊下的卫凌词步步走来,风吹开了一头墨发,地上散落着昨夜被风雨打落的树枝,走在上面是咯吱作响,轻声说:“既然回京,不急在今日,我正好也要去上饶,不如明日同行,袁统领,意下如何?”
他是请人回京,不是变相的抓人,等一日也可,他目光诚恳,点头同意。
旬长清双眸流转,在袁顷名走后,渐渐平息下心神,她看着旬长清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眸,低声道:“师父其实我是女子。”
波澜不惊的话却花了很多力气,可卫凌词眸中寒冰微微融化,淡淡道:“为师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不待脑中思考,旬长清脱口而出,她为何知道,帝京中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女子,而卫凌词几乎未在帝京走动过,更遑论与人交谈,而且这些年她都当自己是男孩子,既然早知道,为何不说?
卫凌词唇角弯了弯,低眸凝视她惊讶不解的神色,只觉很可爱,笑道:“第一次见面,你母妃就告诉我了。”
“那你为何不不”
“不拆穿你,是因为你自己沉浸其中,我数次提醒过你,你恍若未闻。”
她的声音悠润,不似方才的冰冷,细细闻来含着淡淡的嘲弄。
旬长清眸色通透,揪着自己的衣袖,恍然明白被她当傻子玩弄了五年,凝白色的脸颊上羞红了几分,她紧紧咬唇,“你诓我。”
粉色红唇被咬出了一道淡淡的白痕,卫凌词觉得愈发好笑,眼前的孩子如被人欺负的小奶猫一般,似是被欺负得都不敢还击,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颚,牙齿离开了下唇,嘴角再次牵出笑意,“是你诓我,我一直不明男装女装有甚区别,难道如戏文里的女驸马一般,娶媳妇?”
抬眸再望她,旬长清退后半步,眼神却是咄咄迫人,随口讽刺她:“那我娶你回家。”
本该是一句让人恼火的话,可到了卫凌词这里,却又是笑言,方才抿紧的唇再次弯起,她点了点旬长清气鼓鼓的脸颊,目光柔润,很大方道:“长清,你若有这等本事,也可;若无,你便回去好好看书。这些年个子没长,脾气见长了,该是我的失职。”
旬长清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眉间儿一蹙,想起昨夜戳她脸颊之事,有些心虚,也不计较这些事了,转身想回自己屋子,可卫凌词拉住了她,带她去了书房。
“我不与你绕弯子了,既然袁顷名来了,定是陛下想要你回京,我有一事需告诉你,你的母妃失踪多日了,去向不明,大齐边疆皆没有她的身影。”
轻声细语,似被狂风吹乱了,砸入了耳膜之中,凝结了她的思绪,长清眼眸微眯,被卫凌词紧紧扣住肩膀,怔然望着她,双眸泪水盈盈,“你与我开玩笑,母妃怎会失踪,我前些日子还写了书信回去。”
卫凌词恳切的目光落在她的桃花眼上,眸中焦急一览无余,“长清,你十三了,你身上有大齐和边疆两种血脉,陛下是明君,但不代表其他人亦是良善之辈,其余的话你该明白了,不需我解释,你不可去寻她。”